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罐鮮奶是我的。」傅意湖走過去一把搶走。
「它處於不分區的位置。」
「哪裡不分區了?」
左廷蔚手搭在冰箱門上,指著門上的一整排置物架,「這裡。」
「我有畫紅線。這個冰箱的左邊都是我的,右邊是你的,而鮮乳是放在左邊。」傅意湖說得理直氣壯。
「這樣啊!」他瞭解的點頭,「那鮮乳還你。」
傅意湖不客氣的接過玻璃杯,正要仰頭飲盡,仍掛在冰箱門上的左廷蔚突然開口。
「對了,那杯子我剛剛碰過了。」
一口鮮乳堵在喉嚨口,轉瞬間噴了出來。
「你還真浪費。」早猜到她會有此過度反應的左廷蔚拍拍差點遭到波及的袖子。
她就像她的呆髮型一樣,人也是呆呆的,心中在想什麼,他瞭若指掌。而他呢,早先就說過,他是個愛唱反調的叛逆青年,她越是努力在兩人之間畫下鴻溝,他就越想伸出腳去,侵犯她的地盤。
傅意湖瞪著手上的玻璃杯,這下是喝也不是,倒也不是,像燙手山芋,不知該拿它怎麼辦。
「不喝了?那給我吧!」他抽走她手中的玻璃杯,手指無意間與她碰觸,她像著了火似的慌忙收回手,插在口袋裡。「別忘了把地板擦一擦。」
傅意湖詫異的看著他將鮮奶送入嘴裡。「喂……」那是她喝過的耶!
怎麼了?他以眼神詢問。
傅意湖搖頭,轉身走出廚房。
那其實沒什麼。傅意湖告訴自己。她爸爸也常喝掉她沒暍完的飲料,所以這其實一點也沒什麼,她不用放在心上的。
「你在咕噥什麼?」左廷蔚的聲音如鬼魅般在她耳旁響趄,近得讓她嚇了好大一跳,想也不想雙手用力一推,下一秒就聽到一聲哀號。
左廷蔚那高大的個子佔據了前方通路,上半身靠在牆上,手撫著頭,似乎疼痛難忍。
他撞到頭了嗎?傅意湖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辦。
「你有沒有怎麼樣?」
「我頭撞到了。」他哼哼唧唧的哀鳴。
槽了!「要叫救護車嗎?」她奔到小茶几旁拿起無線電話。
「不用了!」他連忙阻止她撥號。「你可以扶我到沙發上嗎?」
「好。」傅意湖又奔回來幫忙撐起龐大身軀。
「我可以躺在你的地盤上嗎?」
傅意湖立刻將紅紙條撕掉。「可以。」
龐大的身子埋進柔軟的沙發裡,一個揉頭的動作掩住嘴角的笑意。
「需要冰敷嗎?還是熱敷?」她從茶几抽屜裡的急救箱拿出擦勞滅。「還是用這個?」
「那是酸痛在用的。」
不都是痛嗎?「那這個呢?」
曼秀雷敦?「我如果流血就真的要叫救護車了。」他歎氣。
果然如傅爸爸所說,她除了讀書,其他都不在行。
她紅著臉繼續在急救箱裡翻找。
「你別忙了,這應該過一會兒就好了,不過你可以幫我喂一下黑輪嗎?現在是它的吃飯時間。」左廷蔚的下巴朝客廳的一角努一努。
那裡放置著一個綠色籠子,籠門是掀蓋式的,所以他們看不到黑輪的身影,只聽到裡頭不時傳來輕微聲響。
傅意湖當然一口答應。
籠子裡的黑輪僅以兩腳站立,似在迎接著她。
「好可愛喔……」瞧見黑輪的可愛模樣,傅意湖忍不住微笑起來。
黑輪不僅以兩腳站立,還表演了後空翻,只是它的技術不太好,總是以摔倒結束。沒想到兔子也會表演特技的傅意湖瞪大眼,眼中充滿驚奇。
「它好厲害,還會後空翻。」傅意湖忍不住轉頭朝左廷蔚嚷嚷著。
「它才兩個月大,連從沙發上眺下都不敢,怎麼會後空翻?」左廷蔚從沙發上翻下身。
「咦?」可是它明明在後空翻啊。
博意湖再瞧得更仔細些,這才發現它的鼻孔正在冒泡泡,看起來似乎很難過的樣子。
「它感冒了。」左廷蔚掀開籠門,將它抱出來。
「感冒了?」
「應該是因為鼻塞所以想試試站著會不會比較容易吸到空氣,但因為太小了,平衡感不好,才會常表演後空翻給你看。」左廷蔚抽出面紙輕輕揩掉黑輪鼻上的鼻涕。
「要帶去給醫生看嗎?」傅意湖著急的問。
「嗯。」左廷蔚將黑輪放入外出籃裡。「要一起去嗎?」
她第一堂有課,可是她又擔心小東西萬一病死了怎麼辦……死!傅意湖胸口一緊,「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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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你一定要救救它!」一踏入動物醫院,傅意湖立刻誇張的朝醫生喊著,仔細一看,眼角還閃著淚光。
「發生什麼事了嗎?」醫生也被她弄得緊張起來。「被車撞了?還是從樓上摔下來了?」他可以想像籃子裡的一團血肉模糊。
「它感冒了。」唯一一個冷靜的人將完完整整的小兔子從外出籃中抱出來,交給錯愕的醫生。
「感冒了?」醫生呆然望著打噴嚏的小兔子。「感冒而已,幹嘛這麼神經兮兮的?」他還以為傷重快要不治了咧!
