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還有一段路要走。
「我覺得,長大讓人一點兒也下快樂。」
「哦?」
「小時候,我就一直追著姊姊、你和卡布哥的腳步,天天盼望著自己快快長大,才能跟你們平起平坐,一起上學、一起玩遊戲。偏偏,我好不容易一年一年地長大了,卻漸漸才明白,原來你們也是會一年一年地長大的。」
「可憐的孩子,數學下好,受的苦也比較久。」他拍拍她的頭。
聞言,她揍了他一拳。
「還有,你跟卡布哥唸書念得好好的,沒事弄什麼跳級啊?害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們離我又遠了一步,讓我難過死了!」她至今仍然對這件事埋怨不已。
「呃……我會跳級,也是不得已的。當年是卡布想跳級,身為雙胞胎弟弟的我,怎麼能輸給哥哥呢?所以我也只好跟著拚了。」其諾無奈地回答。
「總之,我小時候的記憶裡,都是不斷地在你們身後追逐。所以,我覺得長大這件事,對我來說好痛苦、好漫長。」
他笑睇著她,然後緊緊地擁緊她。
「你放心,現在你已經快追上我了。」
「是啊,我還要再等一個月,才可以追上你。」她有些無奈。
他輕笑出聲。
「二十歲生日那天,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到時看著辦嘍!」
想到爸爸四處亂放風聲的舉動,米蘇頓時感覺頭痛不已。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有解決的辦法吧?
為了安慰一臉憂愁的小女朋友,葉其諾低下頭,用親吻來鎮定米蘇的心神,順便撫慰她追了他一輩子的傻勁。
現在,她好不容易終於快要成長到可以跟他平起平坐、一樣是大人的年紀了。
第八章
人們永遠學不會一件事:儘管千算萬算,就是算不到「天有下測風雲」那一關。
徐米蘇從好幾天前,就不斷在心中排演了無數個可能發生的場景,打算在生日那天,拒絕老爸要她當眾彈琴娛樂大家的要求,然後再藉機以溫和而感性的方式,表達自己想休學的意願。
生日這天,沒什麼三姑六婆、閒雜人等,除了自家爸媽跟姊姊之外,就只有葉家雙胞胎兄弟在場。
原本一切都是這麼的順利、一切都是這麼的平和,誰知道一個不速之客的登門造訪,卻讓她沙盤演練了好幾個晚上的計劃,全都打亂了。
她站在門口,瞪著滿面怒容的金髮男孩,一股惡寒不由自主地爬上全身。
『我終於找到你了!』金髮男孩氣憤不已地用英文吼道。
米蘇下一秒的直覺反應,是「砰」的一聲,直接把大門門板甩上金髮男孩的鼻子。
門外靜默了十秒,然後揚起一串串的英文咒罵聲,同時響起非常不客氣的擂門聲跟電鈴聲。
『開門!蜜雪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給我吃閉門羹?開門!你給我開門!』
門板一直砰砰砰的敲擊出聲。
「外面那個外國人是誰呀?」
「傳教士。」米蘇壓著門板,面不改色地回答。
「有這麼凶的傳教士嗎?我還沒遇過哩!」徐母眨眨眼,不停地伸頭觀望。
「現在的傳教士很有錢喔?我好像看到那個人身後有一台黑亮的大頭進口轎車耶!」徐爸好奇地摸摸下巴。
「排場這麼大啊?」徐母瞪大了眼。
至於其它幾個年輕人,則是心照不宣地笑看著米蘇。
那個金髮男孩明明就是衝著米蘇來的。
屋裡的人都看著米蘇,等著她解釋。
沒人相信外面那個跳腳怒吼的傢伙會是個傳教士。
就連不懂英文的兩個老人家,都聽出了那個外國人嘴裡一串串的「法克」,比較像是髒話,而不太像是神愛世人的傳教內容。
「他該不會是你的小男朋友吧?」其諾傾身,似笑非笑地詢問她。
「不是!」米蘇嘟起紅唇,不高興地瞪著其諾。
「那他到底是什麼人啊?」徐母好奇地問。
「他是我們音樂學院裡最頂尖的學生,世界青少年組小提琴的第一名。」她不甘不願地回答。
「哇啊!這麼厲害呀!那不就是你的同學嗎,還不趕快請他進來?」徐爸催促米蘇打開門。
「可是他……」米蘇看看大家,十分猶豫。
「來者是客,我們怎麼能讓人家在外面等呢?這樣很失禮。」
「我跟他又不熟,請他進來做什麼?」她急得跺腳。
「不熟他會於裡迢迢跑來幫你過生日?」徐爸不相信。
「他那個人驕傲又自大,只用鼻孔瞪人,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我。我們連點頭之交都稱不上,他哪會特意來幫我過生日啊?」她氣得雙頰通紅。
