「那可難說了!」世事總是難料,儘管他現下挺欣賞她的,可往後的事,誰說得準?
「我會殺了你,我會不計代價地要你的命。」原絲裘把狠話說在先,見他不置可否地挑起眉,她不禁又笑道:「但,若是你待她好,能夠保護她不受傷害,或許御繡莊的一切會成為你的。」
總算是露出真面目,無怪乎她老覺得他那一張笑臉,笑得過分迷人,原來全都是偽裝的。
「我可不在乎這種東西。」他不敢說自個兒清高地視錢財為糞土,可好歹軒轅門也是富甲一方,區區一個御繡莊,他可不放在眼裡;倘若不是義父的命令,他可不愛趟這渾水。
「那你到底要什麼?」
「我要什麼東西你不需知道,但我可以保證,留我在御繡莊裡,絕對可以保淳於姑娘無憂無慮,我更不會動她半根寒毛。」想套他?也得瞧瞧他的心情。
原絲裘思忖一下,勾唇笑道:「成,就衝著你這麼一句話。」
覬覦十二錦綾織法的人不少,就連大內也想要得到織法,總有一天會出問題的,如今多個人在身旁,不管保不保護得了,好歹也有個墊背;再者,他似乎不像是個不懂道義之人,有他在,該是件好事吧。
「在下在此謝過。」君逢一笑得邪氣,仍不忘躬了躬身。
「不過,若是有人上門提親,對像又合適,你必須要二話不說地離開。」她不忘提出條件。
「找著了我要的東西,我自然不會多留半刻。」他笑了笑,微佞的神態又顯得柔和許多。「至於你方才說的,得要有人上門提親才算數啊!」
倘若他早一日找出十二錦綾織法,她要留下他,他還不肯呢!但他若是找不著東西,又有哪個不長眼的人上門提親,他自然也有他的作法,要不他為何還待在這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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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載之後。
六月長安一片繁花似錦,晌午的烈日會曬得教人頭昏腦脹。
淳於後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瞧了瞧,確定自己是不是教六月的辣毒日頭給曬花了眼。
然而,眼睛揉也揉了、眨也眨了,眼前的景象依舊不變,不禁教她錯愕。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瞇起澄澈的水眸瞪著染坊前頭大片廣場上正辛勤染布的男子。
不是說過絕對不准他踏進後院半步的嗎?
這半年來,他也相當聽話,從未讓她再瞧過他私自踏入後院半步;如今,這主僕兩人倒是光明正大地在後院染坊裡,甚至還當起染工……
「淳於姑娘。」
君逢一方晾好一大塊染好的布,眼尖地瞧見她就站在廣場邊的渡廊上,於是笑開了俊臉,就連黑眸都帶著柔情。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淳於後冷道。
「是裘姨要我過來幫忙的。」君逢一緩步朝她逼近。
「裘姨?」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不是跟裘姨交代過很多次,要她千萬別讓他踏進後院的嗎?
她現下不只讓他踏進,甚至還讓他當起染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半年來,他倒是安分守己得很,後院不再踏入過;怎麼現下,反倒是裘姨把他給拉進後院裡?
就不知道裘姨的腦袋裡頭到底是在想什麼?
「淳於姑娘,你別怪裘姨,是我要她給我點活兒干。」君逢一笑得斯文爾雅。
她微惱地斜睨他。「要是閒得慌,你大可以離開。」裘姨、裘姨,真不知道為什麼他可以喚得這般順口,好像他早巳喚過二三十年一般,聽在耳裡,還真不是普通的刺耳。
「捨不得走。」
淳於後不由得瞪大眼,再緩緩地斂下眼。
他……他在胡說什麼啊?什麼叫作捨不得走?
虧他長得一副斯文樣,說起話來油嘴滑舌,就像是個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留他這種人待在這兒,到底是哪裡好?
或許,就如裘姨說的,像他這種人,就算真當了她的替死鬼,自個兒也不會覺得是在造孽……對,她實在不必為了這種人傷神。
「裘姨在哪裡?」她沉聲問道。
「她出去了。」他一派優閒,神清氣爽得很,放任著侍從在一旁忙著。
「她出去了?」她不由得瞪大眼。
不會吧?難道裘姨真的這麼放心他?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裘姨的性子向來多疑,只要有危害到她的可能,她肯定都會立即摒除掉,怎麼會?裘姨該不會被他下蠱?
「說有事,出去了。」他對答如流。
「崔大嬸呢?」她指的是掌染坊的頭子。
「同裘姨一道外出了。」
「嗄?」這豈不是見鬼了?
