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久很久不曾哄過女孩子不要傷心了;如果她是一個娃娃,一支棒棒糖就可以解決她的悲傷煩惱,不過……
這個小女人的棒棒糖,要到哪裡去找尋?只好笨拙地插支貢丸充數。
元已晴不曉得該怎麼對湯凌霄說,幸好他在這裡。
幸好,在她最脆弱的時候,還有一個人在。
即使,他不曉得她有多麼脆弱,不曉得她在看清自己愛戀多年的對象之後,那種夢醒了的感覺。
「謝謝。」她啞聲答謝,鼻頭酸酸的。
這是怎麼回事?他給她吃的可不是沾了哇沙米的貢丸啊!可是她就是忍不住,一種酸酸的感覺,從胸口釋放了出來,眼睛朦朧地就要看不清楚那張靠近自己的臉龐……
「別哭!」他一把將她摟住,感受到從她粉頰上滑落的第一顆眼淚的溫度。
「我不是說過了嗎?為了那樣的男人哭,實在太不值得了。」
她的耳畔傳來了他低低的告誡,笨拙而努力地安慰她。
「至少,要找一個讓你值得哭泣的男人,應該找跟我一樣優秀的男人才對!」
從他的懷中傳來了她的噗哧一笑,湯凌霄這才放心下來,繼續耍寶,「又哭又笑,小狗灑尿,小心把你的隱形眼鏡給衝出來!」
她消瘦的雙肩繼續抖動,他的努力換來了她輕鬆的笑容,這一頓飯,使她重新找回了屬於自己的感覺。
「如果這個三八蛋再不識貨地打來或是糾纏你……」他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看著旁邊的電話。「我可以派人刺殺他,理由是——危害總統府秘書長居住安全。」
她笑了,是開懷大笑,笑得握在手上的貢丸都抖啊抖地,一雙總是漾著水氣的眸彎成了新月狀。
見到元已晴破涕為笑,湯凌霄做出了砍頭的模樣,她笑得更厲害了。
真好,看到她笑。
他覺得整顆心也都跟著暖和起來了……
第四章
風和日麗,冬陽高照,碧潭的水面被暖暖的日光照出一片燦燦銀光,偶有數只飛鳥掠過岸邊青山,更顯自成一派的自然風光。
除了自然風光吸引人外,另外一邊的河堤上群聚的商家,早就已經熱鬧非凡。
只見一個個臨時搭起的黃藍帳棚數座,各個賣的都是台灣各地方的特產,有台東山豬肉、有宜蘭鴨賞,更有南投細心烘培的茗茶。
五彩氣球奔放,熱鬧的音樂聲和談笑聲融合,就連遊行的馬車也格外吸引遊客的注意。熱鬧的會場裡有來自各國的嘉賓,也有熟悉的東方面孔,三五好友群聚在熱鬧的園遊會或是比賽場地,一時之間,碧潭河畔成了中西交流的據點。
今天正是國際獨木舟大賽,一早開始就聚集了不少從異國而來的選手,準備在此大顯身手,一展精采的划舟神技。
「大會報告、大會報告,請參加上午國際男子組第三組比賽的選手,到碼頭邊的入口處檢入……」
擴音器傳來了主辦單位的通知,河堤邊的選手開始有了動作,各個都往碼頭出口的檢入區移動。
站在河堤邊的元已晴穿著一件高領白毛衣,隨興配上牛仔褲,戴著白色草帽,除了遮掩陽光曬烤之外,也遮去了她一半的瓜子臉。
「哪!要不要棉花糖?」
好友沈蕾的聲音從後方傳出,然後迅速地從她四點鐘的方向遞來一枝白拋拋、幼綿綿的大棉花糖。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沈蕾。」
元已晴沒好氣地說著,一雙水眸很快地又將視線擺回碼頭上來來往往檢入的選手。
「幹什麼愁眉苦臉的?」沈蕾撕下了一片棉花糖,霸氣地塞到她的嘴裡。「我覺得你最近霉運盡退,好運已來,你的專欄不是得到很多女性的喜愛嗎?老編說很多人在網站上反應,藉由你她們看到了另外一面的總統府秘書長!」
「嗯……是這樣說沒錯……」她無意識地咀嚼著口中若有似無的甜蜜,小臉上卻仍是一臉迷惘。
「有什麼關係?反正你現在跟總統府秘書長進展還好吧?」
沈蕾一把摟住她嬌小的臂膀,一邊賊笑低語問她,「每天跟王子殿下吃晚餐的感覺如何?」
「糟透了。」她緊了緊眉,小小的肩垮了下來。
「什麼?怎麼會?」沈蕾大吃一驚,手上的棉花糖險些掉落。「你不是跟他互動良好嗎?你最近變了很多,無論衣著跟打扮上……我以為你們……」
「就是互動得太好,才讓我覺得很可怕。」
她低頭,歎了一口氣。
棉花糖的感覺就好比現在她心裡的感受,看得到,摸得到,含在口中就化開了,只剩下一片甜味,見不到棉絮的蹤影。
從陳約翰送喜帖到她那兒的那一天起,她發現她開始跟這個暫住的英俊房客有了互動。
她發現他們都喜歡看電影,喜歡某一個導演導的片子,喜歡新世紀音樂的輕靈,又或是連挑選餐具或食物的喜好都頗為相近。
這是很奇特的溝通方式,元已晴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殊或是吸引人的地方,可是偏偏自己居然會跟這個台灣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有這麼多這麼相近的地方!
