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那是因為你的笑哥哥不屬於這裡,我們不能這麼自私!」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菁姊姊,妳怎麼啦?」小九手忙腳亂的想替她擦眼淚。
「我沒事,只是眼裡進了沙子。」裴菁強顏歡笑道:「你們瞧將軍都有些不耐煩了呢!我這就帶牠出去遛遛。」
也不待他們響應,她飛身躍上馬背,策馬狂奔而去。
☆
離開沙城的路上,君貽笑一再回頭。
裴家牧場已經看不見了,但不知怎麼的,他總是覺得自己還能感受到她的氣息。
「笑兒,不要再回頭了。」車上,君老夫人探出頭來喚道:「你小心不要從馬上摔下來。」
他們江南人習慣了乘船坐車,就算騎馬,也只騎那種體格嬌小的;像這種高頭大馬別說騎了,就連看著心裡也覺得有些害怕呢!
「哦……知道了。」他隨口應道,眼睛還像是黏在身後似的。
「唉……」看得出來,這幾個月笑兒的改變很大,她也說不上來這究竟是好還是壞。君老夫人有些憂心仲仲。
他們一個魂不守舍,一個心事重重,誰也沒注意就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有一人一馬跟了他們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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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清姊、靜姊,妳們怎麼來了?」
裴菁筋疲力盡的回到牧場,竟然看見裴清和裴靜都回來了。
再一看,連她們的夫婿阿那炅和拓拔雷也都來了,柔然戰士和金烏城的護城兵在他們身後排成了整齊的兩列。
「光叔,是你請大姊、二柿回來的嗎?」裴菁略一思索就有些明白了。
「我也是怕三小姐會被欺負呀!」光叔在看見君老夫人出現後,就心知不妙,因為擔心裴菁會吃虧,就找人給兩位小姐送了信。
「沒有人會欺負我--」她話還沒說完,裴靜就打斷了她的話。
「三妹,妳真傻呢!」
「靜妹說得對,這件事妳確實做得不對。」裴清也道。
「做得不對?」裴菁一怔,「他是屬於江南的啊!我只是希望他活得更好而已。」
「什麼叫活得更好?有自己深愛的人相伴才是最好的活法。」說這話時,裴靜含情脈脈的望著自己的夫婿拓拔雷。
「我只是不希望用牧場來困住他。」她呢喃道。
「傻妹妹,沒有愛才是『困』,有了愛,無論身在何處,妳都會覺得天大地大呢!」裴清愛憐的摸摸她的頭,「對我來說,只要能和阿那炅在一起,沙城也罷、柔然草原也罷,都是幸福的家。」
是這樣的嗎?裴菁一怔。
「所以別讓妳的幸福從指縫裡輕易溜走了喔!」裴清微笑道。
「再說妳也沒問過他,怎知妳以為的幸福不會是他所要的幸福呢?」裴靜提醒道。
她來得比較早,所以從光叔的嘴裡知道了裴菁還沒讓君貽笑表態,就不容分說的把他趕出了裴家牧場。
「我以為的幸福不是他所要的幸福嗎?」這……可能嗎?裴菁不住的問自己。
「菁姑娘,妳別擔心,阿那澹這就幫妳去將那傢伙擄回來。」隨著阿哥嫂子前來的阿那澹,很有義氣的道。
當年和阿哥一起來到這沙城搶親,至今還讓他熱血沸騰呢!現在好不容易又有了搶親的機會,阿那澹哪肯隨便放棄。
「搶親?」這法子好像太激烈了……裴菁有些猶豫。
「兒郎們,咱們搶親去呀!」阿那澹才不管她猶豫不猶豫,馬上點齊了他的柔然兵,就要出發去搶親。
去吧!
