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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席絹

  他決定以買賣的方式把那些牲畜都買下來,以現有的金錢、以嚴家的土地、財物;而這些當然不足以買下全隴地的馬羊,所以他拿出有父親擔保的合同,以另一種方式與他們交易--今天買下一匹馬,明年冬天必還以兩匹幼馬。不以錢財為訂,僅以嚴老爺子的信譽為誓。

  以一換二,或以互市上的行價購買,可任擇其方式。

  雖然烏家同時有動作,出了比嚴峻更多出一成的價格跟他搶馬羊,但那些受過嚴峻恩惠的牧戶們,大多還是把牲畜賣給了嚴峻,並加入幫忙趕馬羊到六盤山的行列。畢竟牲畜數目太過龐大,不是幾個人就趕得動的。

  非常迅速的,不過一天的光景,所有買到的牛馬羊都上路往六盤山而去了。

  當嚴峻在忙著時,米素馨也沒閒著。她跟家人的動作也十分機敏,到南方互市去把所有南地送來的外族馬全都買了。至於病源即將飄過來的西方,那邊的馬,當然完全放棄。

  她非常欣賞嚴峻愛護隴地所有動物的愛心,不過嘛,她是駔儈,本來就愛鑽營,善良有限,義務盡過就好。

  能賺錢的事,向來不會少她一份的,她怎麼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呢,是吧。

  大家就各忙各的吧。

  第十章

  大量的牛馬羊都往北方趕去之後,嚴峻留在隴州並沒有閒著。他請來上百個牧工在各個長著豐美牧草的地方大量采割牧草,全往嚴家目前有的空馬廄、空房堆去;每堆滿了一間後,嚴峻立即做儲存上的處理,不使牧草發臭腐爛,然後便牢牢的將門戶密封起來:為保牧草不受污染,不再讓人出入。兩天的工事下來,共堆了上百間屋子之多。同時派人送口信至烏家,希望他們也能積極囤牧草,可惜仍不被接受。

  做完牧草方面的工作後,他到三交驛的互市觀察情況,發現馬瘟的傳染速度比他預料的更快。因為發病情況明顯,所以三交驛已然亂成一團,路邊倒了堆成小山似的暴斃馬屍,也有更多即將病死的馬奄奄一息的躺著。而欲哭無淚的馬主人都只能呆在一邊,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巨大的損失。

  嚴峻決定留在三交驛研究馬發病的情況,讓幾個隨從自行回到隴州告知當地人這個消息,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及早應變,尤其是此時牧場裡正有上萬匹馬釣烏家,他還是不放棄說服他們。所以他特地托下屬帶信給留在赤城的米素馨,希望她可以幫忙上一趟烏家,努力說服他們同意暫時把馬羊趕到北方避難。

  他相信她一定可以辦到,也希望她可以辦到。

  不負他所望,米素馨辦到了,可惜已經來不及。瘟疫來得太快,烏家想撤已然太遲--先是一匹馬無故暴斃,然後一匹接著一匹,早上倒下,下午死亡,死亡的速度快到教人措手不及,連隔離都成了徒然。短短數日之內,烏家牧場上萬匹駿馬、上千頭肥羊已死去近一半,災情正無限擴散中。

  瘟疫很快橫掃隴州。

  瘟疫來得既凶又猛,來得驚心動魄,史無前例的驚動京畿,下令由太僕寺直接主導這次災情的防治,並圍出封鎖線,不讓隴州的牲畜出隴州,連人都加以管制,不允許往東方走,以防止災情繼續往東方擴散。而,如果短時間之內災情還無法遏止的話,下一個指令將是完全撲殺隴地以西的所有牲畜,以消滅傳染媒介。

  在病因還沒找出來之前,太僕寺下了幾道命令--暫不許人們吃牛馬羊肉,也建議牧戶別讓健康尚未染病的牲畜吃外頭的牧草,怕牧草已遭受感染,又或可能正是肇病之原因。

  當其它小牧戶們隨著一天比一天還慘的消息而大拍胸脯壓驚稱幸、無比感激嚴家六少先見之明的恩德時,烏家正陷入空前巨大的損失與空前悲慘的境地。大家都在竊竊私語,以同情至極的口氣流傳著一則訊息:可憐的烏家,可能會在這次禍事中垮掉,從隴州第三昌戶,變為隴州最赤貧的人家。不說他們的馬羊大都得病啦,就算沒染病的,以後有誰敢買?聽說他們還收了高昌向他們買馬的大筆定銀,若是交不出一萬匹馬,得賠好幾萬兩出去呢……可憐哦……

  米素馨領著一些自願幫忙的牧戶到烏家幫忙處理災情。經過這幾天嚴重的打擊,烏家幾個主子不是病了,就是癱了;雖然也努力在處理災情,但因為知道不管怎樣忙都只是徒勞無功,所以完全沒勁,看起來像是打算隨時找根橫樑全家集體了結性命的樣子。