「哎呀,還是打開門吧!人家都站在外面了,請人進來坐坐又怎麼樣?」好面子的徐爸一把推開米蘇,親自開門。
門一開,徐爸才想到他不會說英文,立刻對著金髮男孩傻眼。
「呃……款……這個……啊諾……」徐爸脹紅了臉,擠下出半個字來。
「爸,你那句『啊諾』是日文。」緹拉忍著笑告訴父親。
「還不快過來幫忙!想看老爸出糗啊?」徐爸氣急敗壞地要緹拉過去解圍。
金髮男孩似乎看出徐爸語言不通的窘迫,優雅地向身後招手。
只見一個男人從金髮男孩的身後走上前來,向徐爸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格倫少爺的隨行翻譯,我姓陳。」
有禮車、有翻譯。看來,這位少爺不但家世闊綽,還很注重排場,竟然找了一個翻譯陪著。
「陳先生,你好、你好!幫我請這位少爺進來,參加我女兒米蘇的慶生會。」
徐爸熱情地邀請。
徐爸的內心大打如意算盤。
如果這個少爺看上他們家小米蘇的話,就不用擔心會再被隔壁葉家的臭小於拐去配另一套下午茶了。
米蘇知道爸爸在打什麼主意:心中不禁為了爸爸的勢利眼而生氣不已。
然後,她擔心地轉頭看了看其諾的反應。
只見其諾一臉高深莫測,沉默地倚在門邊觀看。
察覺到米蘇投來的視線,他也只是對她笑笑,沒有說話。
米蘇的心裡有點忐忑不安,她完全看不出其諾的心裡在想什麼。
翻譯在格倫耳邊轉述徐爸的話,格倫突然一臉訝異地轉頭看著米蘇。
「我不知道你今天生日。」
「我不知道我過生日,還得向你報備!」米蘇沒好氣地回答。
格倫怒氣騰騰地瞪向她,米蘇也不甘示弱地瞪著他。
「款,陳先生,他們說了什麼?」徐母有些不安地問著翻譯。
陳先生忠實地把兩人沒營養的拌嘴內容翻譯出來,當場讓徐爸、徐母兩人傻眼。
「哎唷,米蘇,注意你的禮貌!」徐爸責備道。
緹拉看看整個情況,偷偷地跟老公卡布咬耳朵。
「這個男孩,分明就是衝著米蘇來的嘛!原來我們家米蘇的行情這麼好啊!」
「只是他似乎用錯了方法,米蘇很討厭他啊!」卡布笑著擁住她,轉頭瞧了瞧雙胞胎弟弟一眼。
站在一旁的其諾聽見了,卻沒有說話,依然不動聲色地看著米蘇跟那個金髮男孩。
他覺得這男孩的表情高傲、舉止優雅,除去剛才吃到閉門羹時,失去理智地狂罵髒話那一段,他似乎真的是個天之驕子。
這種眼高於頂的男孩子,居然主動追到人家家門口來,代表他對米蘇是多麼的在乎。
「來來來,請進、請進!不要杵在門口。」徐爸熱情地邀請金髮男孩進門。
米蘇不甘不願地讓出通道,讓金髮男孩進門。
在眾人身後,米蘇偷偷牽住其諾的手。
她不安地抬頭看著其諾,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辦。
其諾捏捏她的小手,對她露出溫柔的笑容。
在沙發上坐下的金髮男孩,看到他們兩人之間的親密舉止,眼中忍不住冒出濃烈的敵意。
其諾突然笑了出來。
「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他對她搖搖頭,臉上還是笑。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其諾竟然抬手將她臉上的髮絲拂開,順到她耳後去塞好。
米蘇臉蛋微紅,眼神亮晶晶地瞅著他。
「你們兩個躲在那邊做什麼?還不過來!」徐爸也發現他們兩個鬼鬼祟祟的,馬上棒打鴛鴦。
米蘇不理父親的眼神警告,依然挨著其諾,磨磨贈贈地走到客廳裡。
「米蘇,趁這個機會,你去彈一首曲子來讓大家聽聽。不管你手痛、手酸、手癢、手麻,過了這麼久,總該好了吧?」徐爸用眼神催促米蘇。
「我……」原本在腦袋裡滾瓜爛熟的台辭,全都因格倫的突然出現而攪亂成一團,米蘇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哼,她現在可拽了,想叫她彈還不容易呢!」金髮男孩在一旁低聲哼道。
「格倫,你閉嘴!」米蘇轉頭瞪他。
「我說錯了嗎?你甚至連在演奏會上,都不屑於表演。這不是瞧不起人是什麼?」
陳先生在一旁嘰嘰咕咕地幫徐爸、徐母翻譯。
徐爸聽得一頭霧水。
「米蘇,他說你沒有在演奏會上表演,是什麼事?」
米蘇一急,轉頭瞪著翻譯。『陳先生,我們這些沒營養的對話,不用翻譯出來給我爸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