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趁她兒子喝醉酒的時候,不曉得又拿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藥給他吃,結果吃出問題來了,聽說少莊主到現在都還沒有醒來過,可急壞龍焰山莊上上下下!」張三的語氣十足幸災樂禍。
「不會吧,這世上有秦月珊解不了的毒嗎?」李四問道。雖然他對她恨之入骨,但是對她的醫術也十分推祟。
「誰曉得?馬有失蹄,她的醫術再高,也有不靈光的時候,她這一失手,可就損失慘重囉!」
「這倒是,不過那秦月珊雖然恣意妄為,倒也還不算大奸大惡之徒,更何況她唯一的兒子在江湖上也算是個風流人物,就這麼死了,實在可惜呀!」李四動了側隱之心,不若張三那般欣喜若狂。
「說得也是,那位少莊主我見過幾次,的確是相貌出眾,武藝過人。」聽李四這麼一說,張三也覺得有些惋惜,「哎呀,反正這是龍焰山莊的家務事,我們這種外人是插不上手的,咱們還是喝茶吧……哎呀,好燙呀!」
猛搧舌頭的笨蛋又增加一名。
之後,江湖上開始盛傳著這個消息,而且愈傳愈離譜。
「你有沒有聽說龍焰山莊莊主李寧風被自己的親娘毒死的事?」
「當然,聽說他都下葬半年多了,龍焰山莊還不敢對外公佈這消息呢!」
「我還聽說,有人去挖他的墳打算盜墓,結果發現他的屍首都還沒開始腐爛呢!我看呀,八成是冤魂不散!」
「可不是嗎,聽說現在半夜經過龍焰山莊,都會看到他的陰魂在哪裡飄飄蕩蕩,好可怕呀!」
「我還聽說……」
第九章
一連下了幾天的大雨,豆大的雨滴流過屋頂,掉落地面,濺起陣陣水花。
聚藥居外栽種不少嬌弱的花兒,若不是芷盈前些天趁著雨勢還未加大時趕搭了幾座柵架,恐怕經過這場大雨,那些美麗的小花就得被雨打壞了。
她靜靜的聽著滴滴答答的雨聲。這幾天因為雨勢的關係,很少有人上門來求診,大部分的時候,屋子裡只有她一個人。
曾幾何時,這種靜悄悄的寂寥竟讓她感到無所適從?
沒有摔爛的碗盤,沒有突然倒下的大樹,沒有燒壞的鐵鍋,沒有突然從屋頂竄進的冷風,一切平靜得不能再平靜了,她卻莫名地感到空虛。
百無聊賴的她,眼前不禁又浮起李寧風離去前臉上那挫敗的神情,心裡隱隱作痛。
想起那天的情景,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究竟對不對。
師父待她恩重如山,如今師父慘死在李寧風的劍下,於情於理她都不該就這麼算了,但是……
她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辦法狠下心恨他。她為自己的軟弱感到汗顏,離開他的生命,是她唯一能為師父做的事,她不能,也不該對一個殺死師父的人動情,哪怕是一絲一毫!
只是,最近江湖上的謠言傳得滿城風雨,更甚的是連鬼魂說都出來了,她有股衝動想去見他。
只要一眼就好,她只想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可是……
她已經沒有資格了。
達達達……
雨中傳來的馬蹄聲打斷了她的沉思。
冒著這麼大的雨前來聚藥居,想必是急症吧。
芷盈承認她不該為此感到心喜,但有事可以忙的感覺真的很好。
屋外來了兩個人,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看不清楚樣貌,倒是那兩匹駿馬,一白一黑,毛色閃亮,雙目有神,像她這種對馬兒外行的人,也看得出來這兩匹馬價值不菲。
據她所知,村裡大多是窮苦的人家,沒人養得起馬,何況是這等神駒。
他們到底是誰?
兩人很快地躍下馬背,照身形來看,應該是一男一女。
女子率先拿下斗笠,露出清麗的容貌。
鳳兒?
雖然她和鳳兒不算熟悉,但見過鳳兒的人,應該都很難忘記她的花容月貌,不過,她今天到底來做什麼呢?
