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吼,不得了,當場把葉希能吼成木頭人,半天回不了神。
「你罵我什麼?」他有沒有聽錯,她有那個膽?
「神、神經病。」她回答得小小聲,似乎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的用詞不妥。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他的青筋已經開始從額頭上冒出來。
「神經病。」她只得講大聲一點。
「再說一次!」可惡,她真的這樣罵他。
「神經病!」她越罵越順暢,開始覺得她罵得不無道理。
「你敢罵我神經病,你憑什麼這麼罵我?」他惡狠狠的瞪她,大有把她渾身的骨頭拆了餵狗之勢。
「誰叫你要我去跟那些灰燼道歉。」她反駁,不覺得她有哪裡不對。
「你本來就該跟它們道歉,是你先對不起它們。」把它們燒成灰。
「你才對不起它們咧!」她脹紅了一張小臉。「是你自己說它們是廢物的,我不過是將廢物處理掉,有什麼不對?」
好啊,說來說去都是他的錯,她什麼時候變得牙尖嘴利了?
「反正我就是要你去跟那些灰燼道歉,你去不去?」說不出道理,葉希能索性改為威脅。
「我又不是林黛玉,不去。」方籐蘿十分倔強。
「你敢說不去——這跟林黛玉扯上什麼關係?」他遲早會被她這種無厘頭式的回答搞昏。
「黛玉葬花,沒聽過嗎?」虧他號稱天才,連紅樓夢都沒讀過,哼!
「我是要你去跟灰燼道歉,不是要你去埋葬它們。」該死,他在扯什麼,越扯越遠。
「先道歉,下一步就要我親手埋葬它們,還要磕頭說我錯了,我不幹!」說什麼她都不會幹這種蠢事。
「你不幹?」他瞇眼。「你的意思是說,你不去?」
「不去!」她堅定拒絕。
「真的不去?」
「不去!」
「你居然敢跟我說不去。」他氣得抓住她。「你從來不會……從來不會……」
接下來,不知道是她比較驚訝,還是葉希能。驕傲如他,居然緊緊抓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說地印上她的嘴唇吻她。
方籐蘿像個洋娃娃般的眨眨眼睛,不敢相信他居然這麼做。然而嘴唇上傳來的溫度,又說明了這不是自己的幻想,他真的在吻她!
「你從來不會……拒絕我的……」葉希能彷彿也被自己的舉動嚇到了,在離開她嘴唇時表情和她一樣困惑,卻還是抓住她的肩膀,再給她一吻。
她仍舊瞪大眼睛,懷疑此刻吻她的和昨日罵她的是同一個人。在瞧見她癡呆的反應後,葉希能照例詛咒了一聲,丟下她就跑,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是幻影,或是瘋子。
這……
她也不能確定。
時光就在兩人尷尬的氣氛中悄悄流逝。
話說自從當日逼迫黛玉葬花不成,葉希能這個現代賈寶玉的情緒就沒好過,鎮日陰晴不定,害奉命隨時保護他的方籐蘿也吃足了排頭,一直到馬丁.丹斯格來訪,情況還無法改善。
「我先出去了,你們慢慢聊。」方籐蘿朝馬丁.丹斯格尷尬的一笑,隨即退出實驗室外。
馬丁.丹斯格朝她點點頭,精明的眼穿梭在她和葉希能之間,直到她關上門,馬丁.丹斯格還在看。
「你們吵架了?」待門完全闔上後,馬丁.丹斯格問他的義子。
葉希能繃緊一張臉下說話,陰霾的臉色說明了他完全猜中。
馬丁.丹斯格先是乾咳了兩聲,繼而無聲的微笑。
「有什麼事嗎,義父?」葉希能的表情很難看,覺得他義父的微笑很礙眼。
馬丁.丹斯格連忙止住微笑,正襟危坐起來。
「是的,希能。」馬丁.丹斯格盡量保持嚴肅。「我來關心你的進度。」然後又忍不住笑出聲,看得他的義子很火大。
「沒有進度。」
葉希能這句話,成功止住馬丁.丹斯格臉上的笑容。
「沒有進度?」馬丁,丹斯格愕然。「這句話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葉希能不耐煩的回答。
「我以為我這次來,是來拿你的研究報告的。」而不是那四個字。
「我知道你很急,義父,我也是。」葉希能的口氣煩躁。「但光著急沒有用,沒有成果就是沒有成果,你逼我也沒有用。」
