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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暉蘭

  「你別過來……」葉雨吃力的將身子朝門口移動。想也知道,根本不及他走過來的速度。

  「別鬧了,我說過不會把你怎麼樣!」他彎腰去拉她的胳膊,打算重新將她放回床上。就在二人相互拉扯的時候,門突然被撞開。

  谷川一個踉膾衝了進來,正看見這一幕。 「小葉子……」她噙著淚水的眸光落在他眼中,一把灼燒的怒火「騰」的竄上心頭。一個箭步衝上去,他將拳頭狠狠掄向永光的下顎。「你竟敢對小葉子……」

  永光被那一記重拳打得跌坐在地上。用手背抹了下嘴角微微滲出的血水,他靜靜的看著一身憤怒的谷川空,雙唇抿成一條直線,不發一言。

  「你……你果然也是那女人手下的……」谷川忿忿的啐了一口,抱起葉雨轉身朝外走去,不屑再多看他一眼。

  當人離開門口之後,永光一撐地面站了起來。他慢慢走到酒櫃前為自己倒了一杯不摻水的威士忌,閉著眼睛品了一口。

  一雙咖啡色的皮靴從套房裡間走出,停在他身後。「這樣好嗎?讓他們這麼誤會你?」

  他轉過身,舉起酒杯笑了笑。「有關係嗎?何況我的確騙了他不少事情。」

  「可是……」

  「如果是你……阿文,你會怎麼做?」

  「我不知道……」文可困惑的搖了搖頭。「我只希望他們能有好的結局。」

  「我也希望這樣。」永光將剩下的威士忌一飲而盡,在文可頭上輕輕揉了一把。「以後怎樣,還要看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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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了,有我在……」谷川抱著葉雨坐在計程車上,用他一貫的笨拙輕聲安慰懷中不斷抽泣的女孩。

  過了好一會兒,司機終於耐不住性子回過頭來問道:「我說先生,轉了這麼大半天,你們到底要去哪兒啊?是回家還是上賓館?總不能一直這麼轉下去吧?哄女人也得先找對地方啊……」

  「你嘴巴放乾淨點兒!讓你開你就開,管我們上哪兒?」

  「好好,我不問行了吧?愛兜圈子也是花你們的錢,我瞎操什麼心哪……」

  「司機先生,」葉雨輕輕的聲音突然插進司機嘮嘮叨叨的抱怨裡, 「惠文東路二十八號,謝謝。」

  「你……沒事了?」谷川不確定的看著她,仍舊把她摟得緊緊的。 「惠文東路二十八號是什麼地方?」

  「我自己在外面租的公寓……」

  「不回葉媽媽那兒麼?」

  「不,我不要媽媽看到我這個樣於。」葉雨渾身乏力的靠著身後那副寬闊結實的胸膛,所有的緊張和恐懼都飄遠了。她只想靜靜的和他待在一起,能待多久就待多久……

  不到三十分鐘,計程車停在一棟六層私人公寓的門前。

  「我沒事了,可以自己走。」她對他說。

  「我抱你上去。」他堅持。

  「我住六樓,最頂層,這棟公寓沒有電梯……」

  「無所謂,我抱你上去。」他說著已經付諸行動,抱著她走上狹窄的樓梯。

  安穩的靠在他懷中,她認真感受著他每踏出一步的震動和起伏……「好懷念……」

  「什麼?」他沒聽清。

  「我想起我們相識的那天,我跌破了膝蓋,你也是這樣……背著我爬完了四十九級台階……」

  「是嗎?你怎麼會跌傷的?」

  「你害的。」

  「我?」他愣住。

  「開玩笑的。」她輕笑出聲。「其實應該說是我們默契不夠,步調不一致……本來跌一跤真的沒什麼,可是我運氣很背撞到放投影儀的鐵架,所以才會掛綵……」

  「你記得很清楚……」

  「是的,我們的每一件事,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事,我都記得,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她突然抬起頭來看著他似乎已經不再陌生的臉龐,眼裡又有了淚光。「你記不起來,不要緊,因為我都記得。我會一點一點的幫著你想,幫著你回憶,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我相信你會想起來的。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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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進昏暗的斗室,谷川將葉雨安置在沙發上。 「我幫你把窗簾拉開。」他說著朝沙發對面那道天藍色布簾走去。

  「哎,窗簾在另一……」葉雨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刷」的一聲,布簾從中間分向兩端。