另一邊,裴清、裴靜、光叔等人,也都用眼光鼓勵她去爭取屬於自己的幸福。
「搶親就搶親!」當下裴菁也豁出去了,只見她雙腿一夾,韁繩一抖,胯下的將軍已經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
「兒郎們,搶親呀!」阿那澹一聲令下。
下一刻,在一陣集體怪嘯聲裡,驃悍至極的柔然兵興奮的衝了出去。
☆
根據裴菁的估計,君家一行人雖然已經定了好久,但因為是坐車的,所以不會走得很快。她本來以為不消一天就能追上他們,然後就能實施她大膽的搶親計畫。
誰知他們確實是追上了君家一行人沒錯,可是事情的發展卻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他回家去了。」
「老夫人,您說什麼?」裴菁失聲驚道:「您說他回家去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那死心眼的孫子說,江南君家已經不是他的家了,今後他的家就是裴家牧場了。」君老夫人臉上的神色非常複雜。
「他真是這麼說的?」裴菁有些驚喜又有些不敢置信。
「是啊!如果不是我親耳聽到,我也不相信呢!」君老夫人又是歎息又是搖頭的。
她這孫兒除了對書文詩畫有些狂熱之外,對什麼都是淡淡的,她還以為他這輩子就這樣了呢,沒想到他竟然也會如此執著。
「您是說他現在……」她仍有些不確定。
「嗯!他現在應該回牧場去找妳了。」
「找我?」裴菁怔了一怔,「可是我這一路騎過來都沒看見他的人呀?」
「沒看見?笑兒他明明是往牧場的方向去的……」這回輪到君家的一行人開始著急了。
「我去找他!」她一拉韁繩,就往來路奔去。
「我們也去!」阿那澹一聲令下,一千柔然兵也呼嘯著跟去了。
「哎呀!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呢!」看到柔然兵離開,老夫人連聲道。剛剛這凶巴巴的士兵忽然攔在他們車前,還以為遇到搶劫咧!
「老夫人,這下該怎麼辦?」老僕婦囁嚅的道。
「還能怎麼辦?隨他去吧!反正這孫子是留不住的了。」君老夫人歎息道。「留在牧場總比死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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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菁來來回回在路上騎了好幾回,甚至連草叢都扒開來看,就怕他會墜馬昏死在那裡。
可是,還是沒有他的行蹤。
這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她越來越急,也越來越擔心,於是,她和阿那澹等人不得不分頭尋找,以擴大搜索的範圍。
找了半天,還是不見蹤影,怎麼會這樣?就算他是一路跌回去,也該到牧場了呀!
莫非……
驀地,裴菁的腦中靈光一閃。嗯……依他之前的不良紀錄,這種情況未必不無可能。
果然,才騎了十幾里路,她就聽見順風吹來了諸如:「馬兄、馬兄,算我求求你了,你轉回頭好不好?」、「不要再往那邊走啦!這邊才是去牧場的路……」之類的話。
天哪!原來他真的走岔了路了!
裴菁很想笑,可是跌碎在馬背上的卻是兩顆淚珠。
「唉!如此頑劣不堪,你這匹馬真是子孺馬不可教也!」終於,君貽笑挫敗的放棄了對馬大哥曉以大義的計畫,正打算跳下馬來靠雙腿走回牧場。
「嗨∼∼我來載你怎麼樣?」驀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道。
呃∼∼那、那、那不是他心心唸唸的……
他猛地往後一仰,還沒看見自己心愛的女子,整個人就從馬背上一頭栽了下來。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君貽笑在草原上摔了個標準的嘴啃青草式。
「啡啡啡啡∼∼」那匹君貽笑嘴裡「頑劣不堪」的馬和裴菁的將軍「笑」成了一堆。
「你喔∼∼你還好嗎?」裴菁忍了半天才沒笑出聲,但嘴角已經忍不住扯出了往上的弧度。
「還、還好啦!」他掙扎著吐出了嘴裡的草,很是尷尬的道。
唉∼∼他最不想在她面前出醜了,但不知怎麼的,每次他出醜總是在她的面前呢!
「你不是要回家嗎?不如我載你一程吧!」她提議。
「回家?」君貽笑的心頭猛地一沉。莫非她還是要趕他走不成?
「當然啦!你不是要回裴家牧場嗎?我正好順路呢!」裴菁揚眉一笑。
「妳、妳是說……妳……」太過驚喜了,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上來啊!」她伸出一隻手。
「好!」這一次,君貽笑緊緊的抓住了這只溫暖的小手,借力翻上了她的馬背。
「好將軍,咱們回家囉!」裴菁一拉韁繩,馬兒乖乖的轉向往裴家牧場的方向。
最讓君貽笑氣絕的是,那匹他哄了半天、嚇了半天、哀求了半天,就是不肯回裴家牧場的壞馬,現在居然跟在將軍的後頭乖得不得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壞馬,總有一天我要你乖乖聽我的話!」君貽笑咬牙切齒的發誓道。
「中土人脆弱,來兵皆胡羌,縱獵圍城邑,所向悉破亡。馬邊懸男頭,馬後載婦女,長驅入朔漠……」裴菁漫聲吟道。
「妳……妳怎麼會吟這首蔡文姬的『悲憤詩』?」聽到這裡,他的自尊心大受打擊。
「上次我載你回牧場時,大力、小九他們曾經吟過一次。」她笑著告訴他.
天哪!原來她真的是過目不忘呢!君貽笑又一次受了打擊。唉∼∼他好歹是一個堂堂男子漢呀!怎麼三天兩頭遭人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