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停了會,隨口說道:「我們回族有個習慣,女孩子家不能直接告訴男孩子,我們喜不喜歡他們。」
「那都要怎麼表達呢?」
「以……以後再告訴你,人家現在肚子好餓,能不能找點吃的先填肚子啊?」絲絲巧妙地將這難解的問題,四兩撥千金地化掉。
「那依照我們漢族人的習慣,女孩子家若是要向男孩子家要東西吃,得要有所表示。」
「那要什麼表示啊?」
「得看你的誠意,若是我覺得滿意的話,什麼表示都可以。」
絲絲皺著眉,想了好久,這才想起在天山時,她們回族的姑娘,都會在回族的勇士頭上獻上一個花圈,表示愛慕之情,可現在手邊並沒任何可以表達的工具,於是她鼓起勇氣,輕輕地在杜烈火的頸子上,羞答答地留下一吻。
他感到頸部一陣酥麻,淡淡的唇香藉著空氣的傳送,飄到他的鼻前,讓他整個人飄飄然,彷彿有顆幸福的種子,悄悄地種在他的心田。
「你這一說,我倒也餓了起來,我們去前頭那戶莊家,看能不能要到一些好吃的。」杜烈火沒有為這記吻說出自己的感想,他只是默默地體會,讓自己的思緒沉浸在這樣甜蜜的氛圍之中。
他發現絲絲並沒有回應他的話,於是將頭輕輕往後一回,發現背上的可人兒因為太過疲累的關係,已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搖著頭,揚起一抹淺淺的笑,雙手將絲絲往身上托,迅速地朝前邁進。
第八章
別院之內,許久不見的兩人,在暌違五年後,又終於碰了頭。
「羲老,這麼多年不見,看你還是老當益壯,越來越有活力了。」蔣錕坐在一張威風凜凜的龍椅上,細細地品嚐著香茗。
身邊則是站著余東鶴,堂下坐著,正是龍騰馬行的大總管羲公。
「把我引到這來一定有你的目的,你不妨開門見山,其他的廢話就別說了。」羲公一點也不買蔣錕的帳,兩人之間,似乎有著什麼樣的過節,多年以後,仍無法妥善解決。
「羲老的脾氣,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也沒有變啊!」他細啜一口茶,接著說道:「當年,那批從暹羅運來的上好砑羅,要不是羲老您在昆明替我調了包,我看,杜乘風光靠這批貨,恐怕就足以讓我的布莊,一夜之間全都倒得一間也不剩。」
「蔣錕!有什麼屁你就快放,少跟我扯這些陳年舊帳。」羲公整張臉全都漲紅,怒不可遏地瞪視蔣錕。
五年前,羲公因受朋友請托,替人擔保背書,到後來,朋友因還不起龐大債務,乾脆一走了之,將一屁股的爛帳全都留給羲公。
羲公當時茫然失措,又不敢跟杜夫人開口,只好聽從朋友的意見,向一家低利息的錢莊貸款,將錢先還給債主。
當時說好,一個月固定還上一百兩,以月息五厘計算,由他的朋友替他轉手來繳交這筆帳款。
過了一年,錢莊派人來告知,說他那朋友這一年來,每次只替他還一半的款,剩餘一半,再用滾利方式,算到下期帳款裡,這樣過了一年,他那朋友因經商失敗,跑得不見人影,這使得羲公的債務在利上滾利情況下,已經欠下將近四千兩,最後為了避免鬧上官府,丟了杜家的臉,羲公才接受錢莊提議,去見他們的大老闆。
這大老闆並非別人,就是蔣錕是也,讓羲公掉進這陷阱的計劃,全是他一手策畫,最主要也是因為當時和杜乘風在爭奪暹羅進口的那批上等絲織品,為達目的,自是不擇手段。
他們設計羲公,以內神通外鬼方式,讓杜乘風的上好絲織品全數被調包,損失可說是相當慘重。
「羲老,我知道當年是我的不對,如今請你過府一敘,也是希望能為我當年犯下的罪行,做個補償啊!」他笑裡藏刀,口是心非。
「補償?你拿什麼來補償當年我對我大公子的虧欠?」此事雖然杜乘風不追究,但他明白,是他不想追究,而非他不知道。
「只要你幫我一個小小的忙,我會連本帶利,甚至於連你的老本,全都替你準備妥當。」蔣錕給余東鶴使了眼色,並將手中的一張銀票,由他來交到羲公手上。「這裡有一百萬兩,我想……夠你頤養天年了。」
看著這樣一筆天文數字,說不心動是騙人的,羲公跟著杜烈火,大江南北辛苦奔波,杜家也未必給得起這樣一筆優渥的退休金,可是杜家對他這樣情深義重,在他們家幾十年下來,說沒感情是騙人的……