芷盈心中才湧起疑問,鳳兒一雙冰涼的玉手已急忙握住她的。「段姊姊,不好了,表哥他……他出事了!」
芷盈心頭抽痛了一下。「你先別急,慢慢說。」
鳳兒手上的涼意彷彿透過掌心直直地竄入她的心窩,她不由自主地咬白了下唇。
吳士堯走過來,輕摟住渾身顫抖的鳳兒後,抬頭看向芷盈。
「寧風因為誤食了伯母新制的藥,已經昏迷了好些天,伯母實在是束手無策了,所以要我們來找你想想辦法。」
他的話像突然劈下一道閃電,不偏不倚地打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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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從東方升起,原本黑暗的大地又恢復光明。
清晨的曙光落在芷盈的玉顏上,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她幽幽地轉醒。
她已經不眠不休地照顧了李寧風三天,本來昨晚鳳兒勸她回房休息,但是她堅持不肯,因為她一定要第一個看見他醒過來。
但鐵打的身體也禁不起這番折騰,她都快累出病來了,仍然硬撐著,昨兒個夜裡,她終於挺不住,連幾時合上眼的她都不記得了。
她沒預期會對上一雙明眸,目光忽然與他相會,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他醒了!
芷盈喜上眉梢,一雙美目難得像新月一般彎起。
相對於她的喜不自勝,李寧風的反應淡然多了,他微微張開乾澀的唇,沙啞地道:「水……」
「水?喔,你等一下。」瞧她多粗心,竟然忘了像他這種昏迷多日的病人最需要補充水分。
連忙端來一杯水,看著他一飲而盡,她有說不出的開心,多日來的擔憂一掃而空。
真是感謝老天,祂終究沒帶走他!
「還要嗎?」接過李寧風手中的茶杯,她溫柔地問道。
他搖了搖頭。
兩人彷彿生疏了起來,四周陷入一片寧靜。
「你……」李寧風好不容易打破沉默,神情充滿疑問。
「我……我去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手足無措地走出房門。
她被他疑惑的目光駭著,其實她也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只是直覺地想要迴避。
一行人在芷盈的通知下全趕來李寧風房裡。
「風兒呀,你還記得我嗎?」秦月珊著急的問道,只是這句問候語有點奇怪。
「我就算忘盡天下人,也不會忘了你的,娘。」他瞪視娘親一眼,沒好氣地答道。
秦月珊不禁失望透頂,想不到她因為兒子昏迷的事被罵得狗血淋頭,到頭來她研製的藥還是失敗了。
挫敗地退到角落,她開始回想著自己製藥的過程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她做的明明是「忘惡丹」,怎麼這會兒卻成了藥力極猛的蒙汗藥,難道她的技術退步了?
「表哥,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擔心得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呢!」鳳兒一臉驚嚇地道。
她多怕姨媽一個不小心把表哥給弄死了,那從此試藥這種苦差事說不定就得落在她的頭上了!
吳士堯的手順勢搭在鳳兒的肩膀上,毫無愧色地吃起免費的豆腐。「所以我說你多心了,常言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像他這種禍害,活上個萬年都不成問題,哪那麼容易死?」
李寧風氣得想爬起來揍他一頓,無奈因久臥床榻,全身虛軟無力,只能逞逞嘴上功夫。
「你這個無事就搖的傢伙快放開鳳兒,她可是雲英未嫁的姑娘,讓你這般輕薄,她以後還要不要嫁人呀?」
吳士堯挑高了眉,「鳳兒除了我,還能嫁給誰?」
他此話一出,立刻腹部受擊,兇手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親親小愛人鳳兒。
「我見不得人嗎?難道你不娶我,我就嫁不出去呀?」她凶狠地問道。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除了我之外,如果有哪個王八蛋敢妄想娶你過門的話,老子就直接把他送進地獄,當閻王的女婿!」他立即涎著臉討好地道。
「這還差不多!」鳳兒不甚滿意地點點頭。
吳士堯還未將鳳兒娶進門,已儼然成了妻管嚴,兩人相親相愛的模樣真是羨煞旁人。
不過李寧風實在是受不了眼前的這對活寶直把肉麻當有趣的行為。
「談情說愛請到別處去,別在這裡騷擾我這個剛剛康復的病人好嗎?」他不快地撇撇嘴。
鳳兒一聽,馬上親熱地將芷盈拉來,「表哥別吃味,你不也有個段姊姊嗎?若不是她不眠不休地照顧你,你哪能好得這麼快?」
「鳳兒!」芷盈羞得地低喚一聲。
「本來就是嘛!表哥,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才行喔!」鳳兒不斷地以眼神暗示李寧風,希望他能有所表示。
但是不曉得是李寧風看不出鳳兒眼神中的含意,抑或是他在裝傻,總之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場面頓時有些尷尬。
他看了看鳳兒,又望了望芷盈,目光在兩人之間來來回回,好半晌之後,他開口問道:「這位姑娘是誰?你的朋友嗎?」
他忘了她?
他記得所有人,卻獨獨忘了她?
為什麼?
芷盈震驚得無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