「感冒也有可能會死的啊!」傅意湖激動的嚷。
「小姐,它不會死的,它只是小感冒而已,吃個藥就好。」醫生啼笑皆非的安撫道。
她的反應太小題大作了嗎?見一旁的左廷蔚咬緊牙根,強忍笑意,傅意湖難為情的低下頭。
醫生幫小兔子診療過後,兩個人提著外出籃,拿著藥,回到了車上。
「以後它就由你負責了。」左廷蔚將外出籃放在傅意湖的膝蓋上,扭動鑰匙,發動引擎。
「這是你的兔子。」自己的東西自己管。
「是你害它感冒的。」
「為什麼?」她又沒有做出任何會讓它感冒的事。
「你昨天不是嚇到它了嗎?小兔子最怕驚嚇了,受到驚嚇之後,它的抵抗力會變弱,再加上初來乍到陌生環境,所以才會感冒的。」他自後照鏡以責怪的眼神瞥她,振振有詞。「還說不是你害它的?」
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
「可是我不會照顧兔子。」而且小兔子這麼小,萬一被她養死了怎麼辦?
左廷蔚拉開傅意湖前方的置物箱,拿出兩本書,「把這兩本書看完,你就知道怎麼養兔子了。」她讀書最厲害了,不是嗎?
為什麼她會有一種他早就預謀好要把兔子丟給她照顧的感覺呢?該不會是他養了幾天之後,覺得麻煩,所以故意要丟給她負責吧?
傅意湖望著依舊不舒服的吹著鼻涕泡泡的黑輪,它可愛小巧的模樣實在讓人很難狠得下心不去管它。
「我負責就我負責。」她將小兔子自外出籃抱出來,抽出面紙細心地為它擦去鼻涕。「它是公的嗎?」
「母的。」
母的?
「你竟然給女生取這種難聽的名字?」如果她爸爸給她取名叫傅黑輪,她一定會恨爸爸一輩子!
「我覺得很適合啊!」符合特徵又好記,哪裡不好了?
「我要幫它改名字。」絕不能讓可愛的小兔子取這種俗氣的名。
他一手靠窗支頤,眼裡帶笑,語氣卻是略帶不耐,「隨你!」
「黑輪……黑輪……黑輪的台語發意很像ORANGE……橘……橙……橘子?橙子?桔子……就叫桔子!」傅意湖將小兔子抱在胸前,怕嚇到了它似的在它耳旁輕聲說道:「以後你就叫小桔子喔!我叫小桔子的時候,就是叫你喔!」
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的小桔子頭一偏,溫熱的舌舔著她的指尖。
「它在舔我耶!」傅意湖高興得聲音都變調了。「你知道我是你的主人對不對?」她的下巴在小桔子頂上亂蹭,露出這些天來難得的笑容。
寵物的陪伴果然可以化解一個人的孤獨與寂寞。鄰座男人緊抿的唇角微微勾出了上揚的弧度。
第三章
「兔子一定要喝乾淨的開水……」傅意湖右手拿書,左手拿著裝水的器皿,步入廚房。
搖搖瓦斯爐上的大水壺,空的。
煮水的工作一向是傅爸爸負責。
傅爸爸這人很龜毛,對於飲水方面特別注意。不僅要喝濾水器濾過的水,且堅決不肯使用熱水瓶或飲水機,因為他認為那種反覆煮沸過的水對人體有害,所以只肯用大水壺燒水,而且還得滾個十分鐘以上才肯關火。
但也因為他如此堅持,所以傅意湖的皮膚始終白白嫩嫩,沒有半點瑕疵,姣好得讓人嫉妒。
可是傅爸爸不在了,這燒水工作由誰來?
自從傅爸爸離開之後,這房子的瓦斯爐就沒人碰過了,當然也包括瓦斯爐旁的天然氣開關。
要向右轉還是向左轉?轉過頭會不會產生氣爆?電視上恐怖的新聞畫面歷歷在目,恐懼的小手始終不敢碰觸天然氣開關。
「發什麼呆?」左廷蔚手拿報紙敲了她的頭一下,「你的小桔子快渴死了。」
「你幫我開瓦斯開關好嗎?」這個人應該會吧?
「左轉到底就好了。」
「這樣?」她將開關左轉到底。
「嗯。」嘴上暍著鮮奶的左廷蔚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