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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圓悅

  「您不必再說了!」裴菁猛地打斷她的話。

  她的心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清明了--他這樣的男人應該是屬於江南的,而不是這個邊陲小牧場!

  遊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如此的旖旎景致才是他未來乍活的地方;這貧瘠的裴家牧場只是他生命中的小小片段,而她也只是他多采多姿生命裡的匆匆過客而已。

  她沒有權利、更沒有資格用牧場來困住他!

  「放心,我會還給您一個完整的孫兒。」裴菁拋下一句,就逕自轉身離開了。

  身後,君老夫人深深的注視著她的背影。

  「您欣賞她?」跟在她身邊的心腹僕婦終於忍不住問道。

  「嗯……我很欣賞她。」君老夫人點點頭,「如果舒雅有她一半的堅強,事情就不會鬧到這種無法收拾的地步了。」

  「那您還--」心腹僕婦納悶道。

  「作為君家未來的主事者,笑兒需要一個名門閨秀做妻子。」君老夫人不無遺憾的道:「單這一點她就不合格了。」

  說白一點,在他們這些名門望族中,婚姻只是一種謀求最大利益的有效手段而已。

  「明白了。」心腹僕婦點點頭。

  「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望著裴菁有些落寞的背影,君老夫人忽然回憶起許多年前,自己也曾看見一個同樣落寞的背影。

  記得許多年前那個飄著桂香的午後,也曾有一個男人對她說:「二小姐,妳跟我走吧!我會給妳幸福的。」

  為什麼沒有走呢?她已經記不起來了,只有那股淡淡的惆悵總是飄著桂香,浮在她的胸臆間……

  第十章

  「菁,妳來看看,我是不是堆得比以前好多了。」裴菁才剛靠近馬廄,君貽笑就獻寶似的道。

  此時已經進入了深秋,牧場開始儲備乾草以備馬兒捱過沒有青草的漫漫嚴冬。對於只有五個人的牧場來說,這絕對是個艱巨的任務,所以所有能勞動的都用上了,君貽笑自然也能不例外。

  只是他的本事實在糟糕得很,其它不說,就連乾草垛都被他堆得歪七扭八的,每次都被大力和小九他們嘲笑得無地自容。

  這一次好不容易才堆了一個還算過得去的成品,自然想在戀人面前現現自己的本事了。

  沒想到--「你走吧!」裴菁一開口就道。

  「妳說什麼?」君貽笑詫異的看著她,「妳不會是這個意思,一定是我聽錯了!」

  「不,你沒有聽錯。我希望你能盡快離開裴家牧場。」她捨不得他離開,但是讓他繼續留在牧場只會耽誤了他的太好前程!

  畢竟要他這個滿腹錦繡文章的書生,留在這裡牧馬放羊、教小孩子識字,根本就是一種浪費。

  之前,她還能借口他離開牧場就會死路一條,來罔顧這種現實;可是如今一切將他牽絆在牧場的理由都不存在了,她實在無法坐視他浪費他的才華。

  「妳說過妳喜歡我的。」雖然他們還沒成親,但在他的心中他們已經是山盟海誓了。

  「那又怎麼樣?我也喜歡光叔、大力他們。」裴菁強迫自己昧著良心道:「再說你留在牧場也只是浪費口糧而已,就算是小九都比你有用多了。」

  「我不是也幫妳說服了楚天狂嗎?」君貽笑想向她證明自己也是有用的。

  「就算沒有你,顏城主在比較了馬的品質之後,也會選擇我們裴家牧場的。」她狠心抹殺掉他所有的功勞。

  「我答應過要教妳識字、寫詩、畫畫,還有彈琴的……」他就像抓住了最後的一根浮木,努力說服她,「我還可以替妳記帳,妳不是常常稱讚我帳記得很好嗎?」

  「我以前不識字,不也過得好好的?再說,現在大力他們也可以幫忙記帳了。」裴菁不敢面對他那雙哀求的眼睛,只怕自己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決心會煙消雲散了。

  「可是我愛妳啊!」君貽笑絕望的喊道。

  「愛我又怎樣?你能保證一輩於都像現在這麼愛我嗎?你能保證你以後永遠不會為了今日的決定而後悔嗎?你能保證……」她吶喊道。

  「我--」他想說些什麼,但她馬上打斷了他的話。

  「你看見天上的雄鷹了嗎?」她指一指在他們頭頂盤旋的鷹隼,「雄鷹只和雌鷹一起飛翔,你能想像雄鷹和畫眉一起飛翔的樣子嗎?」

  「我……明白了。」君貽笑黯然道。

  她是草原上的鷹隼,他卻是江南的畫眉,雄鷹和畫眉本來不該在一起飛翔的,他們終究是不合適的呀……

  「你在這裡已經造成了我的困擾,我希望你能盡快回江南去。」說出這話時,她看見了他眼底的哀傷。

  但是她無法出言安慰,因為就在她說出趕走他的話時,她的心也被自己撕扯得血淋淋的!

