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哥,不……不,二當家的,我……我知道錯了,你……你饒了我吧!」早已嚇得面無血色的范曄,叩叩叩的叩首聲,響遍了整個屋子。
「饒了你?我問你,還記得咱們馬幫的窮死三不沾,是哪三不?」杜烈火雙眼閃著熾火,憤而站起,對他嚴聲斥喝。
「不……不沾煙館……不……不沾賭館,不……不沾妓院。」他的額貼著地,口水與鼻水全都黏糊糊的涎在地上,嚇都快嚇死了。
「既然知道這三不沾,你可知你犯了哪一條?」他要讓他心服口服,沒半句話好埋怨。
「犯……犯了賭……」聲如蚊蚋,含糊不清。
「大聲點!」
「范曄該死,犯了賭戒!」這八個字,可說硬生生從肚子裡被逼嚇出來的。
「好,既然都知道,那就代表你是明知故犯,也別埋怨我對你施以重罰,小四、七兒,抓牢他,給我狠狠抽二十大鞭!」
排列在兩旁的人全都嚇得嘴歪眼斜,可並沒有人敢上前去求情,這范曄不但敢賭到天亮,還敢耍老千詐賭,本來要被場子裡的人挑斷手筋,幸好杜烈火一行人及時趕到,才讓他逃過一劫,儘管如此,他還是難逃幫規的制裁。
啪啪的抽鞭聲,伴隨著范曄的慘叫,在偏廳內響著,最後,在范曄的臀部開始冒出血絲時,絲絲這才無法忍受,一個快步衝到杜烈火面前,制止他這項殘忍的行為。
「夠了,該可以停止了吧!」
當籐條落到第七鞭時,絲絲的求情聲,終於讓范曄稍稍得以喘歇。
所有人皆瞠目結舌,大伙都忘了告訴她,幫主在教訓部屬時,千萬不能插手,免得遭受連坐處份。
「我在教訓部屬時,最不希望有人插手,你快點閃開!」杜烈火厚重的拳緊緊握著,骨骼還發出咯咯作響。
絲絲緊咬著下唇,還不時回瞄那個趴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范曄,她不知該要如何去為他請命、求情,但她知道,再這打下去,他就算不死,事後的復健工作,也同樣會讓他痛不欲生。
「那……那籐條又粗又長,打在肉上很痛的,你這個人光只會看別人受苦,為什麼自己不被打打看呢?」她要他將心比心,哪個人不是肉做的,誰能禁得起這樣折騰、鞭打。
話一說完,咚的一聲,膽小的范暉突地昏倒在地,其他人也嚇得定住不動,每個人都不斷在對她使眼色,要她別再開口說下去了。
濃濃的對峙氣氛瀰漫,杜烈火一時之間,不知該要如何維持威信,又能讓絲絲自動打退堂鼓,複雜的思緒在他腦中盤旋,激盪著他的智慧。
「這是幫裡的規矩,你一個女流之輩,最好不要干涉,還有,請你記住你的身份,切莫反客為主。」最後幾個字,似乎是帶些暗喻及提醒的意味,再干涉下去,只怕大家最後難看,傷了和氣。
她的身份?他這話裡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想告訴她,她只是個搖尾乞憐,求他幫助的一個小可憐,沒什麼地位可大聲說話。
也對啦,她本來就該有自知之明,一個寄人籬下的小女人,憑什麼去干涉到別人的家務事。
「武師,請帶絲絲姑娘出去,以後幫中在處理類似此等事件時,不許有閒雜人等在現場干預幫辦。」權威不容置疑,杜烈火當下做出明快決定。
「絲絲姑娘,這次真的是范曄錯了,你就該讓他受到應有的懲訶,你放心,二當家的會適可而止的……」何丙卯悄悄在絲絲耳畔說著,不管如何,基本的一些薄懲是應該的,至於拿捏程度,杜烈火自有斟酌。
「哼,我會知道我自己的身份,將來你們的事,求我管我也不會管的,而且恐怕我以後再也不會管了。」絲絲將話一撂,頭也不回地便往外走,誰知還沒踏出門檻,後頭一記如雷的嗓音,又從後方追趕上來。
「慢著,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記獅子吼,當場讓在座的每個人,耳膜皆受到程度不等的傷害,明眼人都曉得,當杜二當家吼聲震得窗欞嗄嗄作響時,就是又有大事要發生了。
看著杜烈火像一團火球,步步朝她逼近,使得絲絲當場亂了分寸,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那眼神既銳利又詭異,彷彿只要一逼近,大嘴一張,就能將她吞到肚裡,吃得她一根毛髮也不剩。
「你……你想做什麼,這……這裡很多人,不要忘了,這……這君子動口,小人才動手喔!」絲絲心中不停想著,這……這真的把他激怒了嗎?她也不過……多管了一點點閒事,多說了兩句沖一點的話,他有必要把眼睛睜得比鍾馗還大嗎?