「你要我做傷天害理的事,我是不可能替你做的,你另請高明吧!」
羲公說完,本想掉頭就走,但馬上就被蔣錕給喝住。
「慢著,我不會要你去做傷天害理的事。」他走到他身邊,謹慎說道:「在杜烈火身邊,有個回族的女人,你只要替我搞定她,將她帶到我面前來,就算完成任務。」
「回族女人?」那不是絲絲嗎?原來她跟蔣錕有一腿,怪不得她會死巴著二公子,還編個漫天大謊來騙人。
他早就覺得這小丫頭不單純,果不其然,被他給料中了。
「怎麼樣,這並不難吧?」他陰陰地笑著,他就不信,這年頭,有誰會跟白花花的銀子過不去。
「我該怎麼將她帶到你面前來?」反正他也不怎麼喜歡絲絲,替二公子解決掉這麼樣一個麻煩的女人,也是為了二公子著想。
蔣錕從懷中取出一瓶綠色的扁瓶,慎重地交到羲公手上。
「這是天香軟筋散,一小撮的效果,就足以讓人昏迷一整天,至於接下來要怎麼做,應該難不倒你吧!」
羲公看著那小小扁瓶,手中還緊捏著那張銀票,在情義與利益之間,他最後還是選擇了利益。
「若有消息,我該怎麼通知你?」
「你放心,隨時都會有人在身邊看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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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圓月高掛天邊,將農村寧靜無華的景致,照出一片和諧與安詳。
好不容易找了戶可供暫時歇息的農家,誰會料到一到半夜,絲絲便發起高燒,而且熱度越來越高,一點也沒有退燒的現象。
「薛大娘,你看這情況,這燒是不是沒辦法很快退去啊?」不停替絲絲換濕毛巾的杜烈火,顯得相當彷徨無助。
怪不得她在他背上時,就已經支撐不住而昏睡,他該想到,從河裡起來的那一刻,就該想辦法替她將濕透的身子弄乾,穿著濕答答的衣服,當然會感冒了。
「你看她兩片臉頰紅燙燙的,想要退燒,短期間恐怕是不可能了。」薛大娘將手背貼在絲絲的臉頰上,不停皺眉搖頭,一點像樣的法子也沒有。
望著那張失去歡笑的臉龐,此刻正在受著病魔的折騰,杜烈火心頭更是一陣慌,不僅為她心疼,也為她感到不捨,
他那急躁的性子,讓他在絲絲的床榻邊,只有不停地來回徘徊,這時在床上的絲絲,口中則含含糊糊地p幌q迷諛鈽┤裁炊薕?/P>
「銀……銀……簪……簪……子……」斷斷續續的囈語,從那乾裂的小唇逸出,杜烈火一個快步衝到她的面前,緊緊握住她的手。
「她在說什麼……銀簪子啊?」薛大娘在一旁問道。
「那是我送她的訂情之物,她還記得。」
「對……對不……起,銀……銀簪子……」發燙的唇瓣,一字一字地逸出自責的話語。
「沒關係,這銀簪子沒了就沒了,我只要你好起來,該死,這什麼鬼地方,連個大夫也沒有。」盛怒讓他失去理智,就連一旁的薛大娘也嚇得呆立一旁,不敢有所回應。
他萬萬也沒想到,那支她轉送給錢萬通夫人的銀簪子,卻一直惦記在她心裡頭,她應該是早就後悔了,只是東西送都送了,又怎好意思從錢萬通手裡再拿回來呢?
「你說,離這裡最近的大夫在哪裡?與其在這等死,不如去搏個運氣,你快告訴我啊!」杜烈火一激動起來,差點沒把屋頂給掀開,薛大娘看他慌張成這樣,一時也沒了頭緒。
「這……這後山山頭,住著一位奇怪的老頭,他說他會治病,可村裡沒人相信,你……你要真想搏一搏,那……那就去找他試試吧!」薛大娘被逼急了,只好將村裡公認為孤僻又難相處的一位怪老頭,介紹給杜烈火。
「他是不是真會治病?」
「聽說他以前真是個大夫,後來兒子和孫子聯手將他財產搶走後,人就變得怪異起來,他住在那山頭上有十幾年了,我從來沒聽過他給人治過病,也從沒聽過有人上山去給他治病,萬一他真是個瘋子,你可千萬別來怨我。」薛大娘醜話說在前頭,這件事,她可是事先警告過他。
如今到這地步,還有讓他選擇的餘地嗎?去,至少還有希望;不去,將來鐵定抱憾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