  「妳會想……」想念我嗎?君貽笑想問她,可是終究沒有問出口。他只是深深的作了一揖,「場主的恩情我時刻銘記在心,這些日子多有打擾得罪之處,還望場主多多海涵。」

  「你……」他竟然叫她場主!裴菁心中大痛,卻只能嚥下自己親手釀成的苦果。

  「君大少,您客氣了。」她澀澀的道。

  「我也在牧場打擾很久了,這就和祖母大人去商量回程的事宜。」君貽笑又作了個揖,「臨行前不能親自向場主道別了,就在此說句再見珍重吧!」

  他從沒有用如此疏離的口氣和她說話,但裴菁隱隱的意識到,這才是江南貴公子慣有的語氣吧!客氣、疏離,帶著一種不自覺的矜貴。

  「……珍重。」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裴菁奸艱難才說出這兩個字。

  從此,他不再是那個將她看成仙女的君貽笑,也不再是那個笨拙得連馬都上不去的君貽笑,更不再是那個心裡、眼裡只有她的君貽笑……

  理智清楚知道,他的離開是她想要的結果,可是……情感卻無法接受啊!裴菁的喉嚨一甜,竟吐出一口鮮血來。

  「菁姊,妳明明這麼喜歡他,為什麼還要趕走他呢?」大力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裴菁這才發現光叔和大力不知什麼時候居然站在她身後了。

  「你們……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她的臉上勉強掛上一絲疲倦的笑,「哦!我都糊塗了呢!你們當然是在這裡幹活了。」

  「你們的話我都聽見了。」光叔嚴肅的道。

  「都聽見了啊?這樣也好,我就不用再解釋他為什麼會離開了。」她勉強道:「現在裴家牧場又只剩下我們幾個相依為命了呢!」

  「三小姐--」光叔想說話,可是裴菁打斷了他的話。

  「等到下次再拍賣囚犯時,我還會去買一個的。你們放心,這回我一定會買個真正強壯健康的回來,哈哈哈哈……」她想用笑聲來證明她很好,可是才笑了幾聲,那毫無歡愉的刺耳笑聲就連她自己都受不了了。

  「菁姊,妳為什麼不哭?妳哭啊!」大力激動的道。

  「我為什麼要哭呢?呵呵……」裴菁試著將嘴咧開,卻形成了一個似哭似笑的古怪表情。

  「既然喜歡他,就留下他好了,為什麼這樣做?」大力捏著拳頭嘶喊道:「反正如果沒有妳,他那條命也早就沒了!」

  「你還小,還不懂得什麼是愛。」她的視線迷迷茫茫的落在草原的盡頭。「他不屬於草原,我不能這麼自私的困住他。」

  「我也--」大力才要喊出「我也愛妳」,光叔就眼明手快的摀住了他的嘴。

  「不要說。」光叔用口型對他說。

  他身為旁觀者看得清楚,大力對裴菁的愛,不過是一種依戀而已;既然只是年少時的美麗誤會,又何必戳破它徒增煩惱呢?

  「你也捨不得他走嗎?」裴菁會錯了意。

  「別想太多了,讓我們一起把裴家牧場搞得興興旺旺的。」光叔摸摸她的頭頂,安慰道。

  「嗯……我沒事。」裴菁點點頭。

  可是大家都知道,這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而已,她一向死心眼,對君貽笑又是愛得很深,根本不可能輕易淡忘了他。

  草原的風獵獵,吹得他們的袍角飛揚。

  「啡啡啡啡∼∼」馬廄裡的駿馬似乎感受到外面的沉重氣氛,紛紛嘶鳴起來。

  「光叔,我出去遛遛馬。」

  她走進馬廄,牽出了將軍,才想替馬上鞍,卻看見小九一個人慌慌張張的跑過來了。

  「菁……菁姊……」他一邊跑一邊喊。

  「出什麼事了?」裴菁一陣緊張。

  又出了什麼紕漏了?莫非他的赦免作廢了……

  霎時間,她的心裡閃過了無數念頭,但讓她羞愧的是,那些大多是不利於他未來的念頭。

  「走……走了呢!」小九氣喘吁吁的。

  「誰走了?」光叔性急的道。

  「就……就是那個壞蛋君貽笑啦!」小九氣憤的跺足道:「我追著叫他別走他都不聽呢!」

  「是我趕他走的。」裴菁簡單的解釋。

  「咦?可是笑哥哥很好啊!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能把他留在這裡呢?」小九傻愣愣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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