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盯著百合,試圖從她臉上神情的變化尋出端倪。可那張美麗的容顏始終平靜淡雅,甚至連眼眸都清澄無比。
「當然。莫非你懷疑我別有居心?」百合挑眉,淡淡譏刺,「你以為我覬覦你這個正妻的位子,所以想盡辦法陷害你?」
殷海薇深吸一口氣,「沒有。」
就算百合真的覬覦她的名分又怎樣?這不是正好如她所願嗎?她既然曾經主動請求她奪走天皓,現在就沒有資格懷疑她的居心——
想著,殷海薇不禁幽幽歎息,蒼白的唇角一扯,是自嘲,也是惆悵。她閉了閉眸,悄然調勻呼吸後才揚起眼睫。
「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這麼做,百合。我很謝謝你幫我,但——」
她頓了頓,「請不要以這種方式。」
「OK。」
百合聳聳肩,唇角一扯,似笑非笑,「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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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個夜晚,紀天皓都徹夜守在兒子床畔。
白天,他依然上班,可夜晚,他必定推掉一切應酬趕回家,徹夜守著揚揚,在每一回孩子驚醒時,哄他入眠。
揚揚的病好多了,除了偶爾幾聲輕微的咳嗽,沒有大礙。倒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再這麼消耗體力下去,遲早會病倒。
悄然躲在半掩的門扉後,殷海薇窺望著自己的丈夫,神情憂慮。
這幾個晚上,她睡得也不安穩,半夜總要醒來好幾回,每一回,都忍不住翻身下床,悄悄走到嬰兒房察看。
她不知道自己在擔憂什麼,可就是無法放下房裡的孩子跟——他。
即便她再怎麼不肯承認,事實上,她心中的確牽掛著那個她千百回立誓,要將他徹底逐出心房的男人。
殷海薇忽地歎息,躡足走進房內,停在紀天皓面前。他正雙手環抱胸前,靠著沙發打著盹。
竟連被子也不蓋就這麼睡在這裡不覺得冷嗎?
她輕顰秀眉,將從臥房內帶來的薄被,輕輕往紀天皓身上一披。
彷彿感覺到她的動作.他動了動身子,喉間逸出一聲細微的呻吟。
她微微一笑,望著他沉睡中顯得格外柔和的臉龐。睡著的他沒有平日的咄咄逼人,她比較喜歡這樣的他,就像兩人剛剛結婚時,那個脾氣溫和的紀天皓。
那個時候他雖然偶爾也會嚴厲,可大部分時候還是溫和親切的,待她的態度就像對待一個妹妹。
妹妹!
殷海薇驀地閉了閉眸,面色刷白。
不錯,天皓其實從頭到尾只把她當成一個可愛的妹妹,他從前對她好,也不過是像哥哥縱容著自己愛撒嬌的妹妹,並不是因為愛她。
他——從沒愛過她吧?
思緒至此,殷海薇心臟忽地一扯,疼痛起來。
二十幾年來對他的仰慕、愛戀、癡情,是否永遠收不回來?或者,得花上另一個二十年來慢慢平復傷痕?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正迷亂想著,一聲沙啞的呻吟忽地攫回她的思緒,她眨眨眼,望向半躺在沙發上的男人,跟著,秀眉一緊。
他看起來相當不舒服,前額泛著細細的汗,眉峰亦緊緊攏著。
殷海薇頓時呼吸一頓,連忙伸手撫上他前額。
「糟糕!好像發燒了。」掌心感受到的熱度令她不覺驚喊,她彎下身子,輕輕搖晃著紀天皓的肩膀,「天皓,天皓,醒醒,你沒事吧?」
紀天皓只是低聲呻吟,好一會兒,才揚起眼睫,眸裡,不是一貫的銳亮,而是淡淡混濁。
「你是不是不舒服?」她焦急地問道。
紀天皓搖搖頭,手臂一撐,試圖直起身子,「我……沒事。」說著,他甩了甩頭,卻驀地感覺太陽穴一陣抽痛,不覺深吸一口氣。
殷海薇注意到了,「天皓,你頭痛嗎?先不要動,好好坐著。」
她按下他的身子,「我去倒一杯熱水給你喝。」
「嗯。」他漫應一聲,倒回沙發後,立刻合上眼,像是疲倦至極。
她有些擔心,「要不要請醫生來?」
「不用了。」
他模糊地拒絕,「只是有點發熱而已。」
「那……好吧。」她點點頭,走向房內另一角的彩色矮櫃,尋了個馬克杯,倒了杯溫熱的開水,然後走回紀天皓身畔。
「喝點開水吧。」她蹲下身子,輕柔地扶起他頸項,「小心燙。」
他就著她手中的杯子,一口一口緩緩喝著。
「我扶你回房睡吧。」她柔聲道。
他搖搖頭,「揚揚……」
「揚揚睡得很熟,我叫百合過來這邊陪他睡,好嗎?」