她開始會在他晚歸的時候擺上消夜,順便遞上一張卡片要他別太累;或者是他偶有提前回來的時候,她會開始絞盡腦汁要變出怎樣的晚餐……這一切都令她覺得太過於……自然。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歎了一口氣,小臉埋在自己冰冰的小手裡。
「你知道嗎?昨天我居然在吃飯的時候還安慰他,今天遇見巴裡芭拉大使的時候別太生氣……完蛋了!我居然會有關心他的一天……」
「巴裡芭拉?」沈蕾揚眉,「你是說上次那個中巴混血小孩監護權的問題嗎?最後還不是把他判回巴裡芭拉的爺爺了?」
「對啊!但這讓兩國的外交起了摩擦,總統也很煩惱,差點造成我們跟他們斷交……雖然今天大使還是來了,不過聽說還是很生氣的樣子!」
她抬起頭來,很認真地看著好友。「我發覺自己居然不是關心我們國家跟人家斷交,而是……而是在乎他的情緒!」
沈蕾和元已晴對看數秒,最後她緩緩地下了結論。「你在戀愛,已晴。」
戀愛?!
這句話一下子便打中了元已晴的心房,她杏眼圓睜,紅唇微啟,想要辯駁些什麼卻又說不出理由。
最後她放棄了辯解,垂頭喪氣的就像個被發覺做錯事的小孩。「我就是害怕你說出這句話。」
「說出哪句話啊?」
就在元已晴和沈蕾兩人秘密會談的同時,突然從身後冒出熟悉的男聲。
「秘……秘書長!」
兩個人很快地轉身,元已晴的小臉蛋漲成了紅色,活像顆不知所措的小番茄。
怎麼會這麼巧?說人人到、說鬼鬼到!
「呃……我們只是純粹聊天。」元已晴狂跳的心臟簡直要爆炸了,她希望他沒聽到最後她所說的告白,立刻轉移話題。「這位是沈蕾,我報社的朋友。」
暖暖冬陽底下,只見湯凌霄褪下了以往的斯文西裝打扮,換上了一件淡藍色的運動長袖,一張俊臉上仍掛著平日一樣的溫和微笑。
「你就是已晴報社的好友沈蕾?我常聽到已晴談到你。」
「是的。」沈蕾也臉紅了。
唉唉!希望自己說的話沒被湯凌霄聽見,否則她就是第二次害已晴下不了台了。
雖然湯凌霄很迷人,不過她還是快點腳底抹油,溜啊!
「嗯……很高興認識您,湯秘書長,我是來採訪獨木舟選手們的,那麼我先去檢入區了!掰掰——」
「誒!誒!沈蕾……」
這沈蕾也太不夠朋友了吧!怎麼丟下他跟她獨處?她好不容易才意識到喜不喜歡的問題,馬上這個「問題癥結」的男人就出現在她的面前……
「站在這裡很熱嗎?」湯凌霄低語,站在她的身旁問著,高大的身子體貼地替她擋去了冬陽的曝曬。「我看你跟你朋友的臉都被曬紅了,今天的陽光是比較大了一些。」
「嗯……是有一點。」
元已晴注視著前面喧鬧的水面和來往穿梭的人群,就是不敢正眼看他,就怕自己的眼睛袒露出不該說出的笞案。「巴裡芭拉的大使還好嗎?你有去跟他說話嗎?」
「我有跟他打過招呼了,不過他似乎還是挺不高興的。」
湯凌霄歎了一口氣。
這小女人跟他說的事情就只能圍繞在公事上嗎?他可是擠過那些繁文縟節、一堆想要從他口中打探消息的大使們,終於來到她身邊,好不容易相心要輕鬆一下——這是他最近發現的,在元已晴的周圍,總是能讓他十分放鬆。
他喜歡她的貼心,晚歸的時候每次不同的小點和幽默的卡片,總令他會心一笑,偶爾有提前下班的時候,跟她一起坐在那方小小餐桌上,互相吐槽,這是很有趣的體驗。
她跟著他出訪,或是參加各種記者會、與民眾有約之類的公共場所,總是像只安靜的小鳥,慧黠的眼睛烏亮亮地吸引他的目光,有時候一抬頭不見她,他就會開始猜想,她是累了回家了嗎?還是只是去一下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