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心點,被溫雅聽到就完了。」雷楓樵笑著警告他。
「她應該不會介意。」另一道低沉的嗓音忽地加入兩人。「我看她自己說不定也很猶豫。」
「相良!」兩個男人同時驚歎。「你居然來了?」
「我不能來嗎?」於相良瞪他們一眼,坐上吧檯邊的椅子,將隨身攜帶的筆記型計算機小心翼翼地擱在台上。
裴逸航呆然看著他的動作。「你該不會連來參加Party,都要上網打聯機遊戲吧?」
「不然你們要我做什麼?」於相良反問。「我又不愛跟人喝酒胡鬧。」他陰鬱地瞥了一眼週遭情緒已High到極點的男人們,然後收回視線,打開計算機。「你家應該是無線網絡吧?逸航。」
「是啊。」
「那太好了,省去我接網線的麻煩。」
Windows開啟,現出一張色彩明亮的桌布,是個明眸皓齒、巧笑倩兮的女人。
「等等!這不是卡通人物。」眼尖的雷楓樵首先發現不對勁,扯了扯裴逸航的衣袖。「你看看,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女人,不是3D卡通人物耶。」
「哪個女人?」裴逸航也大感好奇,剛傾身湊過來看,於相良便將屏幕往下一蓋,遮去了桌布。
「你們別靠過來。」他尷尬。
「幹麼那麼小氣啊?看一下會死?」雷楓樵逗他。
「是啊,該不會是AV女優的照片吧?」裴逸航跟著損。
「怎麼可能?」於相良回頭,憤然瞪兩個好友一眼。「別把她跟AV女優扯在一起。」
「她?她是誰啊?」
「剛剛只看了一眼,不太認得出是誰,不過好像很漂亮。」
「是相良的夢中情人嗎?」
「有可能哦。」
兩人一搭一唱,試圖將於相良逼至爆發邊緣,可沒想到他卻意外地沉靜,掩著屏幕,熟練地在觸控板上移動指尖,再掰高屏幕時,畫面已轉成了他最近正在攻略的線上遊戲。
他旁若無人地開始玩起來。
裴逸航愕然瞪他。「相良,你……」
「算了吧,逸航。」雷楓樵阻止裴逸航發出抗議。「這個『Otaku』肯來參加你的『轟趴』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因為是你我才來。」於相良低聲接口,鏡片後的眸依然專注在計算機屏幕上。「否則我寧願待在家裡。」
「我知道能讓你這個『御宅族』大駕光臨是我的榮幸,不過你也不能光是在這兒打遊戲啊。」裴逸航無奈地翻白眼。
「相良專門開發遊戲軟件的,玩線上遊戲也算是一種市場研究啊。我看你就別管他了,逸航。」雷楓樵權充和事佬,跟吧檯後的酒保比了個手勢。「給我這個朋友來一瓶海尼根。」他轉向於相良。「至少跟我們喝點酒,算是哀悼逸航從此揚帆遠揚,苦海無邊。」
於相良聞言,嗤聲一笑,裴逸航則是大感惱怒地瞪了雷楓樵一眼。
「你這什麼意思?說我結婚是跳入苦海?」
「跳入苦海的是溫雅吧。」於相良接口,黑眸熠熠,似乎有意報方才一箭之仇。「跟這種龜毛男結婚以後有得她受的。」
「說的也是。」雷楓樵一拍手。「如果是我,就沒辦法嫁給有潔癖的人,只是家裡稍稍亂了點,就像只瘋狗胡亂吠人。」
「你那叫一點點亂根本是狗窩!」裴逸航怒斥,兩束烈火眸光一轉,於相良也逃不了炮轟。「還有你!我要是住在那種垃圾山裡,肯定沒兩天就生病住院!」
龜毛男發飆了。
雷楓樵與於相良交換滿是戲謔的一眼。
說真的,他們倆一向覺得裴逸航形象反差大得驚人。誰能想得到屏幕上狂野放蕩的浪子,私下竟是個挑剔到極點的潔癖狂?
溫雅敢嫁給他,也算得上女中豪傑了。
「敬溫雅。」
「敬溫雅。」
兩人改變致敬的主題,舉杯相互碰撞一下,一口飲盡杯中酒。
裴逸航狠狠瞪視兩人,正想說些什麼時,滿室燈光忽地一暗,一直放個不停的吵雜音樂也停了,所有人亦同時停止了交談。
寬敞的室內,一片靜寂。
「怎麼回事?」雷楓樵悄聲問這場「轟趴」的主人。
「我也不知道。」裴逸航皺眉。連他也對這意外的一幕摸不著頭緒。
三人正面面相覷時,客廳中央的水晶燈慢慢亮起,映出一個足足有一人高的蛋糕盒。
蛋糕盒繫著緞帶蝴蝶結,一圈圈綴上了粉色玫瑰,浪漫至極,也荒誕至極。
倏地,在場的男人們眼睛一亮,全數綻出期盼光彩。
「是兔女郎吧。」雷楓樵微笑,拿手臂推了身旁的裴逸航一記。「誰幫你請的?」
「我怎麼知道?」裴逸航不悅地蹙眉。「也許是我的經紀人老胡吧。」
「幹麼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你不高興嗎?」雷楓樵嘲弄他。
「你知道我不愛這一套。」裴逸航瞪他一眼。
「放心吧,如果夠漂亮的話,我代替你上。」雷楓樵眨眨眼,半真半假。
說話間,水晶燈已明滅數回,吊足了觀眾胃口。好不容易,當廳內的男人們開始坐立不安地扭動身體時,音樂響起了。
是「危險愛情」。
雷楓樵挑眉,聽著最近在他節目上播放過多回,儼然成為節目招牌的歌曲,好奇心逐漸被挑起了。
是什麼樣的女人,會選擇這樣一首帶點感傷的抒情歌做為大跳艷舞的主題曲呢?
