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咬著唇,用力得唇色與臉色一般蒼白。
「改掉你這壞習慣好嗎?」他一直不喜歡她凌虐唇辦的舉動。
「你管我那麼多幹嘛?」勃然怒氣爆發,「悶聲不吭的說走就走,兩個禮拜完全沒聯絡,突然回來又莫名其妙親人,親完之後又說你要走,再也不回來了!你要我嗎?」
她又踢他的小腿,「你要我好玩嗎?渾蛋!渾蛋!渾……啊!」一個重心不穩,往後摔了下去。
左廷蔚眼明乎快一把撈住她,帶入溫暖的懷裡。
傅意湖站穩之後立刻抬手想推開他,他卻加重了力道將她牢牢鎖在懷裡。
他抱得好緊,緊到她幾乎不能呼吸。
她想他,其實她真的真的真的好想他!
這兩個禮拜,三百三十六個小時,她無時無刻不想他。
好不容易他終於回來了,卻只會講那些氣她的話,而她很不誠實的在嘴上說著不在乎,不想讓他聽到她心底真正的聲音。
當她扭開電視,在那一方盒子裡頭瞧見熟悉的身影時,她幾乎激動落淚,卻又深刻的感覺到兩人之間遙不可及的距離。
即使在網路上搜尋到一萬四千九百九十七個與他有關的網頁,即使聽到學校崇拜者們對他的崇拜與吹捧,都比不上在電視裡頭看到他本人時來得震撼。
她終於明白這個跟她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常跟她拌嘴、廚藝精湛、任何家事都可以一手包、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倒他的男人,其實擁有天生的才能,是攝影界的一枚明星。
他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當他那常按快門的修長手指碰觸她粉嫩的臉頰時,傅意湖迅速別開臉。
「你想怎樣?」她要問個徹底明白,她恨透他匆而熱烈、匆而冷淡的態度。
「跟你在一起。」
傅意湖心頭一震。他說的是真是假?或者另有含意?
「這房子你有一半產權,另一半我也可以送你,反正我明年春天要到阿根廷,再也用不到了。」她解讀成另一個意思,屏氣凝神等著他的反應。
「我要這間房子幹嘛?」他不再迂迴,因為他不想再弄哭她。「我要你,傅意湖。」
他一定又是在要她!「要我幹嘛?我什麼都不會。」
「你會很多。會洗衣、會掃地、會用瓦斯爐、會……」
果然是在要她!「那些你比我厲害,用不著炫耀!」
「意湖,」他歎氣,「我喜歡你。」
「不要說那種白癡話了!現在說喜歡,然後等等行李整理好就不見人影了。我不想再娛樂你了!放開我!」她用力掙扎。
他鬆開她,站到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平心靜氣的問:「你要跟你姑姑移民,還是要跟我在一起?」
她瞪著他,「當然是……」
「嗯?」
跟姑姑移民!跟姑姑移民!傅意湖深吸了口氣,「我不知道!」她轉身衝出了他的房間。
凝望著她如逃難般飛奔而去的背影,左廷蔚沒有任何阻止的動作。
他要給她時間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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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法下決定。
雖然心底的聲音響著要和他在一起,可是理性告訴她,他們不會長久。
透過對他資料的搜集,她更進一步的瞭解她的同居人過往的生活是漂泊不定的。
他曾經長達一年的時間窩在非洲一個小村落裡,與當地人共同生活、以相機拍攝他們的生活點滴;也曾深入戰亂地區,在槍林彈雨中捕捉戰爭殘酷的畫面,與不經意的溫情……
今年因為接下教職的關係,他長達三個月未曾離開過台灣,這在過去是未曾有的紀錄,所以她相信,等寫真集的後製作業一完成,就是他出外流浪的時候了。
她喜歡平淡、踏實的生活,像她姑姑那種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私奔,以及左廷蔚自由自在、隨性的不平凡生活,都不是她這種普通人能跟隨的。
她是個理性的人,擅長分析跟研究,即使她分析不出左廷蔚到底對她是抱持什麼樣的想法,但她可以確定她跟不上這個人的腳步。
他是個遙不可及的存在,即使落在現實,她與他之間仍存在著一座高牆,一座她跨不過去的高牆。她心裡非常明白。
當外頭天色漸亮,從被窩裡採出頭的傅意湖歎了口氣。又是一夜輾轉難眠。
整理了一下儀容之後,她走到左廷蔚房門前輕敲了兩下。
她要告訴他,她決定跟姑姑移民到阿根廷去。
等了好一會兒,仍沒有人應門。
是睡死了嗎?傅意湖嘗試的輕推了下門,虛掩的房門滑了開來。熟悉的場景讓傅意湖的心頭打了個寒顫,猛然將房門用力一推,裡頭果然已不見左廷蔚的人。
他走了!
