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詠春愕然瞪著花盆屍體,嚴於臣愕然瞪著全身僵直的胡詠春。
胡詠春抬頭,目光凌歷掃過罪魁禍首。在與他四目相接的同時,移了開眼。
她幹嘛總是不敢看他啊?她從來不是這麼容易害羞的人啊,難道是人到了一個年紀,就懂得矜持了嗎?真是好笑!況且萬一讓他察覺有異,難保他不會抓住機會用力嘲笑。
於是她又將目光移回去,以更凶狠的目光膠著他。
「你——」有沒有受傷?還沒說出口呢,胡詠春的質問就先殺了過來。
「你故意的?」她的目光看起來像他剛殺了她一家五口。
上天明鑒,他就算想殺人也不會在自己家裡動手,還來個罪證確鑿。
「不小心的。」他淡淡的回道。
他快冷死了,沒心思跟她鬥嘴。
「最好真的是不小心的!」胡詠春繼續與他目光對峙。
是不是他得開口道歉,她才肯放他入屋?想想的確是他有錯在先,而且他的腳已經開始失去知覺了。
「對不起。」那本該十分具有誠意的道歉,在經過她的目光洗禮之後,變得有些敷衍了。
「對不起就夠了嗎?」
「如果你覺得不夠,我還可以以身相許。」他真的是被凍壞了,這種老笑話他也說得出來。
胡詠春臉突地一紅,「我才不希罕。」
很意外的她沒有再提出其他無理的要求,就這樣放棄討回公道而進屋了,害得嚴於臣傻了兩秒鐘,才趕忙衝進屋裡避冷去。
背靠在大門上,胡詠春摀住發熱的雙頰,左胸下因為過於激動,重重的心跳聲連她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一定要找一天,剝掉他的衣服!
第五章
冷氣團惡魔降臨,天氣一天冷過一天,每天早上,嚴於臣都必須與暖暖的被窩做上半小時以上的拔河,才有辦法堅定意志,裹著一身厚重衣裳,走出房間,迎向外頭冷風,上班去。
嚴爸已快退休,所以就將貨運公司的大大小小事情逐步交給嚴於臣管理。
貨運公司光景已不復當年,業績年年下滑,嚴於臣每夜熬夜苦思,想著起死回生之法。而嚴爸當真把自己當成已退休人士,啥事都不管,全丟給兒子去傷腦筋,本人不僅談起戀愛,還想迎接第二春。
每天早上吃早餐時,就看到一對「未婚夫妻」親親熱熱的你依我依,每次都讓嚴於臣有衝進廁所抱馬桶的衝動。
不管是不是有排課的日子,胡詠春每天都起得很早,很自動的包下煮早餐的工作,而大部分的時間,晚餐也都是她一手包辦,好像這是她的工作似的。
嚴格說來從這三個惹禍精搬入他家之後,雖然每天或多或少都會發生大大小小的爭吵,但惟一的好處就是,他再也不用吃外面的便當了,甚至每天早上一睜開眼,就有熱騰騰的熱食攤在他面前。
真幸福啊!
他是很想將此幸福留在身邊,不過卻不是成全他老爸的好事。
調羹在碗裡攪和了下,將稀飯弄涼,方才送入口裡。沒錯,他嚴於臣堂堂一個大男人,不僅怕冷,還怕燙。
「你每次都把稀飯扭成漿糊,這樣會比較好吃嗎?」胡詠春手上拿著筷子,開堂審問。
「因為它太燙了。」好不容易有那種甜甜的滋味縈繞心頭,她可不可以別炮火亂射,破壞他的心情呢?嚴於臣左右張望。唉!那愛裝哭、裝委屈的妹妹不在,他就活該倒霉,得當靶子。
再瞥一眼對面那一對你依我依的老「未婚夫妻」,真想一腳把他們踹開,省得他還得裝正經,雙手舉高高接受無情炮火摧殘攻擊。
她最近其實對他有點不一樣了——愈、來、愈、凶!不會是因為他那天偷吻了她的緣故吧?這小妮子的反應一向是很誇大的。
「稀飯本來就是要燙才好喝。」鬼羅剎似乎欲將筷子當攻擊武器,用力緊握著。
「過燙的食物很容易引起食道癌。」嚴於臣說得雲淡風清,沒有半絲火氣,像個沉穩的大人。
「如果你嫌它過燙,可以不要吃!」
「我要吃,所以我在想辦法弄涼它。」舀了一口入嘴。溫度剛好,完美!
意外的是,對方沉靜了下來,不再狂發炮彈攻擊,更讓他錯愕的是,隔天開始,只有他的稀飯是溫的。
手中端著不燙手的稀飯,嚴於臣懷疑是不是他的皮膚細胞全死光光了,所以感覺不到熱度?
