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陣風離開後,她怎麼也睡不著,想的全是關於他的一切。對他的好奇愈來愈多,幾要逼瘋了她。
所以天一亮,她便再也按捺不住地派出探子,命他們搜集所有關於一陣風的種種傳聞。
說是傳聞,也實在是因為這怪盜太過神秘,所有與他相關的一切,恍如買上一層迷霧,艨朧不清,惟一可查證的,就只有這些年來的諸多盜行。
清眸低斂,掩去其中的慌亂,她實在有些心虛,表面上是為了追查國寶的下落,才會對一陣風多加注意,可心底卻十分清楚聖血菩提與紫玉釵其實早變得無足輕重,她真正在意的,只是一陣風。
從小到大,她一向將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可現在卻能感覺得到,一陣風已逐漸侵入她封鎖多年的心。
他的隨性、灑脫、不受拘束的浪蕩性格,是她前所未見的,從小生於皇室,受到無數教條規範,所以對於他的逍遙自在更是分外欽羨。
似乎……已不只是單純的欽羨,還多了些特殊的情感……
不,這是不對的,她對一陣風的在意應該只是一時的迷惑,假以時日,必定能自這短暫的迷惘中恢復清明的理智。
完顏霓光信步踏入房中,俏面冷若冰霜,那名探子首領立時行禮道:「小人見過公主。」
她淡淡回應:「不必多禮,關於一陣風,查到了什麼?」
探子必恭必敬地說:「啟稟公主,這一陣風乃是『麻煩』中的一人。」
她不解地皺眉。「『麻煩』?那是什麼?」
「這『麻煩』是武林對五個人的混稱,而這五人分別是:有輕功天下第一之稱的怪盜『一陣風』、賭技出神入化的『贏到底』蕭常笑、醫術妙絕性子卻也怪絕的『魔醫』齊異、鐵口直斷能未卜先知的『金口不落空』——卜默兒、口才一流的『蓮花舌』花巧語。」
「這五人的感情很好嗎?」水眸略黯,話語中隱著淡淡不悅。這些人聽來有幾名應是女子,那些女子和他,是不是有些特殊的情誼在?
心底壓著沉沉酸澀,波潮翻湧,好不舒坦。
探子哪知她心中所想,如實應道:「是的,這五人雖出身不一,性格迥異,但交情卻出奇的好。」
秀眉微蹙,她冷斥:「算了,別提他人,本公主只要知道關於一陣風的事。」
「是沒有人知道一陣風的真實姓名、身份、背景,甚至是年齡、相貌和性別。一陣風是眾人因他輕功極為高明,來去皆如風般無影無蹤,故以此稱之,久而久之,他也就以此為名了。」
「是嗎?那這一陣風『怪盜』之稱,又是為何得之?」
「因為一陣風不同於一般小偷,他雖盜寶,卻不留寶。」
秀眉微挑,她問道:「盜寶不留寶?怎麼說?」
「這一陣風犯案後,不管所偷何物,必定留下一封親筆書信,上頭不僅寫明作案緣由、經過,還有感想,而且這書信上也會留下線索,讓失主循線找回失物,不過,也還得視這失主人品如何使是了。」
「咦?竟有這等奇事。」完顏霓光愕然地睜大了眼。
原來他行徑竟是如此奇特,難怪會被稱為怪盜。
心念一轉,她立時想到其中差異。「等等,可他這次盜去本國國寶,卻不曾留下半封書信,除了寶庫上的署名外,再無其他。」
「小人也甚是不解,這的確不是一陣風慣有的作風。」
她沉吟道:「會不會是有人假借他的名義呢?」
「不,這絕不可能。」探子斬釘截鐵地反駁。
「為什麼你如此斷言?這一陣風的相貌身份皆是謎,若是有人冒用他的名義偷盜,又有誰能分得清?」
「因為小人調查到,過往的確有二、三宵小冒用一陣風的名義作案,但那些人不待官府追查,卻在短短時間內遭人擒下送往官府,而擒拿者署名正是「一陣風」。想來必是一陣風不甘被冒名所致,自此之後,再無人敢冒其名行竊。」
完顏霓光美眸滿是好奇,繼續迫問:「原來如此,你先說說一陣風昔日犯下的竊案。」
「一陣風曾偷過龍國京城衙門總捕頭、『第一神捕』刑慎那把從不離身的青雷寶劍,並按慣例留下一封書信交代線索,不到半日,刑慎便在京城外的野林中找回愛劍。」
「這麼快使物歸原主?看來一陣風對這把劍並沒多大興趣,可是,他明知劍的主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第一神捕』,怎麼會甘冒大險去偷劍呢?」
探子笑道:「這就是那一陣風奇怪的地方,在留給刑慎的書信中,一陣風寫著對他那嫉惡如仇的耿直個性甚為佩服,強調自己只是為了試驗身手才會以他為作案目標,絕無半分不敬。」
完顏霓光冷漠的眼底也閃過一絲淡淡笑意。這真是他的作風啊!
