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男子策馬回頭,兩名衛士自動退開,他用冷淡的眸子打量了她好一會兒。
「抬頭。」他充滿威嚴的命令道。
杜凝芙只敢看著他的脖子,伸出纖纖玉指說道:「面紗……」
見她不肯抬頭,不肯露出她的臉,以他向來多疑的性子,他是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放過見她真面目的機會。
「把手放下,我要看你的臉。」
她驚駭的急忙搖頭,將小臉遮得更緊密些。「我…我是大麻子、大醜女,不值得公子一看,請公子將面紗還給我。」
他冷嗤一聲,嘎聲道:「最醜的人還輪不到你來當。」
他眼一沉,忽地伸手扣住她的下顎,霸氣地逼迫地把臉抬起。
他冷冷的掃過她的眉、眼,和那張顫抖的紅唇,這張臉需要面紗嗎?她分明是故意在裝模作樣,想吊男人的胃口。
杜凝芙愣了一下,看到一副古銅色的鐵面具罩在男子的臉上,只露出他淡漠的眸子和抿緊的薄唇。
這個男人竟有跟她一樣的心思,他的臉……何以不得見人?
「你、你的臉…」她結巴地問道,忍不住伸出柔荑撫觸他的臉龐。
不僅僅是被他的面具勾起好奇心,她更為他深邃的眼眸所吸引,這個男人是特別的,她一直在尋找一雙不會被姣好容貌迷惑的眸子,她不需要膚淺的眼光,而眼前的男人,正是她一直在尋尋覓覓的。
兩名衛士瞪大了眼,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心忖,這個姑娘是不想活了嗎?她竟犯了他們少將軍的大忌。
易戳寒的冷眸驀地一沉,不懂他為何會毫無防備地讓這名女子觸摸他的臉。
「住手!」他大力抓住她的柔荑,又驚又怒地瞇起眼,望著她疼痛的小臉。想不到她連感到疼痛時表情都是如此的美麗,唉!她莫不該出現,不該激怒他。
「公子…好痛……」她疼地蹙緊柳眉,眼角溢出淚光。
「我的臉怎麼了?」他欺近她,想聽她怎麼說他這張臉。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眨了眨眼,顫聲說:「我看不見你。」
直到這張花容月貌的容顏落下淚來,他才突發善心地放輕力道。「說!」一個擁有天仙般姿容的女子,會如何看待他醜陋的臉?
「我還是看不清楚,你能不能拿下面具?」
他一怔,這女子當真不知道他是誰嗎?她竟敢公然要求他拿下面具?看來,她若不是白癡,就是瞎了狗眼。
「少將軍,面聖的時辰不能耽誤。」一名衛士在他耳畔低語提醒。
易戳寒在放輕力道後,才發覺手掌中所握著的小手竟是如此的不同,她的手心及指腹長滿了繭,而手背則是十分細嫩,似乎連上好的絲絹都及不上,他情不自禁的刻意用拇指反覆輕劃。
杜凝芙感到一陣羞赧,欲抽回手逃開他的輕薄,但他的力氣太大,任千軍萬馬也動不了他半毫。
「公子……」她哀求地望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
「杜……」她差一點點就衝口而出,但她及時忍住,心忖若她實話實說,難保這名男子不會將她「就地正法」!
忽地,一朵紫荊花落在地上,他馬上脫口道:「紫荊,杜紫荊。」
「杜紫荊?」他鬆開她的手,冷冷的看著手中的紗巾道:「多餘!」說完,紗巾在他手中碎成一片片,飛散在空中。
「啊……」她驚訝地呆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條紗巾是她偷偷存錢買的,為了不讓娘起疑心,她費了好大的勁編了謊,然而,如今卻被眼前的男人撕碎了。
沒有面紗遮臉,未來又會有多少不知情的公子向她表達愛慕之意,然後在得知她是杜凝芙後,又將如何狠狠的羞辱她,再憤然離去?
易戩寒冷冷的掃過她愣住的眼眸,讀出她心底的懼怕感覺,她該為此感到高興才對,沒有了面紗,有誰會不為她心動?
但她卻不!他和眼前的女子是多麼兩樣的人啊!
在他與爹班師回朝時、為了迴避眾人的目光,爹還刻意叫他走小徑,免得眾人在背後對他議論紛紛,激怒了他;壞了他凱旋而歸的好心情。
他是為了當避而避。而她又是在避什麼?