「詠春特地先幫你過過冷水。」胡媽笑道,「免得你每天早上都吃漿糊。」
他倒忘了,其實她真的是很溫柔的,只是生氣的時候總多過體貼的時候,所以很容易被忽略。
「她呢?」他好像從進入餐廳之後,就沒看到她人。
「應該在後院吧!」胡媽說。
最近胡詠春忙完早餐,人就不見了。問她去哪兒,只說去外頭走走,神神秘秘的。胡媽的心思全擺在她「親愛的」身上,所以也無暇多問。
「親愛的,我也怕燙。」嚴爸可憐兮兮的嘟著嘴,將熱騰騰的稀飯遞到胡媽眼前。
「我幫你吹吹喔!」胡媽當真舀了一調羹的稀飯,吹涼了之後才送入嚴爸的口中。
天啊!饒了他吧!為什麼他們兩個總是可以旁若無人的大演愛情噁心劇?
嚴於臣三兩口將稀飯扒光,速速逃逸。
走向後院的車庫,打開車門想了想,關上車門走到草木扶疏的後院左右張望。
那個潑辣女不在這裡啊!
他環胸凝神思考她可能隱匿的地方,突然傳來的貓叫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裡有貓?他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幾年,怎麼不知道?
在「喵喵」聲後,他聽到非常溫柔的聲音正勸誘著:「乖,要把牛奶喝完喔!」
他聽錯了吧?那聲音疑似潑辣女的,可那音調……他可從沒聽過如此溫柔的話自她口中逸出。她即使溫柔,也常是附帶拳打腳踢、大聲咆哮。
循著聲音前去,在後院的最角落,他瞧見了一人三貓,和一個用紙箱及膠帶黏起來的「貓窩」。
小貓注意到他的到來,有著不安的蠢動。渾然未覺的胡詠春連忙輕撫著小貓小小的身軀,喃喃的安撫:「怎麼了?會冷嗎?」她將小貓咪抱起來擁入溫暖的懷中。「這樣就不冷了喔。」
說真的,他也很冷,真希望能代替那隻貓窩進她暖呼呼的懷裡。
小貓「喵喵」叫,骨碌碌的大眼淨往嚴於臣這邊望來。
終於察覺有異的胡詠春轉頭往後一瞧,嚴於臣也正好開了口,「你偷養小貓?」
被北風凍得雙頰粉紅的胡詠春以極快的速度將血液集中在臉上,溫柔的眼神迅速被取代,他見著的是熟悉的她。
「你管我!」
沒錯!這才是屬於她講話的口氣,剛剛聽到的果然是幻覺。
「我並沒有反對你養貓,犯不著像只刺蝟對我劍拔弩張。」嚴於臣淡然回道。
如果她說話能像他剛剛的幻覺一樣溫柔婉約,那世界就真的太平了,即使他其實也挺喜歡她全身是刺的模樣,將刺一根一根的拔掉,樂趣非一般人能想像。
胡詠春怒瞪他一眼,「別跟我媽說這裡有貓。」
「為什麼?」他蹲在她旁邊,粗大的手指伸近貓兒,小貓好奇的抓了兩下,舔了舔。
「別管!」
她似乎很不滿小貓跟其他人親近,一把將小貓拉開。
「你媽不喜歡貓?」他問。
「不是。」
小貓似乎對他的興趣頗大,胡詠春的手一放鬆,立刻又溜去玩他的手指。
嚴於臣的手往下輕輕一托,小貓輕盈的身子剛剛好佔滿他寬厚的掌心。
「那是為什麼?」他再問。
「你管那麼多幹嘛?」可惡的背叛者,胡詠春伸手欲將小貓給抱回去。
嚴於臣手左右游移,讓胡詠春屢次撲了個空,掌上小貓被他晃得頭暈腦脹,幾乎嘔吐。
「她快變成我媽了,關心一下她的喜好不行嗎?」他呵呵笑著她的徒勞無功。
胡詠春愣了愣,停止與他的你追我逃。
他首肯了兩老的婚姻了嗎?明明她應該感到高興,可是一想到他即將成為她的哥哥,莫名的,內心有了抗拒。
哥哥,那是一輩子無法斬斷的親屬關係,除非胡媽跟嚴爸離婚,不然就像胡冰玹一樣,纏定了她們,當她一輩子的妹妹。
她從不曾去思考這個問題,第一次細想,卻讓她全身發冷。
她並不想當他的「妹妹」啊!
「你會願意叫她媽嗎?」她跪在地上,身子往前傾,很仔細的搜尋著他眼中的真實。
「會。」在另一種情況之下。
她們的努力終於有回報了,頑固的石頭終於軟化成豆腐,可是她一點也不高興!
白皙的臉蛋因為冷風吹拂的關係,雙頰紅通通的,可愛得讓他想用力捏上一捏。而他也真的這麼做了。
「好冷。」兩隻冰冷的手摸上她的臉,將她嚇了好大一跳,「可是你的臉還是很溫暖。」
「不……不要把我的臉當暖爐!」用力拉開凍得像冰塊的兩手,沒一會兒它們又纏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