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嗜血地揚起手上的刀,狠狠地捅下,在春兒的尖叫聲中,杜凝芙衝上去撞開李霸,藕臂在慌亂中被刺了一刀。
「快走!」她忍住灼熱的痛楚,用盡所有的力氣將春兒推開,自己則跑向另一頭去。
「少夫人!」春兒回頭驚喊,瞥見她手臂上觸目驚心的鮮血。
杜凝芙一邊跑一邊回頭叫:「李霸,我在這裡!」
「臭娘們!」李霸惡狠狠地咒罵了一頓,忙起身直直追去。
杜凝芙就知道他會追來,她已是個沒心沒魂的女人了,寒誤會她太深,這幾天行屍走肉的生活,令她痛不欲生,這份傷心哀拗,狠狠的撕裂了她僅有的理智,她幾乎不想活了。
對了,以前還沒遇見寒時,這種不想活的念頭早就根深柢固的在她心頭縈繞了近二十年,而這三個月的光景,只是上蒼憐憫她的一份心意,遲早要來收走她的魂。
易戩寒,在這個生死交臂的時刻,她一點也不恨他.只因他是她唯一眷戀不捨的人呵!
她多麼想再見他一面,多麼想再聽見他的聲音…
春兒踉蹌跌撞地跑回正殿,由於她衣衫凌亂、髮束散落,人人一見到她紛紛問避,彷彿她是惡鬼般。
「我家少夫人出事了,你們快去救她!」
她喊得沙啞無聲,但每個人都不管她說什麼,只是一味地露出鄙夷的眼神,急忙的想避開她。
她對這些來求福的香客們感到絕望,驀然想起福旺應該在附近,立刻衝出寺外。
「福旺!」找到易家的馬車,但福旺卻不在馬車上,她慌張失措的在附近找了一遍。「這個時候他是去哪裡了?」
她又急又氣,跳上馬車,硬著頭皮駕馬車回到宣宸府。
回到宣宸府,她立刻跌跌撞撞的直奔人梅園,她知道少將軍一直在那裡。
「少爺--少爺--」不顧梅園是否禁止進人,她毫無顧忌的闖進去。
易戩寒正在作畫,每畫到一半,他就憤怒地將它揉成一團。
散落一地的畫全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他本來只想畫人解悶,但畫出來的女人,卻各個神似杜凝芙。
他又惱怒地揉了一團紙,然後聽見倉卒的腳步聲,以及尖銳驚惶的叫聲。
「站住!」他走向慌張的春兒,怒氣騰騰的遏止她。
「少爺……」春兒氣喘吁吁地彎著腰。
「這是梅園,你愈來愈不守規矩了。」
「就算這裡是龍潭虎穴,我也得進來。少將軍你快去救少夫人啊!
她被…」
「閉嘴!不准再提她半字,否則我立刻轟你出府!」
「少爺,再不去相國寺,少夫人就要慘遭毒手了!」
春兒跪倒在地上,哭著說;「不能再等了…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跟著少夫人,就不會被李霸抓住,少夫人也不會因為要救我而受傷,都是我--」
李霸!易戩寒猛地一震,那個京城的地頭蛇,他不是發誓絕不再犯?
易戩寒伸手將春兒提起來,沉聲問:「你們遇到李霸了?」
「少夫人正在他手上,恐怕是·凶多吉少。嗚哇--」春兒想了想,情不自禁的嚎陶大哭。
易戩寒鬆開她,心中狠狠一揪,轉身走了幾步停下來,目光驀地一沉。
「春兒,會不會是杜凝芙勾引李霸?她那麼不安於室,那麼淫蕩不守婦道,難保不是她主動誘惑他。」他咬牙切齒地冷笑。
春兒錯愕了半晌,拼了命的搖頭,跪著走到他身旁。
「少爺,少夫人沒有對不起你,是蕭中誠設計陷害少夫人,
春兒、……春兒也是幫兇!少夫人是無辜的,她沒有對不起你,她沒有!全是春兒的錯,是春兒害了少夫人·」
「你說什麼?」易戩寒心口一窒,撕裂般的痛楚在他的四肢百骸間竄奔,他狠狠地扣住春兒的頸子。
「是蕭中誠故意陷害?不是凝芙去幽會他?」
「不是!」
「我誤會她了?我誤會她了!」他放開春兒,大受打擊地喃喃自語。
「少爺,快去相國寺,若是晚了,少夫人就--」
易戩寒抓著春兒狂奔到馬廄,騎上他的駿馬,如閃電般飛馳。
「要是凝芙少了一根寒毛,你就刎頸自縊。」
告白
春如舊,人空瘦。
淚痕紅悒蛟綃透。
桃花落,閒洩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釵頭鳳 陸游
杜凝芙拼了命的往前跑,心中只記掛著一件事--春兒安全了沒有?現在已經沒有她在乎的事了,她只希望春兒的安全無虞。
李霸在身後狂追,她跌了一下,立刻被李霸鉗制住雙手。「我可抓到你了。」李霸得意的仰頭大笑。
杜凝芙毫不掙扎,但手臂上的疼卻讓她屢屢心揪。
「你殺了我吧!」她認真的看著李霸猙獰的臉,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
生無可戀,死亦何哀?她的生命已是一片荒蕪,再沒有任何事能撼動她的情緒,再也沒有了…
「殺你?那多可惜。至少在你死之前,大爺我要先吃了你。以報復易戩寒,他讓我丟盡顏面、失盡威嚴,我就叫他一輩子都見不到你,永受相思之苦!」
李霸凶狠的臉上淨是報復的快意。
「你錯了,今日就算我死在寒的面前,他也不會心疼半分。」
她悲慼的笑了。
「那是以後的事,今天我一定要吃了你。」李霸淫慾的一笑,猴急的親吻著她纖細的雪頸。
杜凝芙緩緩的閉上眼睛,一顆心被凍結了,起不了任何的漣漪,一心只祈求一死解脫。
「快點,在那裡!」
急促的聲音夾雜著混亂的腳步聲奔過來,杜凝芙疲倦的睜開眼,看到一群和尚往這裡跑,手中還拿著木棍。
他們是來救她的嗎?
