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承笑著回答:「我的良心度假去了。」
「好好聽哦!男人的聲音這麼好聽真是罪過!」
阿華舉高電話,問問旁邊的人——誰要聽?
「我要我要!」
接著幾個傳遞,電話輾轉到巧巧中。
「帥哥帥哥!哪天出來吃個飯,讓我們替老姑婆監定一下你合不合格,艾晴雖然滯銷,可也下能隨便出清存貨。」
「把電話還給我啦!」
貫承聽到艾晴在一旁抗議嘶叫,原來,今天晚上她的公寓很熱鬧,難怪寂寞不去找她碴。
一下子,電話又傳到阿丹手中。
「喂喂!帥哥,說說話,讓我聽聽你的聲音!」
「要不要我對你唱情歌?」
低醇的嗓音醉了一票女人,阿丹拉大嗓門喊:「安靜、安靜!帥哥要唱情歌啦,唱得好的話,請來賓掌聲鼓勵鼓勵!」
「你們真無聊,快吃飽,準備上工了!」
艾晴一把搶回電話,把它當珍藏品般收到身後,挪挪挪,一步步挪到房間裡頭,關上門之前,沒忘記對好「同學」放話:
「今天晚上沒把酒紅禮服做出來,誰都不准溜回家!」
砰地,門甩上,她一臉勝利地把電話掛回耳朵邊。
「喂!我是艾晴,你還在嗎?」
她氣喘吁吁,可想見剛剛那翻爭奪有多激烈。
「艾晴勝利,再度搶回主控權?」貫承的笑聲傳來。
「答對了,想和『愛情』對抗,需要的不單單是勇氣,還要實力、運氣和上帝保佑。」
「說得好,你很忙嗎?」
「忙死了、忙斃了,你都不知道為了和你講這通電話,我損失多少,請學會感恩圖報。」
「你一個小時賺多少錢?」
「一萬塊新台幣、兩百八十五塊美金。」
「獅子大開口。」他輕哼一聲。
「姜先生,你不知道創作無價嗎?」
「你賺那麼多錢幹什麼?百年之後,捐給慈善機構?」
「好吧!我不管,先給我你的帳戶號碼。」
「做什麼?」
「我匯給你三個小時的薪水,請你安安靜靜陪我說話,不要再管工作的事情。』
「看來,你的寂寞症候群下是普通嚴重。好啊!為朋友道義,我下海當陪伴女,」
「這麼委屈?你知不知經濟蕭條,這年頭沒多少人肯花高薪僱用……」話說到一半,他猛然停住。
「僱用殘障人士嗎?先生,弄弄清楚,你是花錢請我陪你說話,不是陪舞,我的嘴巴可不殘障,它們完整得很。」
一陣爽朗笑聲,艾晴重新催生他的快樂,讓姜貫承從短暫的沮喪中跳脫出來。
突然間,他感激起那個偶然夜晚,她打錯電話、他認識一個讓人開心的女人。
也許艾晴是對的,當兩個人站在最適當的距離看彼此,看不見缺點,只看得見關切。
MAY MAY MAY
三個星期過去,成品如期趕出來,展覽會圓滿得讓人興奮。艾晴想,她又贏了一場。
回到家裡,洗完澡,把自己拋向床上。
第一次,八點鐘,她就睡眠姿勢擺好,輕鬆的夜、輕鬆的人生……真是令人愉悅!
整整兩天沒合眼,她的眼眶下面有一圈黑影,明天、明天,她一定要睡到自然醒,不接受任何人的連環奪命叩。
關掉手機,拔掉電話線,她不要人家來吵她。
抱著柔軟枕頭,把臉緊緊埋在裡面,深吸口氣,溫柔的擁抱……不會此男人的懷抱差。
翻過身,吃飽飽、睡飽飽,她是有能力、能自主、事業有成的女強人,所有人·看見她,都會對她羨慕。
今夜……艾晴很滿足……
半瞇眼,她準備神遊太虛……
突然,一個男人的聲波傳人她腦海中央;艾晴想起姜貫承,想起他的電話,艾晴猜,她被他制約了。
習慣在夜半,習慣在十二點鐘響前,她結束所有工作,沖一杯三台一咖啡,坐在沙發前等他來電……今夜很累,但她捨不得對他失約。
掙扎起身,拿起床頭分機,接上插頭,她撥出電話。
「哈羅!我是艾晴。」
「艾晴,姜貫承不在,我不介意幫他接聽。」滑滑的調調,兩三下就和陌生人表現出熟稔。艾晴猜測,他是個世故男人。
「你是……方勁?」
在她印象中,方勁是個和關袖同種同類同屬同科的恐怖份子。
「聰明女人!這幾個月來,我們家貫承精力充沛,工作認真,我猜,您功不可沒。」
「我不敢居功,應該是你逼迫人的功力更上層樓。」
在貫承口中,艾晴對這個把錢看得比命還重的男人早已熟悉萬分,有機會,她該把關袖介紹給他。
