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要逼我乖乖請假在家孵蛋,不准我去上班嗎?」
「不敢、不敢!一切都隨你的意,可以吧?」
這場意志力之戰,他投降了。
雖然他擔心她的身體,不過,他的退讓能換來老婆的笑容,比什麼都值得。
「但是要記得,如果身體不舒服,就要馬上告訴我。」
「思。」緹拉開心地點頭,抱著他親了一記。
「哦喔,好恩愛喔!小心老爸看了會高血壓。」一道認侃的嗓音,從樓梯口傳下來。
「嗨,小米蘇。」卡布抬頭對小姨子打招呼,一點兒也沒有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下個月就要滿二十歲了,不要再叫我小米蘇了。」米蘇皺皺小鼻子。
「是是是,米蘇小姐,很榮幸能見到你。」
「你對我姊姊獻慇勤就好了,不用對我這樣啦,感覺真不誠懇,其諾哥就比你好多了。」
緹拉聞言,笑倒在沙發上。
卡布則是眨眨眼,不確定自己要怎麼回應她。
「我出去晃一晃,掰掰!」米蘇跟他們揮手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看到卡布碰了一鼻子灰的表情,緹拉又格格笑了起來。
「米蘇現在越來越性格了哦!」卡布啼笑皆非地搖頭。
緹拉突然神秘兮兮地湊近他,用手肘頂了頂他的腰。
「喂,你有沒有發覺到,最近米蘇和其諾之間,有點不尋常哦!」
「你也注意到了?」
「他們兩個人眼對眼的時候,我都覺得空氣熱得快要燒起來了。要說他們之間沒有曖昧,除非是我爸那種不肯承認現實的人,才會否認。」
「看來,第二套下午茶又要配成對了。」卡布很嚴肅地宣佈。
緹拉笑著倚進他懷裡,心中不停地猜想,小米蘇的戀情會不會有結果?
☆ ☆ ☆ ☆ ☆ ☆ ☆ ☆ ☆ ☆ ☆ ☆ ☆ ☆
米蘇四處晃蕩了好一陣子,越晃心情越沉重。
最後,她在小公園一角的長椅上坐下來。
最近父親老是問她回學校的日期,打算幫她預先訂好機票。
可是,她說不出口,說不出她不想回去音樂學院,說不出她已經無心繼續學琴。
「煩死了……」
「什麼煩死了?」背後一道嗓音冒了出來,嚇了她一跳。
「其諾哥?你怎麼老是像無業遊民一樣,說出現就出現?」她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他坐到她身邊,偏頭看著她。
「你幹麼這樣看我?」他的眼神好怪異。
「……我是卡布。」
他冒出一句答非所問的話。
她像看神經病一樣地瞪他。
「你少來了!我剛剛才見到卡布哥到我家去接姊姊回你們葉家。」
「原來是因為你剛剛遇見了卡布。真可惜,是我開玩笑的時間挑得不對。」他歎口氣,有些扼腕。
難得他想開開玩笑說。
「不用忙了,這位大哥。就算我沒先看到卡布哥,我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你的啦!」米蘇受不了地翻翻白眼。
其諾聽了十分訝異。
「從小到大,我跟卡布的同學總是會認錯我們,就算是我爸媽,也偶爾有搞錯的時候,為什麼緹拉跟你,一眼就能分辨出我們?」
「為什麼不能分辨出你們?我從來就不覺得你們兩個人長得像啊!」米蘇聳聳肩,一臉的理所當然。
「那就好,否則我還真擔心要是有一天你把我跟卡布搞錯,那就糗大了。」他露齒一笑,安慰地拍拍胸口。
「放心啦!你跟卡布哥一點兒都不像。」
其諾笑了。
米蘇不知道,世上唯二覺得他們雙胞胎兄弟不像的,一個是她姊姊緹拉,另一個就是她自己了。
「這會不會是上天的旨意?」其諾搖搖頭笑歎。
「什麼旨意?」她好奇地問。
「上天派了一對不會搞錯我們兄弟的姊妹花,讓我們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個體。」
他的話讓米蘇沉吟了一下。
接著,她突然抬起頭,期待地看著他。
「做什麼這樣看著我?」他覺得她的眼神太熱烈了一點。
「其諾哥,你覺得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嗎?」
「我認為是。」
「那麼,你覺得我獨一無二的特點是什麼?」她雙眼亮晶晶地瞅著他。
「唔……你很甜。」他思索了一下。
「難道你是辣的嗎?回答具體一點的啦!」她下甚滿意他的回答。