就這樣把染坊給放下,丟給兩個外人,而後一道出門?
怎麼可能?
近來接的都是絲織的工作,染坊倒還不急,既是不急,為何裘姨和崔大嬸會一道外出,而且都沒同她說一聲?
「裘姨說你在織十二錦綾,所以就不打擾你,要我見著了你,便同你說一聲,省得你胡思亂想。」他簡潔有力地道,雙眼直定在她的粉顏上,氣定神閒地直朝她逼近。
見他逼近,淳於後又往後退了幾步。
「裘姨居然連十二錦綾的事都說了,我不胡思亂想才有鬼。」裘姨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怎會連十二錦綾的事都同他說?
「儘管裘姨不說,這十二錦綾名聞遐邇,有誰不知?」見她退了幾步,君逢一唇角的笑意益發濃厚。
怕他?他是教她看出破綻了嗎?
這倒也挺難說的,畢竟原絲裘早在初見面時便已看穿他,說不準她亦看穿了他的本性,猜著他的來意,才會教他花費了這麼多時日,卻依舊找不著十二錦綾織法的手稿本。
看來,若不對她下手,他就算在這兒耗上一輩子,大概也找不著義父要的東西吧。
啐!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該和不二換差事。
原以為這是一樁簡單的差事,應該不出幾天就可以完成使命,誰知道這麼一耗便過了半年,真是浪費他不少時間。
這全是因為她太防他,不讓他有近身的機會。
「哼!你可說明你的來意了。」她不禁冷笑。
早知道他是個偽君子,他根本就不是個善類,待個半年、找不著東西之後,總算要露出真面目了?
「我不是一開始便說明來意了。」他揚著足以化骨般的柔情笑意。
「你說什麼來著?」她哪會記得他一開始到底說了些什麼?她只知道她絞盡腦汁要趕他走,然而他這二楞子一點都不懂,而裘姨又不知道在搞什麼鬼,搞得她火極了。
「我說我要提親。」他湊近她,氣息有意無意地拂過她的頸項。
姑娘家的香氣哪……倘若不是早已經應允了原絲裘,他可真想要碰碰她。
「你!」感覺一道熱氣有如刀刃般地掠過頸項,她像是驚弓之鳥般地往旁一跳,氣得瞠目結舌。
無恥、下流,光天化日之下,他仗著四下無人,打算調戲她不成?
就知道那一張斯文面皮是假的;現下總算原形畢露了。而現下染坊外頭,就只有他和她,還有他的侍從,他若是真要對她不軌,她豈不是要任他宰割了?
「我不答應,你滾!」她氣得緊握粉拳。
要擊倒他這般放浪形骸的男人,她倒還有幾分把握,然而他的侍從,露出那-身結實的體魄,明眼人一瞧便知道是個練家子,倘若他要是幫他的主子,這……
「不滾,我要等到你點頭。」他都已經耗掉大半年的時間,豈有在這當頭放棄的道理?
義父正忙著自個兒的事,倒也不急著催他,他落得輕鬆,大有時間可以同她耗;只是他的耐性有限,若真是逼急了他……
「我不會點頭的!」她咬牙怒道。
呸!她寧可終生不嫁,也絕對不嫁這混蛋。
「當真?」他的笑意不減,卻多了分猙獰。
只見他雙手剪於後,俊爾的臉上多了份教人發顫的笑意,踩著慵懶的腳步,一步步地逼近她。
「你要做什麼?」後頭就是竹林,他該不會是打算要……
「妳怕了?」他輕問,語調輕柔得仿若正在和心上人說話般。
「我有什麼好怕的?」她沒好氣地道,可不知怎地,一面對他,她的身子居然顫抖個不停。
「真的?」他笑彎了黑眸。
「你……」他不會真要那麼做吧?「你敢?」
染坊外頭沒人,可不代表裡頭沒人,只要她高聲一喚,儘管喚來的都是娘子軍,相信他也不敢太過造次才是。
「你說呢?」
話落,君逢一不讓她有半點掙扎的機會,隨即伸手朝她的頸項探去,見她瞠圓水眸,渾身僵若硬石,他才緩緩地抓起一隻爬在她頸項上的毛蟲,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抓蟲罷了,沒什麼敢不敢的吧?」他依舊笑著。
淳於後瞠圓的眼直瞪著他抓在手上的蟲,不由得拔尖叫喊,手腳慌亂地連跳開數步。「丟了、丟了,把它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