等不及她的回答就走了。
還是,他並不需要她的答案?
膝蓋匆地一軟,整個人跪坐在冰冷的地上,淚水無聲蔓延。
小時候因為姑姑與有婦之夫私奔一事,使他們家人一直是鄰里之間指指點點的對象,所以她非常討厭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更不想跟名人扯上關係。可即使心底如此排拒,她還是希望有他在身邊。
她愛他,不管他是不是名人,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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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組跟這組照片不能放進去!」
一排照片在左廷蔚面前形成漂亮的圓弧形,端坐在他面前的雷驥經紀人黎縞氣急敗壞的嚷。
左廷蔚瞥了照片一眼,那些都是雷驥的生活照。有他剛起床的慵懶模樣,抓著頭髮打呵欠的隨意模樣、因累極而趴在桌上打瞌睡的模樣,看著喜劇節目笑著在地上打滾的模樣……這些都是最真、最自然的雷驥,沒有任何媒體與經紀公司所塑造出來的冷酷與高傲。
照片裡的他彷彿在告知眾人,他也是個平常人,也會睡覺看電視,也會吃飯上廁所,而不是個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神祇。
「理由。」左廷蔚直視著黎縞絕美的臉蛋,面無表情的問。
「形象不符。」
「那你不該找我來。」長指一勾一推,照片乖乖順著他的手指方向,堆成一疊。
「我知道合約裡頭有註明最後的選片完全以你的意思為主,可崇拜者們要看的不是這樣的雷驥!她們心目中的雷驥是充滿冷酷有個性的,就算是笑也帶著一股邪氣……」
「那你不該找我來。」左廷蔚淡淡重複先前說過的話。將照片收進紙袋裡,「契約終止。」說罷,起身欲離去。
「等……等等!」黎縞一把拉住左廷蔚的手,「沒得商量嗎?」
她無所不用其極、用盡各種方法、賣盡人情,才終於請得動攝影大師願意為雷驥拍攝寫真集。雷驥的明星聲勢是賣點,左廷蔚在國際間的聲譽是將他打入西方市場的重點,兩者缺一不可。
「我唯一可以商量的是,」左廷蔚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不把這張照片放進去。」
黎縞定睛一看,倒抽了口氣。
那是她跟雷驥趁著拍攝休息空檔,偷偷跑到無人的海邊角落休息時的照片。他們說笑、玩水、嬉鬧,而照片定格在雷驥攬著她的頭,將大貝殼放置她耳邊的一幕。
海風吹動她的一頭長髮,纏繞住雷驥的手、雷驥的頸,彷彿將兩個人的靈魂緊緊繫住。他深情款款的端詳著她,她臉上洋溢著小女人的幸福。這是一張令人忍不住自心裡發出共鳴的照片,卻也是會毀了雷驥偶像地位的照片。
「我喜歡這張。」始終不曾介入爭執的雷驥走過來抽走照片,「乾脆用這張當封面好了。」
一聽到雷驥的提議,黎縞立刻嚇白了臉,「別開玩笑了!放進去的後果有多嚴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剛進入這一行,成為雷驥的助理時,引發的紼聞差點害她丟了小命。後來兩人分離了一段時間後,再次回到他身邊的她,變得十分低調,將所有的重心放在雷驥的事業上,不願讓雷驥女朋友的身份再次為雷驥惹來麻煩。
尤其在她成了他的經紀人之後,她腦袋裡的組織越來越像雷驥一開始的經紀人成堂青了。腦子裡想的只有怎麼讓他的聲勢更往上推,至於她和他的愛情,她甘願放在最後。
「我贊成廷蔚的意見。如果只要拍出平常人眼底的我,隨便一個有中上水準的攝影師就夠了。」雷驥手放上黎縞的肩,「這次的主題是什麼?」
「DIFFERENT!」黎縭悶悶的答。
「知道就好,豬頭!」雷驥朝左廷蔚點了點頭,「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他欣賞這位攝影師,尤其因為他不像一般攝影師,處處遷就經紀公司的要求,全以商業角度拍攝照片,所以更能拍攝出各種表情的他,甚至某些連他自己未曾發覺的部分,也在他的鏡頭之下一一顯現。
「那這張照片放封面。」左廷蔚惡意的說。
黎縭的臉色又是一變。
「好。」雷驥爽快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