「走!」
這種想深入探索的心思,令他不悅地蹙起濃眉。從八壬則那個無用的女人死後,原本就淡漠的他更是冷漠無情到連他爹娘都對他憂心仲仲,不知誰能勾起他絲絲的熱度、盼了八年,兩位老人家似乎是絕望了。三匹駿馬走時揚起一陣飛塵,杜凝芙
聽見遠揚的馬蹄聲.這才茫然地回神,她摸摸水嫩的粉頰,喃喃的道:「我該怎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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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氏父子和幾位征討西夏有功的將領踏進集英殿,濃郁的香味和熏天的酒氣便撲鼻而來。
皇上正臥躺在鋪著貂皮的龍榻上,逗著一位穿著粉紫薄紗,雪膚白皙如玉的嬪妃;另外幾名同樣穿著曝露的嬪妃,或跳舞娛樂皇上,或伺候皇上珍饑玉食。
「臣參見皇上。」易政豐內心雖對眼前的景象頗有微辭,但他收斂得很好,壓根沒有表露在臉上。君臣有別,臣子可以諫言,卻不能管束皇上,尤其是長久的「習慣」。
但易戳寒就不同了,他毫不遮掩他對皇上的鄙視和不屑,有了前幾次的前車之鑒,易政豐刻意讓他立於幾位將軍之後。皇上邊聽笙歌,邊和嬪妃們細語呢哺,對他們幾位將軍根本就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直到德公公在他耳畔說了幾句,他才懶懶地望向跪子殿下的臣子。
「都起來吧!」
「謝皇上。」
「你們辛苦了,朕已經擬好賞賜的沼書。德公公,直詔吧!」
「是。」德公公打開詔書.揚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易政豐、易戩寒、蕭中誠、倪道等將軍平定西夏有功,各賞賜別苑一幢、續羅玉緞百五、加俸三百白銀。特賜易政豈將軍為威武大將軍、易戳寒將軍為平夏大將軍,欽此。「
「謝主隆恩。」易政豐起身領旨。
「你們都累了,快快回去休息,別打擾朕的歡快。」皇上流連在嬪妃身上的手,絲毫沒有因為大臣在場而停歇。
易戳寒冷嗤一聲,不屬的心忖,他這個皇上還當得真輕鬆,對將領付出的血汗,總以為封個好看的頭銜,送上些許的金銀財寶,就能安慰將領們出生入死的功勞。
而他自己卻整日沉溺於後宮縱慾,連仗打得如何都只聽勝與敗,其餘完全不關心。
勝則賞賜,敗呢?他和爹在戰場上從未失敗過,他不知道如果他們打敗了會如何?
但依皇上這種以勝、敗定論的二分法,若打敗仗,肯定無人能倖免於難。
「皇上,臣有事稟奏。」蕭中誠向前跨一大步,跪地稟承。
「還有什麼事?快說!」皇上不耐煩地瞪他一眼。
「這次征討西夏,雖然易將軍名為主帥,但臣下和倪將軍終日鎮守邊疆、心力交瘁,若只賜封易將軍父子,恐怕會惹來軍心搖蕩,說皇上處事不公!」
「大膽!你這是在跟朕說話嗎?」
「皇上息怒,臣等是期望皇上能穩定軍心,請皇上明鑒臣等的一片忠肝義膽。」
皇上忽然從龍殿上走下來,「什麼忠肝義膽?朕真正需要的,你可曾給過?」
「皇上……」蕭中誠抬眼,望了四周歡娛的氣氛,心中突然有了點子。
「皇上,臣手上尚有數名傾國傾城的美人,若皇上不嫌棄她們粗鄙,臣願意立刻將她們精心妝點,明日召她們入宮服侍皇上。」
「大美人?」一聽見美人,皇上的眼睛立刻一亮,全身感到火熱難耐。
「蕭將軍,你腦筋倒是動得挺快的。不必等明日,依朕的想法,下午就送過來吧!」
「是、是。」蕭中誠眼見龍心大悅,心討,自己這下還怕富貴名利不會自動送上門來嗎?
「沒事就統統退下。」皇上又回到龍榻上,與嬪妃們嬉戲逗樂。
蕭中誠刻意走近易政豐身邊,低聲道:「要搶功,我絕對不會輸給你和你的鬼兒子。」』
「敗類!」易政豐不屑與他並肩同行,故意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真的很擔憂,像蕭中誠這種好大喜功,又愛奉承的小人心態,實在是大宋軍營中的一大隱憂,幸好西夏暫時不會再有動作,他可以歇歇心。
宣宸府
易戩寒只跟娘親寒暄幾句,一點也沒有一年未見的熱情他一回到宣宸府,就想回到觀煬樓。
不過,做兒子的雖然情淡愛薄,但做母親的可就不同了,一見到丈夫和兒子安然無恙的回家,柳氏感到既欣慰又高興。
他們父子同在戰場上殺敵,她在家中哪能安心?
即使這兩個男人從未作戰失敗令她失望過,但她還是整日擔心,直到手中握著丈夫溫熱的手,才能真正安下心。
「寒兒.過來娘這裡。瞧瞧你,都瘦了.對了!小碧在廚房燉煮藥膳,你要多吃點,補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