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擰緊眉。
「你不高興?說出來啊!」
「我沒有不高興。應該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只是沒想到……」她淒愴的笑著。「我不會有事的。就像你說的,我們的關係不會變,是不是?那就好了。我……我祝福你。」
他不要她的祝福。
他更不喜歡她勉強的笑容,在他心裡引起某種不悅的情緒。
該死!他幹嘛管她怎麼想?他不需要在乎她的感覺,她只是他養的情人,他高興的時候就來陪她玩玩。
「你真聽話。很好,我最喜歡這麼聽話的情人了。」他的嘴角扭曲成一個殘忍的笑。
初雪的臉上失去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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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幾日的時間,籐堂集團少主籐堂貴之訂婚的消息,便已經出現在各大報章媒體上。
新娘是執政黨內重要大老的獨生女。政界與商界具影響力的兩大家族聯姻,當然造成了不小的轟動。每天的新聞都會追蹤這條新聞,包括新郎新娘的背景、婚禮的細節,甚至連禮服跟配戴的手飾都做了詳細的介紹。
「執政黨大老筱田的千金——惠美予小姐,畢業於東京帝大,是名副其實的豪門千金。難能可貴的是,惠美子不但聰明漂亮,還具備傳統日本女性的特質,對於茶道、花道都有研究,在料理方面據說也有主廚的水準。能娶到這樣才貌兼備的女性,籐堂貴之先生真是相當幸福……」
畫面上出現了穿著和服接受媒體拍照的美女。果然如新聞記者的旁白,是個無可挑剔的女性。一旁的籐堂貴之穿著能夠顯現他高大英挺身形的手工西服,耐心的回復記者各種問題,更不時體貼的注意著身旁的女性,大手環繞著她的肩頭,以免她遭到記者碰撞。
初雪聽不見記者又說了什麼。她只是木然的盯著電視畫面,盯著他摟著女人的大手……
突然啪地一聲,畫面變成黑暗。初雪一震。
「不要再看了!」
歎息、搖頭,來自於初雪沒有想到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媽媽,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你。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古蘊蓮的手摸摸初雪的臉頰,「又瘦了些。唉……你這孩子,怎麼就是想不開?」
「我沒有想不開。」初雪避開媽媽的眼睛,防衛的用手環抱住自己的身體。
「沒有想不開為什麼盯著新聞看?傭人說你一直看著電視都沒吃飯。」
「我只是想知道……想知道那些別人都很清楚,而我卻不知道的事情。」
「你不用、更不必知道!」
「我只是好奇。」
「好奇對你沒有幫助,只會讓你胡思亂想。」
初雪張開嘴,卻發現自己無法反駁母親的話。
她頹然垮下肩,終於崩潰的落下淚。
「那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呢?媽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好痛苦……」
古蘊蓮歎息。她讓初雪哭了一會,發洩出情緒,之後她才幫她抹去眼淚。
「決定權在你自己。」她堅定的看著初雪。「你能不能離開他?」
「不!」光是那個念頭就令她無法忍受。
「不能離開就接受。接受那個你愛的人不是你能夠獨享的事實,學會接受他能給你的,學會比較不愛他一點,學會愛自己多一點。」
「我沒有辦法做到——」
「沒有辦法也要有辦法!否則你就完了。要不就有骨氣一點,長痛不如短痛,離開,那是唯一的出路。」
母親的強悍及魄力對初雪而言有如當頭棒喝。她指出她所必須面對的選擇。她希望自己能像媽媽一樣的果決,然而,愛情讓她懦弱……
「我不知道。我現在還不能……」初雪失神的搖頭、再搖頭。
「我知道那不容易,你不用馬上作決定。不過答應我,要堅強一點好嗎?要對自己好一點好嗎?」伸開雙臂,擁抱受傷的女兒。因為在初雪身上,她看見了年輕時的自己,一樣的為愛情而苦惱。而她現在只希望能盡量幫助她、指引她方向。
「好的。我答應你。」初雪說。
她放鬆在母親的懷抱裡,感到安全、被愛。如果能夠時間倒轉,回到嬰兒時期多好,那麼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痛苦。如果時間能夠倒轉……如果能夠回到不曾愛上他的當初……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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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來訪為初雪帶來心靈的安慰,讓她的情緒穩定不少。