  他們見到米素馨來,心裡不悅,但也沒力氣發作怒火了,只慘淡問道:

  「妳帶這麼多人來看我們的笑話嗎?」

  「我現在可沒笑的心情。」米素馨沒好氣,對精神還算振作的烏夫人道:「我帶這些鄉親來幫你們照顧馬羊;還有,外頭有三十車牧草,是峻少交代幫你們運來的。不夠的話,我們會一直送過來供應。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不要讓更多牲畜染病,妳同意我們的幫忙吧,烏夫人?」

  烏夫人如今臉色蒼白,已無當初意氣風發的模樣,聲音沉而啞,只問道:

  「妳為什麼要這麼做?妳該知道烏家如今付不出錢財買妳的牧草。」

  「誰跟妳談到錢了?這些牧草是嚴峻為你們家牲畜準備的,從來沒打算要素錢。」哼,她又不是什麼錢都敢狠賺、善於坐地起價的烏家。

  「是嚴六少?為……為什麼?」烏夫人不明白嚴峻這個人心裡在想什麼。

  「那是因為嚴峻喜歡牲畜、喜歡他的家鄉,不忍心見故鄉遭受到浩劫。他想振興家業,但從來不賺取不義之財。為了讓家鄉躲過這次災害,他不惜傾家蕩產,以購買的方式買下所有的馬來讓大家不必遭受財產的損失。因為他說過,在咱大西方謀生本來就不容易了,怎麼可以讓大家日子過得更苦?所以他什麼傻事都願意去做,被譏笑奚落侮辱都沒關係,只要大家平安沒事就好。」米素馨這番話當然不是說給烏夫人聽,而是打算說出來讓人好去大傳特傳。

  商人本色嘛,就是要善用輿論的力量,為美好的大未來鋪路,幫自己與嚴峻的從商之路架出一道火速且牢不可摧的信譽天梯。

  她可不像嚴峻做什麼事都不求人知、不求人回報。她這些日子忙得快死掉,總希望有一點良好名聲做回報,當然,她也得到了--

  因為所有人聽了,也都滿滿的感動,眼眶含淚,幾乎沒抱頭痛哭起來。

  好,她很滿意,繼續幹活兒去。

  不過……經過這些天沒日沒夜的勞動,她全身真的酸痛透了……

  難道她真的老了嗎?哦,肩好酸、背好痛,走路時好像還會嘎吱作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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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想怎麼樣?」方草手抱兩件羊皮,不敢置信自己會淪落成今天這等慘樣。

  瞧瞧她,身上穿的是髒兮兮的短衣皮裘,下邊甚至不合宜的穿著垮褲,就跟那些忙著勞動的村婦沒兩樣,真是……真是成何體統!她這個嬌貴的大美人被躇蹋成什麼樣子呀!

  米素馨將板車上最後一捆牧草給耙進羊棚裡,然後好酸好累的舉起濕透的衣袖擦著臉上的汗,稍事休息。

  「什麼怎麼樣?」走到放茶水的地方,對她道:「來喝口茶吧。」

  「我喝不慣羊奶!」這些日子以來她喝得都快吐了。

  「這是江南的君山銀針茶,不是羊奶。」倒出兩杯茶後,茶香很快在滿是羊騷味的空間裡瀰漫,直往人骨子裡鑽去,香得人齒頰生津,唾液猛泌。「本來帶回這兒是要拿去做買賣的,但因為這些年養成了喝茶的習慣,也就捨不得賣人,留下來自個兒喝了。」

  方草完全無力抗拒香茗的誘惑,不由自主接過米素馨遞來的茶,很快喝完一杯。不過她的口氣仍沒有絲毫好轉,充滿質問:

  「妳為什麼獨獨把我留下來,不讓我隨其它人到六盤山去?」十天前米素馨便安排家人與金霖他們隨著趕馬羊的隊伍一同去六盤山避難,怕這瘟疫也會對人產生影響,所以為保萬全,就將他們送走。不過方草卻被留下來,而且還非常不幸的被米素馨拖著一同做苦工。

  「我怎麼能讓妳去?要是妳對我心肝寶貝動歪腦筋怎麼辦?」隨便想也知道的好不好?還用問!

  「妳怕我對金霖不利?哈!金霖果然是方菲的孩子對不對?」方草眼睛一亮。

  「金霖是我的孩子。」再給她倒一杯。

  「我不相信!」

  「隨妳愛信不信。不過,就算金霖是方菲的孩子,妳又能如何呢?」

  「我可以帶他回去,我可以……」

  「讓他代妳死?讓他延續妳方家的悲劇,去當那個女巫的食物?妳是這麼想的嗎?把妳如今僅剩的、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送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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