「我的意思是說,你有種會讓人想親近你的氣質。」
「那我彈鋼琴時,有什麼獨一無二的特色?」她繼續巴巴地問著他。
「我是音癡,聽不出來。」他愛莫能助地搖頭。
她聽了不禁有些氣悶。
「那就算了。」她起身就想走。
「你要回家了?」他拉住她的手臂。
「我還想再晃一晃。」她不想回家去。
下管是看到客廳裡的那台琴,還是看到老爸的臉,她都覺得壓力很大。
「你最近有沒有繼續練琴?」
「沒有。怎麼了?」她疑惑地看他。
「我聽你爸爸說,他打算安排你在你二十歲生日那天露一手,彈首曲子給大家聽。」
「我爸?他怎麼可以自作主張?」她先是訝異地瞪大眼,接著是燃起熊熊怒火。
其諾深思地看著她,突然,像是預防她會逃掉一樣,他把雙手壓到她的肩上,低頭瞧進她的眼底。
「米蘇,你誠實告訴我,你現在是不是很抗拒彈鋼琴?」
「你在說什麼啊?」她視線游移著,不肯看他。
「每次講到鋼琴的時候,你的眼神就會變得閃躲不安。」
「我沒有……」她扭著肩膀,想要掙脫他的手掌。
「你的反應就像現在一樣,嘴裡否認著,眼睛卻不敢看我。」他的嗓音突然變得好嚴肅、好低沉。
「你亂講,我才沒有這樣--」
「米蘇,看著我!」他低喝。
米蘇一怔,不由自主地抬頭回視他。
視線與他相交的一刻,她的眼中立刻充滿淚水。
「你幹麼這麼凶……嗚嗚……」她搗著眼睛,可憐兮兮地嗚咽起來。
其諾低歎一聲,放鬆了手勁,張手一伸,將她往他懷裡一帶,密密實實地擁著她坐回長椅上。
他讓她挨著他大哭特哭,哭到他覺得胸前一片潮濕後,才開口安撫她,叫她收收眼淚。
「要不要說給我聽?」他溫柔地問道。
「我現在很討厭彈鋼琴。」她伏在他的胸口,悶悶地說。
「討厭彈鋼琴?」難怪她幾乎都不碰琴了。
「應該說,我已經失去演奏的能力,再也不是你們所認為的音樂小天才了。這個學期末,學校辦了音樂會,而我做了一件讓老師和學校都蒙羞的事。」
「裸奔?」他猜測。
「不,我跳火圈。」她認真地回答。
「……」
「……」
兩個人死死地互瞪著。
最後,葉其諾先認輸。
「好吧,我們從頭來過。米蘇,你做了什麼事,讓你認為學校和老師們都會蒙羞?」
「我……一個音都沒彈,就下台一鞠躬了。」
「你爸媽知道嗎?」
「我只有告訴過姊姊,只有姊姊知情。」她搖搖頭。
「要不要說一說?」他撫拍她的背,一臉的憐惜。
「學校的競爭很激烈,激烈到我無法想像的地步。幾乎所有的人,都會把彼此當成假想敵。所以我沒有朋友,在那裡我覺得孤單得要命。」
她緊抱著他,娓娓說出這兩年來一直獨自忍受的苦楚和壓力。
「還有呢?」他引著她繼續說下去。
「我不想再回音樂學院了,但是每當爸爸一臉期望地看著我,我就怎麼也開不了口。」
他抱著她,輕聲地笑。
「我以為你很堅強,怎麼會被這一點小事打敗呢?」
「我才不堅強!」她捶了他的胸口一下。
「我還記得當年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獨自背著包包,勇敢上飛機的模樣。」
「你們覺得我勇敢,是因為你們根本不知道我一坐上飛機就哭了。」
「真的?我還以為你第一次坐飛機,一定興奮得不得了呢!」他訝異地看著她。
「才怪!我上飛機哭,下飛機後看到身邊有一堆外國人,也嚇得哭出來。到了學校更慘,我因為半夜想家哭;因為英語不好,聽不懂老師的要求哭;因為找不到同學一起上廁所哭;因為半夜肚子餓,好想吃滷味跟珍珠奶茶哭;因為……因為……嗚嗚嗚……」
令人難受的往事,像垃圾一樣,拚命地從心底挖翻出來,越挖越深,越挖越多。
說到最後,她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只能用力地搗著唇,哭得好傷心、好傷心。
其諾默默地將話語已經破碎成千萬片的淚娃娃攬進懷裡,低歎一聲,心疼地將她緊緊抱住。
「我知道,我知道了。噓,不要哭,不要哭……」他在她耳邊低啞地輕聲喃道,溫柔的音調從她心房上拂過,為她撿起一片片無人可訴的心酸和害怕。
他們都忘了,就算她的音樂天分有多麼的好,可十多年來從沒離過家的她,依然只是個孩子而已。
「米蘇,這就是成長。如果你能跨過這些困難,就會真正的成熟。」他語重心長地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