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只左右他視線的小鳥,悄悄地替他拾回在心中那一片一片他曾經不想要的溫柔和溫暖。
但是……他會不會重蹈多年前跟那個女孩的慘劇?每每想至此,湯凌霄便躊躇不敢向前。
「凌霄?這不是凌霄嗎?」
就在湯凌霄陷入回憶之際,從後面傳來了一聲叫喚,他跟元已晴都回過頭去。
只見在另外一頭,走來一個穿著休閒服的男子,臉上的笑容十分熱絡,往兩人所在的方向走來。
「林俊龍學長?」湯凌霄在記憶中搜尋著這個學長的模樣。
該死!人在想要忘記過往的時候,總會有人出來讓你無法丟掉過去。
林俊龍很快地來到兩人的身旁,一副跟湯凌霄很要好的模樣。「好久不見,這些年來我都在美國,沒想到回來就聽說你當了總統府秘書長了!」
「是上面的長官提攜我的。」相較於林俊龍的熱烈,湯凌霄回以淺笑。「學長怎麼會回到台灣?想要搬回來定居嗎?」
「才不是呢!是我老婆想要跟我回台灣來看看,我們大概停留一個禮拜玩一玩就會走了,沒想到今天來到碧潭還會遇見你,真是稀奇!」
林俊龍的眼光飄到了站在他身旁的元已晴。「這位是……」
「這位是記者元已晴小姐,現在在替我寫隨筆專欄。」他簡單地介紹著,「已晴,這位是我大學學長,林俊龍。」
「哦!你好、你好!」只見林俊龍不改熱情本性,頑皮地笑著說:「我剛剛遠遠地看,郎才女貌真登對,還以為你們是男女朋友呢!」
「不、不是的。」元已晴臉紅地否認。
男女朋友?倘若真的是這樣那就好了,只可惜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腳戲。
「湯先生是不婚主義者,我只是來替他做一系列的採訪罷了!」
「唉,我說凌霄啊!雖然已經事隔多年了,你難道就不能放下那女的帶給你的陰影嗎?」
林俊龍搖搖頭,看著默不出聲的湯凌霄,用一種悲憫的眼神。「世上不是只有一種女人,人也不會一生只能談一場戀愛,你如果不能夠往前看,光是背負沉重的包袱,很快會壓垮你自己的。」
包袱?那女的?
元已晴感到好奇,那個女的是誰?
對於湯凌霄的過去,她一無所知;人生而需要親密感,沒有人一開始就會想要不婚地孤單活下去,莫非這個「她」就是影響湯凌霄之後不婚的關鍵人?
「我知道。」
湯凌霄不想要在這個話題上多作著墨,也不希望讓元已晴知道太多自己不想讓人知道的過去,於是露出客套的笑容,看了看表,快速地結束對談。
「我要過去替選手們嗚槍了,如果下次有機會的話,學長務必要來官邸敘舊一番。」
他迴避了一場與學長敘舊的機會,腳步加快地離開了林俊龍所在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話,他根本不想要再遇見過往跟他和「她」有關係的人,因為那些都只會讓他跨往尋愛之路的障礙增加罷了。
「……你還好嗎?」
元已晴氣喘吁吁地追來,打斷了他紊亂的思緒。
「你不想要跟學長多聚聚嗎?他好不容易回台灣一趟耶……」
「今天時間太緊迫了,我不也跟他說過叫他有空過來我這兒聚聚?」他露出微笑,想要逃避話題。「公事重要嘛!」
是這樣嗎?
元已晴對於他的轉變有滿腹的疑問,第一次,她察覺到他的神情不對勁,就連撒的謊都相當勉強;可是她看得出來湯凌霄並不想讓人知道這過往的一切,每個人都有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一段過去,將心比心,她只能等湯凌霄自己願意時再說。
「今天有很多外國人來這裡遊玩,希望這裡的好山好水可以讓他們看到不同風貌的台灣。」元已晴轉移話題,看著往來的外國遊客和選手。「也許我們可以先跟他們示好……」
「謝謝你。」他拍拍她的肩膀,微笑如陽,感激她不揭發他的創傷。「這種事情交給我來做就可以了,我只不過跟你吐吐苦水。我先去碼頭那兒準備替選手們嗚槍開賽了。」
他的這一拍,溫暖的感覺從手掌直接傳送到她的心坎上。
望著他遠走的背影,元已晴不曉得該怎麼說明自己此刻的心境。
他們的背景相差太多了。
她只不過是個單單純純的報社記者,而他卻是萬人喜愛的總統府秘書長,兩個人會湊在一起,也不過只是一個機緣巧合。
她苦笑,自己的男人運怎麼老是這麼差?配的都是她高攀不上的人……
「OH!CRIB!」
突然,在人群中傳出了一聲女人的尖叫,元已晴轉過頭去看,只見一名外國女子驚慌失措地大喊搶劫,一個蒙著口罩的男子拿著艷紅色的包包,從元已晴身旁跑過。
「別跑!」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元已晴很快地追了上去。
總統跟其他重要官員都在此地,這裡這麼多外國使節和外國遊客,在元首蒞臨的會場當眾行搶,這種事情如果被傳出國外,不曉得會對台灣的外交加上多少負面的批評!