  《落雨的晴空》……那片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柔柔的金黃色……就這麼突然出現在兩個人的視野裡。

  他站在那兒,定定的站在那兒,定定的看著牆上的畫……

  記憶就像一把鎖,找對了鑰匙才開得開。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過往的片片段段像潮水一樣湧向他,激盪著他,淹沒了他……

  他怎麼可能忘記?怎麼可以忘記?那屬於他和小葉子的過去,他的所有……回來了,一切都回來了。包括該記住的,不該記住的……一切一切……

  葉雨怔怔的瞅著他的背影。她知道他在看那幅畫,卻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她開始擔心。 「你還好吧?」她來到他身邊。 「要不要坐下來?——哎?你……」

  他突然緊緊將她抱住,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我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你……」葉雨雖然吃驚,卻一點也沒有反抗。像是等待了很久很久的心願,突然乘著流星來到她面前。他說……他想起來了……全想起來了……

  「我回來了,小葉子……」他輕輕撩起她耳邊長長的發卷,放在唇邊輕吻。 「對不起,讓你等了那麼久……」

  「杜巍……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透過淚水朦朧的屏障,眼前的他是那麼的不真實,如夢似幻……

  「不要哭……」杜巍低下頭,輕輕吻去那長長睫毛上的一顆顆淚珠,彷彿回到四年前小樹林裡的那一天——他第一次吻了她,也嚇到了她,他的小葉子,他要用一生一世來守護的女孩……

  終於,他將一個溫柔的吻印上她的唇,傾注了所有的深情。用最真實的目光注視著她,他對全世界宣告:「十年前,我許過一個願,讓我們結一生一世的緣。」

  「哦……天……」葉雨捂著自己發紅的雙唇,將一聲哽咽含在口中。這不是做夢,他真的回來了……完完全全的回來了……

  「告訴我,這四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到京都的那天,我見到了我父親。」杜巍眉頭微攢,像是在努力理清那些繁亂交錯的記憶。

  「可是,飛機失事……」

  「那大概是對外公佈的假象,事實上,那班飛機什麼事也沒有。我一出機場就被半強迫的帶到了谷川宏一郎的宅邸。在那兒,我見到了父親。」

  「杜伯伯住在谷川家?」

  「不是住,是軟禁。」杜巍臉上現出痛苦和憤怒交雜的神情,拳頭緊握得像是能捏碎一把核桃。

  「什麼受器重,什麼專用畫室,都是假的!父親……他成了谷川宏一郎的替身、畫匠、槍手……而他自己並不知道……他完全被蒙在鼓裡,還一心期盼著自己成名的那一天……」

  「好過分……」葉雨喃喃道。儘管她曾做過種種猜測,卻萬萬沒料到整件事背後還有這樣的隱情。

  「還有那個冷血的女人……」杜巍咬著牙恨恨道。「她自始至終都在欺騙著父親,她利用他,利用他對她殘留的感情,然後把他為她付出的一切冠以谷川的名字展現給全世界……谷川宏一郎成名了,我父親卻還在他的『專用畫室』裡一筆一筆的幻想著與她舊夢重圓……」

  「谷川美紗……她真的是你母親?」

  「她不是!永遠都不是!一想到身體裡流著她的血我就覺得噁心……」杜巍低吼,發洩著心底永遠不能抹殺的憎恨。

  「別這樣……」葉雨緊緊握著他的手,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我恨我自己。」杜巍突然說。

  「為什麼?」

  「如果不是我自作聰明的把一切告訴父親,就不會有那場大火……父親,就不會死了……」

  「大火?莫非是報紙上提到……谷川宏一郎在火場喪生的……」

  「就是這場火。這場本來可以燒乾淨一切,卻偏偏把我留下來的大火。」

  「不許你這麼說!」葉雨驀地抱住他的肩膀,聲音裡透著驚恐。 「你不可以死,絕不可以!」

  「對不起,說了讓你擔心的話。」杜巍將她攬進懷中,歉然的說。

  「那……後來呢?你的記憶……」

  「我在火災中傷了頭部和臉,失去了記憶,對著鏡子只能看到一雙眼睛和滿頭紗布。對那個女人來說,這場變故是始料未及的。她一夕之間失去了供養她的丈夫,失去了所有的畫,更失去了一切能保障她尊貴地位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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