「逼迫人?看來貫承在你面前說了不少我的壞話?唉!朋友是做什麼用的?」
「哪裡哪裡!別誤會,他對你百般誇獎,說您的能力凡人無法比。」
「真的嗎?我不相信。怎樣?要不要出來聚一聚?我們在『塞普路斯』。」方勁邀約。
「尾牙?不會吧?離過年還有一段距離。」艾晴笑問。
「不是尾牙,只是普通聚餐,沒什麼外人,我們剛完成一個大case,整個辦公室的人一起出來吃個飯。」
「不用了,我……不太方便。」
這種時候,謊話又變得好用起來。
「你行動不便嗎?沒問題,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們馬上派香車去接美人,相信我,對於這個任務,在座所有男士都很樂意。」
「萬一等在這裡的不是美人呢?你會不會車子掉轉頭,讓我枯等?」
「這個問題你要問貫承,他回來了。」
說著,他把電話交還給貫承。
「你沒有被方勁給嚇到吧?」接收到他的聲音,暖流沁上心間。
「他是吃肉不吐骨頭的豺狼虎豹嗎?為什麼我要被他嚇到?」
「他不是,但相去不遠,很少女人能逃得掉他布下的天羅地網。」他呵呵兩聲,擺明出賣。
「真恐怖,他不會是賓拉登的手下吧?」
「相信我,他只會過之不會不及。」
艾晴笑笑,轉移重心。
「你在忙嗎?打這個電話,純粹想告訴你,晚上別打電話給我,因為我關機、把電話線拉掉,今晚我不要任何人打擾。」
「為什麼?晚上有相親宴,不想閒雜人等打擾?」他沒聽見自己的口氣,PH值不在正常範圍。
「沒錯,我和周公定約,他說要幫我找個好男人。」
「那麼早睡?你生病了?」
「真可悲的說法!一定要生病才能早睡?有良心點,我四十八小時沒合眼了,再不睡個飽覺,見不到周公,我只好先繞過去拜訪上帝。」
艾晴的話引起貫承的強烈罪惡感,想起自己前兩天還霸道地占掉她四個小時休息時間。
「真可惜,我本想半夜三點再打電話給你。」
「為什麼要半夜三點打電話給我?」
「今天晚上有流星雨,想約你一起看。」
「流星雨……」
浪漫在心中和周公作拉鋸戰。
和一個素末謀面的男人,在同一個台北天空下仰頭,看同一顆流星……近三十歲的女人還會對浪漫動心?
「怎樣?有沒有動搖?明天請一天假,今晚陪我一起看流星。」
「假設你有本事跟那個叫方勁的豺狼請假一天的話,我捨命相陪。」艾晴挑釁。
「沒問題,看我的。」
貫承轉頭和方勁說幾句話,電話讓方勁接過手。
「艾晴,你知不知道貫承請一天假我要損失多少?」方勁佯裝出不樂意。
「他一天能賺多少錢?」她問。
「十萬塊錢。」他隨口開一個價碼。
「不貴嘛!叫他把帳號給我,明天我把錢匯到他的戶口裡面。」她學貫承講話。
方勁轉述她的話,遠遠的,她聽見他爽朗的笑聲。
將電話貼近耳朵,他說:「你盜版我的話,侵犯我的智慧財產權,我裁定你要罰兩百塊錢。」
「兩百塊?這點小錢你也要。要是我真的付這筆錢,豈不是太污辱姜大設計師。」
「對不起,在經濟不景氣的時代,兩百塊錢可以養我兩天。快說!要不要一起看星星。」
「你會準備咖啡嗎?」
「幹嘛?你又不出門。」
「隔著電話線聞香啊!」
「好吧!我泡藍山咖啡和你分享。」
「有好星星可看,有好聽聲音相陪,還有好咖啡,我有什麼可猶豫的?就這樣說定嘍!晚上三點。」
「我打電話把你叫起來。」
「不要!我打給你,我現在沒關機的話,連一個鐘頭都別想安安靜靜睡覺。」
「好好睡吧!晚上三點,不見不散。」
「嗯……晚安。」
拉掉電話,艾晴臉上帶著朦朧笑意,總是聽過他的聲音,她才覺得完成一天大事。
雖然她不用對他打卡,可是陪他成了慣性,她習慣他的聲音,她愛上他的談話,艾晴……有個叫姜貫承的男人在身邊,真好!
第五章
天很藍,太陽很美,在台北的冬天,這樣的陽光令人欣躍。
艾晴踩著輕快步履,在台北街頭遊蕩。
你沒聽錯,是遊蕩!
這是一個強要來的假期,雖然造就了關袖眉頭鬆不開的死結;但她深信,放假一天,「萱草」不會因此倒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