他跟酒保再要了一杯威士忌,一面啜飲,一面看著那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慢慢掀開的蛋糕盒。
首先跨出的,是一條包裹著黑色網狀絲襪的長腿,這條腿,修長勻婷,性感得足以逼瘋任何一個男人。
然後,是一條細白如搪瓷的藕臂,腕上掛著一串手銬,一端緊緊扣住皓腕,另一端,叮叮噹噹地搖晃著。
望著那不停搖晃的一端,男人們心猿意馬,氣息粗重起來。雖然明知今晚的主角不是他們,可他們忽然都怪異地期待起來,期待自己是那個被套牢的人。
正當他們一個一個都舉起酒杯狂飲,試著撫平喉間莫名乾渴時,兔女郎終於走出來了,搖擺著圓翹豐臀,煙視媚行地扭動著肢體。
抽氣聲此起彼落。
眾人都傻了,他們愣愣地望著那兩只可愛的白色耳朵下嬌美精緻的容顏。
那是一張天使的面孔,躍動著調皮瑩光的眸,端巧俏麗的鼻,以及她微微挑起,看來十足甜蜜的唇。她笑的時候,甚至凹陷了頰上深深的酒窩,一顆小小的虎牙若隱若現。
好甜!
這麼甜、這麼純、這麼可愛的女人,即使穿上兔女郎的服裝,即使扭動著魔鬼身材跳艷舞,他們也無法聯想到墮落一詞。
「簡直像卡通人物。」於相良低聲評論。「她就像純愛電玩遊戲的典型女主角。」
電玩遊戲的女主角?融合清純與性感的典型?
雷楓樵又啜了一口酒,瞇起眼,望向那個口含著一朵艷紅玫瑰,正模仿著浪女卡門的女人。
音樂換了,現在迴旋在室內的,是比才的「卡門幻想曲」。
她伸展雙臂,踩著高跟鞋的腳尖靈巧地跳躍著;好一會兒,她像是累了,嬌柔的身軀微微往後一仰,倒入某個男人懷裡。
男人興奮不已地摟住她,而她對他搧了搧濃密的眼睫,甜甜一笑。待男人喘不過氣之際,她站直身子,兩束盈盈秋水直朝雷楓樵流過來。
她在看他。
那明亮嫵媚的眸底,波光瀲灩,縱使隔著數尺的距離,他仍能強烈感受到她的邀請。
不,不是邀請,是挑戰。
他興味十足地望著那微微噘起的紅唇,以及她有意無意朝他的方向晃動的手銬。
她想銬住他嗎?想征服他嗎?
他嘲諷地微笑,俊眉淡淡一挑。
她似乎看出了他的不以為然,纖長的食指抵住唇,好嬌好嬌地笑,就好像一個發現自己做了什麼蠢事的女學生,那樣天真無邪的笑。
那樣的笑容令雷楓樵胃部一沉,握著酒杯的手指也慢慢收緊。
縱橫情場這麼多年,他見過無數女人,其中亦不乏美麗性感者,但在短短幾分鐘內,便能勾起他征服欲的,她還是第一個。
黑眸閃過興味的光芒。
或許他該接下她的戰帖,或許,與她來段羅曼史會是很好的生活調劑。
最近,已經不太有女人能勾起他的慾望了,談過太多戀愛的結果,便是對情慾愈來愈無動於衷。
可他,卻被她挑起了,不論生理或心理。
他啜著酒,看著她款擺盈盈腰肢慢慢舞向他,像黑夜的女神慢慢舞向她的臣民一般。
她落定他面前,水霧氤氳的眸凝定他,玉手一抬,搶過他酒杯,漫不經心地往後一拋。
玻璃碎裂的聲響很快便被挑逗的音樂聲吞沒。
她微笑睇他,藕臂抬起,掛上他肩頸。
「你是不是搞錯對象了?」他啞聲問,瞪著那雙下眼皮貼上晶藍亮片的媚眸。亮片閃閃,有意無意挑動他的心。「今晚的主角可不是我。」
她疑問地揚起秀眉。
「是他。」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裴逸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