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直襲我心、氣息淺促幽然。
魂歸來兮……
「爹,來喝點兒粥。」十天後,楚立國終於轉醒了,體內的毒心已除去大半,現在不但能下床,偶爾還可以到外頭散散步。
唯獨使起性子來令人難以應付,就像現在——
「我不喝。」楚立國頭一偏,鬧起脾氣此孩子還拗。
「爹,這粥裡的藥材全是宋昱特地為你配製的,多喝點對身體有益。」楚御好聲勸道。
「不,我要憫兒來餵我。」楚立國居然這麼說。
「這……您不會不知道憫兒她……她是下毒之人,若不是她,您也不會中毒了。」
不提還好,—提起她,楚御便心頭—沉。
十天了,她在水牢裡……是死?是活?
原以為賀彩霞會為她說項,哪知道她卻不聞不問,淡漠到就像對待陌生人一樣。
罷了,那樣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他為她憂心。
「不可能。」楚立國非常堅決地說:「這其中一定有問題,你不能因為她做的包子裡有毒,就認定是她下的毒。」
「可這種毒唯有她才拿得到啊!」楚御重重地說。
「左家家法立下的規矩是嗎?」楚立國哼笑一聲,「虧你還在江湖上走動,難道不知道任何規矩都不是規炬,如果人心這麼好約束,就不用拿這些規矩去限制了。」
經父親這麼一提,楚御倒是愕然了!
父親說的沒錯,凡事都有例外,而他竟然連查證都沒有,就將她帶回左家接受審判!
老天,她是被冤枉的嗎?是他誤會她嗎?
他猛抓著腦袋,陷入進退兩難的苦楚中。
「楚御,爹雖然老了,可還是是非分明的。」楚立國眼看兒子陷入猶豫,又補了句提點他。
「爹,我知道,我會去查明的。」說著他又道:「不過爹,在我去查證之前,你要好好把粥給喝了。」
楚御又舀了一匙粥。
楚立國接過碗,「我會喝的,你快去處理吧!我總有個感覺……憫兒……憫兒現在的情況似乎不好,告訴我,她到底在哪兒?」
「她——爹,她沒事。」楚御垂下頭道。
「你又騙我,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你說實話、謊話,我一眼就看出來了。」楚立國喝了口粥,「瞧見沒?爹自己可以吃喝,大不了你將福嫂喚來,你就放心的去吧!」
「是的,爹,我這就去。」說著,楚御便走了出去。
他該從何調查起呢?
對了!廚房,那包子是在廚房做的,也該是下毒的地方。想著,他便快步朝那兒走去。
當廚房裡的下人們一瞧見他,立刻過來招呼,「少爺,您怎麼來這種地方?」
「沒事,你們忙吧!」他看了看廚房四周又問:「對了,那天……少夫人在這裡做包子,可有人幫她的忙?」
「沒有,少夫人說她想親手為老爺做包子,所以不讓咱們幫忙。」大娘解釋當時的情況。
楚御蹙緊眉,又問:「當時可有其他人在場?」
大家相互看了眼,一致搖頭。
「這……好,沒事了,你們去忙吧!」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楚御只好放棄地離開。
他才走出廚房,碰巧遇見專門替廚房擔柴火的阿溪伯。
「少爺,您好。」阿溪伯笑笑。
楚御對他點點頭,接過他肩頭的擔子,「你年紀大了,就別再做這麼累的工作了。」
「哎呀!少爺,你不懂,老了才應該多活動活動筋骨。」看著少爺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幫他擔柴,他很是感動地說:「您就和少夫人一樣善良,對我都是那麼好。」
「少夫人?!」
「是呀!」阿溪伯想了想說:「前些日子,少夫人剛回咱們府邸,就到廚房做包子給老爺吃,當時我背著柴在這兒絆了跤,她看見後,不管我身上有多髒,趕緊扶我起來,還幫我擔了柴進廚房去。」
「有這麼一回事?」楚御眉頭鎖緊。
「沒錯,後來我回房休息了會兒,正打算來廚房向少夫人道謝時,已不見她的人,卻看見另一位姑娘在裡頭。」
「另一位姑娘,誰?」楚御激動地抓住他的肩問。
「呃——我只記得那位姑娘穿著大紅衣服,還梳了兩條辮子,瞧她不知拿了什麼加進麵團裡,我以為是廚房的丫頭幫少夫人的忙,就沒去理會了。」
「紅色衣裳……兩條辮子……」楚御腦海浮現一個身影,眉頭打了好幾個死結。
「對了,這陣子怎麼都沒看見少夫人呢?我都還沒向她道謝呢!」阿溪伯平日只負責砍柴、擔柴,很少與人交談,所以不知道府邸前陣子發生了什麼事。
「謝謝你,阿溪伯,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楚御向他道了謝,跟著像風也似地直奔江菱暫住的客房。
他沒想到這事居然會和江菱扯上關係!