只見杜烈火一掃過去和善的目光,他的薄唇慢慢地朝向她的玲瓏小耳貼近,用著一種再細微不過的聲音,一字一字地呵到她耳裡。
「你以為說走就能走嗎?」他從她最後撂下的話當中,解讀出她的心意。
「笑……笑話,腳長在我身上,我為什麼不能說走就走?」她不斷替自己的胸口加氧氣,以便讓自己看來更抬起胸來,毫無畏懼。
「腳是長在你身上是沒錯,但你這聰明的小腦袋,是不會命令你這兩條腿,敢再走半步的。」他的話中有話,彷彿掌心裡,已抓到她什麼把柄,看來相當胸有成竹。
「你這話這麼深奧,恕小女子才疏學淺,領悟力不夠。」
「好,那我就告訴你,給你指點一下迷津。」接著,他將薄唇又靠向絲絲的耳畔,淡淡地逸出一語,「你以為我真相信河伯娶親,這種騙三歲小孩的謊言嗎?」
「你……這……」她整個呼吸中斷數秒,兩顆眼珠子眨呀眨的,怪了,他當時不是一直堅信不移,可怎麼這回,他會說出這麼大逆轉的一句話來?
「現在我會替你保守秘密的,萬一我去告訴我們這些弟兄,說你編了這麼大的謊,還得勞師動眾,讓所有人送你回天山,到時,他們聽了之後,會做出什麼樣的瘋狂舉動,那我可是阻擋不了。」
他說得一派悠閒,原來這整件事從頭一開始,他就不相信絲絲的話,然而,當時會順著她瞎掰的故事,一路聽她天花亂墜,掰個不停,也不過是她深得他的好感,但願能藉著送她回去的這段路上與她培養起感情,可這會,她說走就走,那他豈不前功盡棄,做了白工。
「你竟然……」她的柔荑小指才剛剛舉到他的鼻尖,又立刻被他一手將指頭密不透風地包住。
「還有,這漫漫無邊的一條飛沙之路,以你一個小女人,有辦法橫越這險峻惡劣的地勢嗎?別忘了,你還有追兵在追著你,萬一你走到一望無垠、空曠遼闊的不毛之地時,再跑出那幾個黑衣人,到時,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理,我想……會幫你的恐怕……」
「恐怕是什麼?」她凝神專注傾聽,一滴汗水,還不小心從眉尾處滴了下來。
「恐怕就得期待你騎的那只駱駝,看它能不能發揮神力,跑得比馬還來得快了。」
「駱駝?」絲絲突然浮現出駱駝那傻傻流口水咀嚼的樣子,整個心魂全又飛了回來。「好哇,你戲弄我!」
「是不是戲弄你的,以你這冰雪聰明的腦袋瓜,應該會想得出來的。」兩片薄唇慢慢從她的耳呃餚ュ汜撉膠Y諫硨螅z穧瑽P牡囟宰胖諶慫檔潰骸昂昧耍咩J抗媚鎪鄧黻|蠡嶙鷸匕錮鑀返鬧貧齲{艀騚奐C諞慌允適鋇靨岢黿ㄑ裕p換嵯襝終庋筏f癰繕媯爪k凳鍬穡剋剋抗媚錚俊?/P>
絲絲還沒來得及準備,就得應付杜烈火突如其來的臨機考驗,她很快地將他的話過濾一遍,又看著滿屋子的男人,心想萬一讓這些孔武有力的男人知道她騙了他們,那她……還走得出這個大門嗎?
「嗯,是啊,以後馬幫裡的規矩,就由你們當家的自己負責,我……一個外人,確實不好說什麼話。」這些違心之論,她邊說,還邊想把自己的舌頭順帶吞下。
范曄一聽到最後的救星也妥協了,乾脆兩眼一翻,直接昏死在地上,一了百了。
而絲絲也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那就不打擾各位了,我有點累,那就先告辭了。」
一轉身,她的臉立刻出現咬牙切齒的嘴臉,好,這個杜烈火,竟預留一招來牽制她,害得她現在就無從招架,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她這回真是上了賊船,想下船,離岸邊恐怕還遠得很呢!
待絲絲一走遠,杜烈火的心情也趨之平靜,他對著堂下說道:「小四、七兒,將他扶到床上去……嗯,七兒,待會到我房裡,拿我的松雲膏,敷在他的傷口上吧!」
七兒領了命,隨即和小四扶起半死不活的范曄,往後房而去。
望著她氣急敗壞的身影,杜烈火清楚,絲絲表面的順從,並不代表她的骨子裡也是,這件事,以她的個性,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而且她還會想盡法子,扳回一城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