探子又道:「不過另一個江南大地主金有貴可就沒刑慎這麼幸運了,他被偷的可是價值約五十萬兩的金銀財寶和數十張地契。他照著一陣風所留下的線索去找,卻足足花了半年的時間,才在關外某個偏遠的小綠洲裡,找回了部分失物。」
「部分?這又是什麼意思?」
探子面上笑意更深。「在那裡,一陣風只留下一張地契,那是金有貴的祖屋,另外還有一些銀票,兩者價值合計約五千兩。聽說金有貴當場昏厥,好不容易醒了,看到一陣風留下的信又昏死過去,兩天後才醒來。據說信上洋洋灑灑寫的滿是對他為富不仁、一毛不拔的嘲弄,並註明錢早已分給需要之人,而地契也交給那些被他壓搾多年的可憐佃農。」
聽到這裡,完顏霓光再也維持不了那冷冰冰的表情,她嫣然笑道:「好一個一陣風。」
雖說他盜走了國寶甚為可惡,但聽這種種古怪卻又不失俠義的行徑,卻又禁不住令她芳心竊喜。
他真是個奇特卻也出色的男人。
他們兩人,何時能再相會呢?
察覺到自己心中那不該有的欣喜,她不禁蹙眉咬唇,眼中既是氣憤也是苦惱。那調皮的討厭鬼,為什麼要出現在她的生活中,擾亂了她原本平靜冷然的心?
他,實在可惡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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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國 京城花府
一陣風輕巧地潛入府中,熟門熟路地摸到花巧語的閨房外。雖然憑他倆的交情,他大可直接從大門進入,但沒辦法,習慣成自然,他總愛爬爬樹、翻翻牆,偷偷摸摸地混入府內。
俊臉掛著一副賊兮兮的笑,他忖度著,沒事嚇嚇小花挺好玩的,那女人嘴上厲害,又一肚子古靈精怪的鬼主意,難得見到她吃驚的模樣,趁此機會逗逗也不錯。
他輕巧地自敞開的窗中躍人房內,未發出半分聲響,環目四顧,卻沒見著花巧語的身影。
一陣風撓撓頭,自言自語道:「難道今日來得不湊巧,小花出門去了嗎?這可就傷腦筋了。」
今日他可不是閒閒無事只為嚇人而來,會專程自宥虎國風塵僕僕地趕回京城,是想將偷得的聖血菩提交與小花,讓她帶給小默兒。雖然自己也是可以趕去江南親手交付啦,可是……他實在不想離開宥虎國太久。
說也奇怪,他浪行天下已久,從未對任何一處留戀半分,即使是同「麻煩」那些朋友們分離也不曾介意。可是,在離開虎宮後,卻總是想念著那看似冷漠卻又心高氣傲的小美人……
原以為離開虎宮後會逐漸淡忘她,但莫名地,他卻總是想起那雙冷冽的眼,還有那眼中一閃而逝的迷惘與脆弱……像是化成了一張無形的網,緊緊纏繞在他心上,愈縛、愈緊。
想著想著,他乾脆就坐在窗邊發起愣來。
過了片刻,房門猛然被打開,快步走進的女子年約十七、八歲,相貌雖稱不上出色,但那雙大大的貓眼靈動晶燦,加上一身亮眼的錦繡衫裙,倒也顯得神采飛揚,別有一番清新動人的韻味。
「小花,近來可好?」被打斷思緒的一陣風笑得悠然,和花巧語那瞧見他之後陡然轉為陰鬱的神色截然不同。
花巧語一張小臉氣得鼓鼓的,憤憤罵道:「好什麼?你惹下的爛攤子都還沒收完呢!」
「什麼爛攤子啊?」他又撓撓頭,神情十分無辜。
花巧語嘴角抽動,神色猙獰,猛地伸手狠狠捏了那張討厭的俊臉一把。
一陣風捂著臉,微嘟起嘴,無限委屈地埋怨:「小花你最壞了,老是欺負人。」
想他長得風流倜儻,人見人愛,偏偏這小花沒長眼,老愛捏他的臉出氣,好好的臉被捏得又紅又腫,他真的好可憐。
可埋怨歸埋怨,對那只毒手卻閃也不閃,很安分地任她東捏西捏。他當然是閃得過啦,只是瞧小花那難得氣極的憤怒摸樣,想來她必是遇上了什麼難以解決的事。
雖然小花家稱不上有權有勢,但小花之父花寡言乃是京城第一狀師,和官府還有幾分交情,加上小花向來伶牙利齒,盛名遠播之下,什麼人見著小花都得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