依稀記得憫兒來此之後,不曾穿過紅色衣裳,倒是江菱下山之後,穿著就變得十分俗艷,經常穿著一身大紅衣裳。
可是,她又為何會有左家東派的毒物?
「師兄,你怎麼會來?該不會是來看我的吧?」江菱一看見他,笑得燦如春花。
「沒錯,我就是來看你的。」他板起臉色。
「師兄……你的臉色好難看呀!」看著他那張鐵青的臉色,江菱猛然擔心起自己的罪行是不是被發現了?
「當然難看了,沒想到我認識多年的小師妹,竟會用這種手段對付我!」他瞇起利眸,一步步走近她。
「我對付你?!」她用力吞了口唾液,裝模作樣道:「師、師兄,你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看她不肯吐實,還在那兒作戲,楚御再也忍受不了了!
他雙手握住她的肩,眼底激射出火花,「那包子裡的毒是你放的對不?」
「呃——」江菱的小臉倏轉慘綠,但仍矢口否認道:「這怎麼可能,我不可能擁有那毒物,一定是有人惡意中傷我!」
她著急地想了想,突然張大眸反問:「是左憫兒對不對?是她在你耳邊嚼舌根是不是?」
「夠了江菱!」他用力推開她,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做無謂的辯駁了。」
「師兄!」她瞪大眼,說什麼也不承認,「為什麼別人說的話你就信,我說的你就不信?」
「好,你硬要辯是吧?」他繞過她,直朝她的房間走去。
「師兄,你要做什麼?」江菱嚇得花容失色,趕緊追上他,「別進去。」
可楚御根本不理會,因為她愈驚慌,就表示她心裡一定有鬼!
他一進屋裡,便開始翻箱倒櫃,最後在櫃子抽屜最底層的一個布帕中找到那瓶毒粉!
「說,這是什麼?」他瞇起眸。
「這……這是我……是外傷藥……」江菱的眼神開始飄移。
「外傷藥?!」楚御瞥嘴一笑,「很好,那我這就拿給宋昱,讓他檢視看看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江菱見他板著臉轉身離開,終於忍不住哭喊道:「對不起師兄,是我……是我下的毒。」
楚御慢慢轉過僵硬的身軀,冷冷看著她,「為什麼?我們楚家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謀害我父親?!」
「我這麼做不是針對伯父,而是……而是想讓左憫兒從我眼前消失!」她握緊拳頭咬著牙說。
「憫兒!她哪裡得罪你了?」
「怪就怪她要嫁給你,師兄,你不會不喜歡我吧?我們的感情一向很好,我一直盼著嫁你為妻。」她近乎瘋狂地說。
「不可能的,我只當你是妹妹般疼愛,可你卻……卻為了爭風吃醋,不惜害死我爹。」楚御抿緊唇,眼底儘是恨意。
「對不起,我對不起伯父。」想到這裡,她只能說抱歉了。
「告訴我,這藥粉是哪兒來的?」
江菱自知再也隱瞞不了,於是哭著說:「是憫兒的姨娘給我的。」
聞言,楚御深斂雙眉,露出一副早有預感的了然樣。「果真是她,每次我看她的眼神都覺得很怪、很疏離,而她對待憫兒也是時好時壞,讓人難以得知她到底想做什麼?」
而現在,他更不懂了……為何她要害自己的外甥女呢?
對了,憫兒!她現在還在水牢裡受苦啊!
憤而丟下江菱,他施以輕功快速往左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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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在水牢裡已經十天了,憫兒覺得好累好累……不僅身體累,心更累。
尤其水牢裡十分潮濕,空氣中又飄散著惡臭,幾天末淨身,她只覺得渾身不舒服……
扶著牆,她徐緩地想起身,使盡全力,好不容易撐起身子,一個腿軟又倒了下去。
「啊!」她癱在爛泥裡,一時悲從中來,不禁落下淚水。
倚著冷牆,她的神志開始渙散……
好想出去看看月亮,看看桃花盛開的烏蓮山,可如今她卻連這點要求都達不到。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憫兒不禁想:她是不是快死了?魂魄就快要抽離身軀了……
如果魂魄可以得到自由,她倒希望能就此睡著,永遠別再醒來,而她就可以飛到楚御身邊,默默陪伴著他……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