那天的晚上,貴之的來訪也讓她雀躍不已。
她開始相信也許事情不像她想像的糟。只要不看、不聽、不去多想,就如同貴之的承諾——他們的關係不會變。
「織田先生有什麼事嗎?」
正在插花的初雪聽見千春接起電話的對答。
「……什麼樣的文件?噢!我知道了。會請司機送過去的……沒問題,中午以前一定會送到。」
「什麼事?」初雪問掛上電話的千春。
「是這樣的。少主把一些文件放在這裡沒有帶走,織田先生說那是今天下午要用的,叫我讓司機給他送過去。」
「我去吧!」
「咦?」
初雪微笑。「中午以前的話,那麼我可以準備一些貴之喜歡的料理當作午餐送去。」
「那太好了。少主一定會喜歡這個驚喜。」
初雪很開心的做了幾道精緻的小菜,小心翼翼的裝在食盒裡。
大約十一點鐘的時候,司機載著她往籐堂集團總部而去。
那座位於市中心的豪華大樓,初雪雖然坐車經過很多次,但這還是第一次走進來。
黑色大理石裝潢的大廳看來氣派而莊嚴。初雪放眼張望,原來這就是他每天工作的地方。知道這點讓她有些許的滿足感。
「我想找織田先生。」
她走到櫃檯前。接待的小姐瞪大眼睛看著初雪。
不是因為她有什麼奇怪之處,而是不敢置信會有這樣好像從古典仕女圖裡走出來的人物。
她的服裝、談吐、姿態,讓接待人員馬上就判斷出結論——她絕對是哪一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要不就是公司重要的客戶,總之,是絕對不能等閒待之的大人物。
「織田先生的辦公室在頂樓。我帶你上去。」
原本想把東西交給櫃檯小姐就好的初雪,沒有想到接待人員會這麼說。她心想這文件也許很重要、很緊急,還是當面交給本人比較好,所以她也就沒有說不。她在接待人員的帶領之下,走進了電梯,直達頂樓。
「織田先生的辦公室就在這裡。」接待人員帶她到一間用古銅色招牌寫著秘書室的辦公室前,敲開門,那是一間有兩三個人的辦公室,但是織田先生並不在裡面。
「真對不起。這位小姐找織田先生。」
「織田先生剛好出去了。」裡面的一位小姐回答。「請你稍等一下,他可能一會兒就回來了。」
初雪被安排坐在織田先生辦公室的沙發椅裡。等了好一會兒,織田還沒有回來。她想,也許把文件交給其中一位秘書就可以了。於是她站了起來。
「織田?」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了。不是前門,而是跟旁邊辦公室相連的門。
初雪怎麼也想不到,進來的是籐堂貴之。
他看見她的驚訝似乎不亞於她的。只不過她是驚喜,而他則皺起了眉頭。
「你在這裡做什麼?」
看到他的表情,初雪燦爛的笑容不見了。
「文件……」為了證明似的,初雪拿出文件來,交給他。
「是織田先生要我拿過來的。」
籐堂貴之瞥了一眼文件,冷哼了一聲。
「那也不必要你親自送來,派個司機來就行了。」
「貴之……你不高興嗎?」
「我不高興?我當然不高興。你該不會不知道吧?現在有多少媒體整天跟著我,在這種時候你出現在我的辦公室……怎麼?你就這麼想上頭條新聞嗎?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阻礙這件婚事嗎?」他冷怒的睨著她。
那眼神,直令初雪寒入骨髓。她發誓,她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她只是想把東西交給織田先生,順便看看他工作的地方,僅此而已。但也許他是不可能相信這麼幼稚單純的理由的。
「對不起,是我太疏忽。我根本沒有想這麼多……」她喃喃的道,嘴唇顫抖著。
他瞇起眼。最令他不能忍受的,就是女人為了要引起他的注意而耍的一些心機手段,剛一見到初雪的時候,他會生氣也是這個原因。畢竟她出現的時機實在太巧了。可是看到她臉上蒼白的神色,他又突然不捨了。
冷靜下來,他才再把這件事情想了一遍。以初雪的性格,她應該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寧可相信,她只是沒有深思熟慮。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許他對她太過嚴厲了。
「算了。」他緊抿的嘴角稍稍軟化。「你回去吧!」
初雪低著頭,她緊緊咬著下唇,才能夠忍住淚水。
她不能哭。哭了會給他帶來麻煩。所以她用力忍住,轉身,鎮定的踏出一步,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