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方才遇著老爺子,是他要我來探探搖光的,說她近來胃口不好,怕是要當新嫁娘,心裡太過緊張,要我同她聊聊,教她放寬心。」花定魁撒起謊來生動得很,想不相信都難。
「是嗎?」老爺確實極有可能要他這麼做,不過……「還是讓我先去請示老爺,省得出了差錯。」
聞言,花定魁的俊顏噙著邪魅的笑意,大掌往旁邊一探,意指歡迎他去詢問。
戳破他的謊言又怎麼著?他可不怕!
「還請……」
「請什麼請?」門板突地打開,傅搖光惱火地瞪著真的打算去詢問的阮棄悠,氣得直想踹他兩腳。
「三小姐,老爺說過了,不准你踏出一步。」阮棄悠回過頭,斂眼瞅著她的腳就踩在門檻外頭。
她斂眼一瞧,氣惱地抬腿便往他的腳踹下,見他不吭聲,她又連踩了數下。
「踏出一步又怎麼著?我才踏出一步,我能跑到哪兒去?你是豬嗎?我爹要你去死,你要不要去死?」
「三小姐。」見她仿若踩得盡興,他趕忙連退幾步,見她踏出門外,他無奈地推著她往裡頭走,然而一觸上她的手,一抹熱燙驀地燒上他的掌心,逼得他不得不趕緊鬆開手,教她跌在地上。
「哎喲……」她吃疼地跌坐在地,抬眼瞪著他,卻見他盯著自個兒的掌心發楞。「棄兒!你在搞什麼鬼?」他分明是故意的,嗚嗚,他居然故意傷她!
「三小姐,別再叫我棄兒。」
他回過神,伸手想要拉她起身,就在快要觸上她時,他隨即又抽回手,教她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中。
「你!」他在耍她啊?
「我來吧。」花定魁伸出手,不管她願不願意,就一把將她拉起,還替她撢了撢佈滿灰塵的衣裳。
他的一舉一動瞧在阮棄悠的眼裡,他既惱又恨,卻有苦不能言。
傅搖光不睬他,一雙瀲灩水眸直瞅著阮棄悠,見他正瞧著自個兒,霎時四目相交,可他隨即又栘開眼。
她仿若受辱般地難堪,拉著花定魁便往裡頭走。
「三小姐?」阮棄悠隨即擋在面前。
「滾開!你去同我爹說,定魁找我閒聊,我就不信爹不答應!」她一把推開他,不管花定魁願不願意,拖著他直往裡頭走,當著他的面將門掩上。
「搶親?」
「沒錯。」傅搖光義無反顧地道,直睇著窩在軟榻上的花定魁。「既然事情已經到了沒法子控制的地步,那麼搶親便是唯今之計。」
「啐!誰教你不趕緊來找我。」他沒好氣地道:「倘若你早些來找我,我便會同你說,我壓根兒不是為了娶親才告假還鄉的,可我一說告假回來,老爺子便自以為是地認為我是為了婚約,直要我過府提親。」
「我那時氣瘋了,哪裡會在意這些事?」她扁起粉嫩的唇,微惱地瞪著他。
「倒是你,你怎會笨得真的答應我爹?」
她就知道裡頭有詐,果真如她想的一般。倘若不是棄兒那混蛋,她老早便知道真相,豈會讓事情走到這步田地?
「我能不答應嗎?」他冷哂著。「原本是想要找你打探淮杏的下落,可你偏又不來找我,我只好順著老爺子的意思過府提親,橫豎找不著淮杏丫頭,要我娶誰都是一樣的。」
「聽你這麼一說,我不是挺可憐的?」居然是因為找不著淮杏丫頭才勉強湊合她的……
「難道你以為我很樂意?」
「啐!」她沒好氣地別開眼,瞪著門外的影子,不由得惱火地問道:「你到底覺得我的建議如何?」
「你以為外頭那傻子真有膽子搶親?」身為青梅竹馬的他,忍不住要好心地提醒她。「咱們都算是一塊長大的,那傢伙有什麼心思,我可是清楚得很,所以我不相信他會搶親。」
「那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她瞟了他一眼,隨即又盯著門外的影子。
惱歸惱,但她不想再意氣用事了,倘若她一直不知道自個兒的心思便罷,可如今她已經知曉了,要她如何不正視?這可不是她的行事作風。不管如何,還是得先將眼前的事擺平才成。
「你說這是什麼話?我好歹是兵部尚書,倘若你教人給搶了,不就只剩下我一個人站在那兒,你說,那情景會有多好笑?」要他當笑柄,難道她都不會覺得愧對他?他遠從京畿回來,可不是趕著回來當笑柄的!