不要!不要救我……她想要開口阻止,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眼前的人和景物在瞬間變得很模糊,她唯一的知覺是手臂上的創痛像是要撕裂她的靈魂。
痛,就讓她痛到忘記心苦吧!
人聲漸漸離她愈來愈遠,她覺得好累、好倦,她快聽不見大家的聲音,她只想沉沉入睡,遠遠的逃離這一切的苦痛,永遠別醒來…
「少爺,往這邊。」
易戩寒一路踉著春兒,他不經意的發現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驚恐、害怕、心忍不安,這些鮮少困擾他的情緒竟在這個時刻沒一個放過他。
片刻,在發生地點的附近,圍著一群相國寺的和尚,他的心突地一沉,不安節節上升到了沸點。
「鬆手!你們這群禿驢,張開眼睛看清楚,我是李霸!敢惹我,我就要你們不得好死!」李霸被五、六根木棍架住,不得動彈,但那張嘴還是那麼囂張。
「施主.你公然拿刀刺殺這位女施主,貧僧就是人證。多行不義必門斃,你在佛們淨地行惡,別說佛祖不容,貧僧也絕對不會放縱你的惡行,現在只好把你送往官府嚴辦。阿彌陀佛。」
一名白眉華鬢的師父說道。
「送我到官府?好啊!我倒要看看他們治不治得了我李霸!」
李霸仍然放肆得目中無人。
易戩寒身影一晃,已經來到這裡,腳下斑斑的血跡令他怵目心驚,然後看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杜凝芙,有一名小師父正難過地在旁邊呼喚她。
「少夫人!」春兒掩口驚呼。
易戩寒一把准開小師父,將面無人色的杜凝芙納人懷中,
膽戰心驚地喊:
「凝芙,是我找來救你了,你聽見沒有?」
「少夫人,我把少爺叫來了,我--」
「滾開!」易戩寒殺氣騰騰的一瞪,春兒瑟縮了一下,不敢再口。
杜凝芙滿臉是泥,幹掉的泥斑駁的貼在她的臉上,像隨時會剝落。
易戩寒舉起手,手指輕輕的替她拔去幹泥,但做得不是很利落。因為他的手在顫抖,那是一中不由自主地顫抖。
「你會沒事的!」平時冷漠的音調都像是秋葉般抖瑟不穩。
「少夫人的手……」春兒仍忍不住提醒。
他的目光被一條鮮紅的白布所攫獲,他全身震顫不已.那是小師父為她包紮的吧?殷紅怵目的鮮血刺痛了他的眼。
「李霸!官府治不了你,就由我親自審理,我非要你生不如死,讓你嘗嘗為何人人叫我鬼將軍的理由!」
「我不怕你親審,因為我看到了鬼將軍最脆弱的一面,非常值得!」李霸縱聲大笑,被幾名和尚師父架走,他又回頭邊說:
「她活不成了,因為刀上的奇毒連我都沒有解藥,哈哈--」
易戩寒臉色倏地蒼白,忙著解開染血的白布巾,他的目光一凜,她手臂上的傷口附近已由紫紅擴散到泛黑,分明是中了劇毒。
難怪杜凝芙一直昏迷不醒,她的生命正一點一滴的逝去他沒有時間猶豫不決,立即橫抱起她過於冰涼的嬌軀,快速地離去。
跨上他的坐騎,一手緊抱著社凝芙,一手持著韁繩疾馳而去,快得教人來不及出聲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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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來告訴我,芙兒究竟出了什麼事?」柳氏心焦的問,但易戩寒卻始終不吭一聲,面具又成為他掩飾真正情緒的最佳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