「我不是在逼你,希能。」馬丁.丹斯格歎氣。「只是你從事這項實驗,已有四年的時間。這期間你從紐約搬到小島,為的就是加快研究的腳步,你自己也說近半年來有重大的突破,不是嗎?」
「我知道我向你保證過這幾個月一定會有成果。」葉希能回應他義父的話。
「但研究卡住了,動彈不得。」
「哪個步驟卡住?」馬丁.丹斯格追問。
「最後的確認階段。」葉希能答。「你知道如果沒有度過這個階段,就無法發表論文,醫學界也不會承認。」
這倒是真的。
「好吧!」馬丁.丹斯格再一次歎氣。「既然你如此堅持,我也就不勉強你。但記住,義父隨時等待你的好消息。這個研究,不止關係到我們的藥廠,同時關係到全人類的福祉,你要多加油,闖過最後一關,知道嗎?」
「知道了,義父。」葉希能允諾。「我會盡量加快腳步,不使你失望。」
「那就好。」馬丁.丹斯格拍拍葉希能的肩膀,為他打氣。
葉希能感激的看著他義父。身為全美數一數二大藥廠的老闆,馬丁.丹斯格不但沒有大老闆的驕氣,反而很寬容的對待每一個人,慈祥無比。
馬丁.丹斯格的這項優點,方籐蘿也感覺到了。他來訪的這幾天,可說是她和葉希能兩人之間的潤滑劑。等他一離開,氣氛又立刻僵住,回復到彼此不交談的狀況。
原本倒也相安無事,但某天晚上的突發事件,徹底改變眼前的狀況。
距離馬丁.丹斯格離開小島的第三天,氣溫很低,海風很強,海浪不停地拍打著沿岸的沙灘,絕不是一個適合出海的好日子。
當天晚上,葉希能早早入睡。方籐蘿檢查完了所有保全設施以後,也跟著上床睡覺。於是整座小島頓時陷入一片黑暗,沒有絲毫光亮。
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的走著,指著凌晨三點。三點鐘才過,驚見波濤洶湧的海岸線上,出現兩道人影,無聲的泅上小島。
他們很快地脫下身上的潛水衣,以最快的速度潛入主屋。他們的目標是葉希能的書房,而非葉希能本人。而且怪異的是,他們似乎對小島上的保全設備很熟,知道怎麼躲避那些鐵絲網,以及避免觸碰那些警鈴。
潛入者輕而易舉就到達葉希能的書房,兩人翻箱倒櫃一番之後,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因而決定趁著天亮之前離開小島,回去覆命。
他們來匆匆、去匆匆,唯一留下的紀念品是亂成一團的文件和書籍,枉費方籐蘿苦心整理。
方籐蘿到底是受過訓練的人,對方雖然走得輕盈,卻也留下些許痕跡。才剛起床,她就發覺有些事情不對,走廊的地板上,印著些微腳印。
她蹲下身,用手測量那些腳步的大小及數量,因而判斷出對方應有兩人,而且都是男人。她又循著腳印追蹤對方潛入的目標,腳印在一扇門前消失,是書房。
他們闖進葉希能的書房做什麼?
方籐蘿先是愣了一下,後跟著打開書房的門,一探究竟。
真是一團糟。
方籐蘿鬆開門把,走進被搜得慘不忍睹的書房,發現這兩個夜賊十分沒品,把她好不容易才整理出的一小片天地,又打回原先的模樣,甚至更亂。
如此一來,又得從頭再整理一次了
她認命的彎腰,把散落一地的文件撿起來。她一面撿,一面計算這又得花多久的時間整理,未料才撿不到十分之一,葉希能就闖進來,不分青紅皂白對著她大吼。
「你他XX的又在搞什麼鬼?!」
方籐蘿嚇了一跳,手上的文件像溜滑梯似地滑到地面,於是狀況立即變糟。
「我……我在……」她一時間亂了手腳。「我在整理。」
「整理?」葉希能眼光銳利的掃了書房一圈。「你想騙誰,有人像你一樣越整理越亂的嗎?」
顯然她的說法,一點也沒說服他。
她急忙撇清。
「不是這樣的。」她越說越亂。「昨晚有人闖進你的書房,我一早發現後,就進來查看,順手整理了一下——」
「說謊。」葉希能冷冷打斷。「我看你根本是挾怨報復,故意把我的書房搞成一團亂,不幸被我逮到,乾脆把責任推給小偷。」
「才沒有!」她拚命否認。「我沒有存心報復,真的是小偷闖進來想偷東西——」
「偷什麼東西,你手上那堆紙嗎?」他又一次打斷她,口氣一樣殘忍。「只有最笨的人才會到書房來偷東西,這個島上只有你我二人。既然我不可能是那個笨蛋,唯一的嫌犯只剩下你,你別想否認。」
葉希能斬釘截鐵,一口咬定一定是她幹的,方籐蘿無法爭辯,也不想爭辯,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