她緊追了上去,不過男人的腳程實在太快,元已晴根本來不及在眾多的人群之中抓到這名竊賊,她眼兒一轉,恰好看到遊行專用的馬車。
一個翻轉,她爬上馬車,解開了馬兒身上的繩索,一張俏臉露出了微笑,跟正在一旁與小販聊天的馬伕說道:「借我一下!馬上歸還!」
「什麼聲音這麼吵?」
大會在碼頭上準備檢入,湯凌霄一邊微笑地看著眼前檢入的選手,一邊暗自低問身旁的柳一奇。
「聽說是有竊賊行搶外國女士。」柳一奇低聲通報,順手遞給他望遠鏡。「為了不打擾各國使節跟總統看獨木舟比賽,我已經派人去緝拿這名嫌犯,好像在那邊騷動著……不過我相信等會兒就會平息下來了。」
「我看看。」湯凌霄取過望遠鏡,探看遠方。
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快速移動,不過……不會吧?
湯凌霄放下望遠鏡,揉了揉眼睛,繼續將望遠鏡拿起來看——
元已晴怎麼會在……馬上?
「這是怎麼一回事?」湯凌霄看著望遠鏡中的小女人,只見在馬上的她花容失色,小嘴裡還不曉得在叫嚷些什麼。「已晴怎麼會在馬上?」
「咦?」柳一奇聽到湯凌霄這麼一說,覺得頗為意外,連忙拿起望遠鏡一瞧。
老天爺!真的是那個女記者,
「這……她怎麼會騎馬在河堤上狂奔?剛剛我沒看到她啊?」
「這個給你,你來嗚槍。」只見湯凌霄將手中的槍交給了柳一奇。
「秘、秘書長?」柳一奇瞪大眼睛,連忙出聲阻止湯凌霄。「你要去哪裡?你等一下要嗚槍耶!」
「我要去救她!」
不曉得為什麼,她的一舉一動、她的安危,他都牽掛,他說得理直氣壯,瀟灑的背影就這麼快速轉身,奔入人群。
滾滾沙塵,精壯的馬兒在人群之中左閃右躲,達達的馬蹄奔在路上,震得馬上的元已晴好不舒服。
她……她實在低估了馬兒的野性了!
為什麼她看電視上那些電影明星,總是能將馬兒騎得悠哉游哉的?
她現在人在馬上,小手握著韁繩直到關節都泛白,她也不過學習電影裡面的主角,踢了一下馬腹,誰知這馬兒跑得比誰都猛,一上一下,比七級地震還教她暈天轉地!
元已晴完全無法顧及四面八方向她投來的注目禮,眼見有人居然「借用」了在一旁遊園花車的馬,居高臨下不說,奔跑中揚起的喧嘩熱鬧就夠吸引人目光了。
不過馬兒雖然震得她頭昏眼花,她卻沒有忘記自己最終的使命,直奔那個搶匪逃命的地方。
「別想逃……搶搶搶搶匪!」
只見她張大嘴想要壯大聲勢,可惜胯下的愛騎可是一點都不領情,無法展現她帥氣正義的一面,一句應該是要讓對方心生畏懼的話,經過馬兒的震動下,分成了好幾個音節。
故意跑向人多的地方的搶匪,原以為這次的行搶十分成功,正準備躲到人群之中脫身,回頭一看,卻沒想到後面會跟來了如此龐大的陣仗,馬兒所到之處,眾人立刻讓開一條路!
那男人抱著艷紅色的皮包,一咬牙,跑到用黑色浮桶連接綁成的碼頭道路上,元已晴見狀,立刻也連人帶馬地跳到浮擺不平的黑色浮桶上,為的就是要將這名可惡的搶匪一舉成擒。
「別跑!」她大吼一聲,馬兒奔得更急了。
搶匪沒料到後面追來的這個女人居然緊咬著自己不放,就算奔到了河堤的盡頭還不放手,索性在馬兒快要追上自己的那一瞬間,他將皮包往碧潭清澈的水面上一丟——
皮包!
元已晴在那一瞬間丟下了韁繩,粉臀離開了馬鞍,情不自禁地就這麼站了起來,眼見就要接到那皮包……
嘩啦!
所有的事情彷彿快轉的鏡頭般令人屏息,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漏掉這一連串精采宛如電影般的情節,在場的民眾莫不為這個場面呆住了神,張大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