「好……」
取得紀天皓首肯後,殷海薇站起身,走向與嬰兒房相連的門扉,輕輕敲了敲。
百合很快來應門了,她穿著一件薄薄的半透明睡衣,神情雖是睏倦,容顏依然嫵媚。
「有什麼事嗎?」見是殷海薇敲的門,她淡淡驚訝,「揚揚哭了嗎?」
「不是。」
殷海薇強迫自己平靜地回應,「天皓髮燒了,我要扶他回房睡覺,麻煩你先起來照顧揚揚。」
「他發燒了?」百合揚揚眉,接著點頭,「放心吧,揚揚交給我。」
說著,她一面跟著踏進嬰兒房,視線落在沙發上的男人。
「我跟你一起扶他回房吧,你一個人大概沒辦法。」
有一瞬間,殷海薇想拒絕她,她不想讓別的女人碰天皓,尤其是百合。但也只一會兒,她便悄悄斥責自己的小心眼。
「好吧。」她點點頭,與百合一左一右撐起紀天皓,扶他回主臥房。
成功將他放至鋪著鵝黃色床單的雙人床後,百合朝她微微一笑,「你去找些冰塊毛巾做個冰枕,這樣可以幫助他退燒。」
「我知道。」她點點頭河卻遲疑著沒有移動。
「怎麼了?」
百合輕輕佻眉,接著,柔後半嘲弄地揚起,「放心吧,我只是在這邊看著他,不會做什麼的。」
殷海薇聞言臉頰一熱,「我不是這個意思。」
說完.她連忙旋身,走向浴室取毛巾去,一面走,一面心臟狂跳。
她的確有些嫉妒,想到要讓天皓跟百合獨處,不知怎的,她就是介意,尤其百合身上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
那件睡衣真的很誘人!她忍不住要想,這幾晚揚揚半夜哭醒時,百合是不是都穿著這樣的睡衣,直接走進嬰兒房,當著天皓的面哺乳?
可那又怎樣?他們本來就是那種關係,別說穿著半透明睡衣的百合,就算是裸體的她,天皓想必也見過無數回了。
殷海薇不禁扯開自嘲的笑弧,她甩了從頭,強迫自己甩去這無謂。的思慮。
可當她回到臥房,見到百合傾下身,耳朵貼近紀天皓的唇,彷彿正聆聽什麼時,莫名的醋意再度排山倒海地襲向她。
「怎麼了?」她驀地開口,嗓音掩不住淡淡醋意。
百合聽到她的聲音,緩緩揚起頭。
「他在叫你的名字。」
她輕輕對殷海薇說道,語氣不疾不徐,聽不出絲毫情感。
「叫我?」殷海薇一愣,迅速走向床畔,果然見到紀天皓的唇正微微顫動著。
「海薇……海薇……」
她身子一顫,臉頰更是嚴重發熱。
百合睇她一眼,似笑非笑,「看樣子,他現在比較需要的人是你,不是我。」丟下這意味深長的一句後,她驀地轉身,離去。
殷海薇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咀嚼著她話中的含義以及方纔她臉上奇特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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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薇。」紀天皓低低地喚了一聲。
「嗯?」
殷海薇應著,一面取下他額頭上的冰枕,用手測了一下溫度。燒看來還沒退,但比半夜時情況好多了。
紀天皓看著她的舉動,半晌,才低聲開口:「我不上班好嗎?」
黑眸凝住她,竟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
殷海薇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好啊。」
「可是公司最近有一個重大投資案有點問題,天天要開會……」
「你以為病成這樣,還有人想跟你開會嗎?」她朝面色蒼白的他一笑。
他聞言,勉力一扯嘴角,「說的也是。」
「你今天就好好在家休息一天吧!」
「那你呢?」
「我也休息一天陪你,好嗎?」她柔聲問道。
「公司沒事嗎?」
「沒什麼大事。」
她笑道,凝睨他的眸光溫柔無比,「你的燒還沒全退,再多睡一會兒?」
他搖搖頭,凝望她數秒,「海薇。」
「嗯?」
「我想吃冰淇淋。」
「冰淇淋?」她瞪他,奇怪他突如其來的要求,「你現在感冒了啊!而且你一向不愛吃甜食,不是嗎?」
「我是不愛吃……」
「那為什麼現在忽然想吃?」
「就是想!」
「不行!」她一口回絕。
「為什麼不行?」
「那還要問嗎?」她翻翻白眼,「因為你現在感冒了啊。」
「感冒就不能吃冰淇淋嗎?」
「當然!」
「哦。」他若有所思地點頭,「原來有這樣的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