傅搖光回眸睇著他。「你不是想找淮杏?」儘管她不知道他找已經離府的傅府丫鬟到底是為了哪樁,但他眉頭一挑,她便猜得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妳不是不知道她的下落?」
「我是不知道,但是……」兩年多前,身為她貼身丫鬟的淮杏離府,迄今沒有半點消息,「我相信依我和淮杏的交情,要是我出閣,你想,她會不會到府裡找我?」
花定魁突地坐起身,正眼睇著她。「妳的意思是……」
「她定會回來找我的。」她有十足十的信心。「只要她一來,我便要人帶她到花府的廚房待著,屆時棄兒要是搶親了,你便回你家廚房找她,要不只要你佯怒,我爹定會立即為你把人找來。」
挑起眉,花定魁有了幾分興趣。「你真有十足十的把握,讓他前來搶親?」瞧他方纔那樣子,實是不太像,她對待他的方式,比多年前更狠了。
「那是我的問題。」她豁出去了!倘若他真是不來……不!他定會來的,她絕對不會讓他拋下她。
「我醜話說在前頭,倘若他不來,我還是會依照我的計畫行事,屆時變成笑柄的人,可能會是你。」他也不樂見這種狀況。
「我知道。」她賭上了!就賭他不捨放開她。
「好,既然你已經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我幫你倒也不難,畢竟這也是幫了我自個兒……」念在多年的交情,他就不計代價地幫她到底了。「咱們好生計畫、計畫,好讓這搶親之舉更加妥當。」
她笑睇著他。「咱們還有幾天的時間可以慢慢想。」她定要想個天衣無縫的計畫將他擄進懷裡。
第十章
想不到她的未婚夫竟是同她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花定魁,想不到他現下竟是兵部尚書大人……
坐在書房裡,阮棄悠傻楞地瞪著案桌上的燭火,無法靜下心整理已經累積一段時日的帳本。
日漸難受的沉悶逼得他心神不寧,魂不守舍。
明兒個她就要出閣了,真的要出閣了……
當年甫見著她時,她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兒,想不到現下居然要出閣了,別說十來年的轉變有多大,光是三年沒見著她,便覺得她出落得教人不敢直視。
阮棄悠的大手輕輕地撫上唇,來回摩挲,隱約還記得那日兩唇相碰的感覺……
他自嘲地笑著,暗斥自個兒胡思亂想。
她明兒個就要嫁作人婦了,他竟還貪戀著那一日的親吻。
連著幾日,花少都到她房裡,與她促膝長談到深夜,他通報老爺這件事,老爺卻要他不用再守在她的門前,這意味著老爺對花少十分放心。
自然是放心的,是不?
老爺恨不得兩人之間的感情能夠穩固些,儘管夜夜長談到天明,他都不會覺得有何不妥的,然而他卻心思紛亂得連帳本都看不下去。
究竟是為何煩躁,他不想知道,卻止不住躁意。
渾身好似著火一般,心裡百味雜陳……
「棄兒。」
驀地聽到窗台外有人輕喚,教他渙散的神智拉回了幾分,也不自覺地往窗台探去。
「三小姐?」不會吧?她明兒個不是要成親了,她現下來找他作啥?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還沒睡,你快幫我開門,我有話同你說。」太好了!這就不枉她特地挑半夜三更來找他了。
阮棄悠楞了下,思忖半晌才道:「夜已深,三小姐還是請回吧。」這時若是讓她入內,教人撞見了,豈不是會壞了她的名聲?
再者,他不解她這當頭來此,到底是為了什麼,不管是為了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待明兒個她出閣,他便能夠掌管杭州所有的布坊,兩人各得所需,其實他應該要開心的,畢竟這是他希冀已久的想望。
她頓了一下,微惱地道:「你若是不讓我入內,我就耗在這兒不走,若是教人給瞧見了,你可就不知會有什麼下場了……」
她話未完,門便已打開,露出他微惱的嘴臉;她壓根兒不在意,大刺剌地走進他的書房。
「三小姐有話快說吧。」
「也好。」她睇著他案上凌亂的帳本,道:「棄兒,我要你搶親。」
阮棄悠挑高濃眉。「我不叫棄兒已經很久了……」她非老是拐彎抹角地笑他的出身不可嗎?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搶親!」這個人為什麼老是吹毛求疵?
「你在胡說什麼?搶誰?」
「當然是要你搶我。」她說得天經地義,好似這是老早便已經決定的事。
「我為什麼要搶你?」他有些啼笑皆非。「你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