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今兒個可是天大的日子,特別得不能再特別,待師傅回來,她有件要事得同他好生商量哩。
「看著!這幾招是南拳裡的基本招武,最重下盤,所以記得雙腿端好,要穩如鐵塔、坐如山,像這樣。喝!」她進步出擊,招式簡單樸拙,卻虎虎生風。
「喝!」身後的孩子們全跟著練了一式。
「好!再來一下,喝!」
「喝!」
「進下一式,哈!」
「哈!」
「寶大,我叫小銀子,不叫虎子他弟。」男孩微微抗議。
金寶瞇起眼,呵呵笑了出來──
「你只是小銀子而已,咱兒既是金又是寶,比啥兒比呀?」
她已在前年讀完四書五經,可讀完足讀完了,卻也忘得差不多,但總算「勉強」完成了學業,早不是永春學堂的在學學生。
不過,這對她似乎沒什麼影響,一有空,她還是猛往學堂這兒跑。
心想師傅孤孤單單一個,總放不下他的。
原先,竇金寶是想利用閒暇時候,在學堂裡打打雜、替師傅管著一群孩子,繼續擔任永春學堂的孩子王。然在去年夏天,年永春卻突然問她願不願意教學堂裡的孩子習武。
這還用得著問嗎?她自然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
雖然不清楚師傅是怎 知曉的,可這樣的願望一直擱在她心裡,早想讓學堂裡的孩子也像她一樣接觸武術,並非要練到多厲害的程度,因為習武最終目的是為了強身。
當然,也是為了方便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總之,她竇金寶現下是永春學堂的首席武術指導囉,呵呵。
「來!別偷懶,跟著我繼續練。」說著,已擺出沉穩架勢。
今天的武術課程排在午後,當她來時,一群學童已站在院前甩手踢腳地活動筋骨,而師傅將孩子交給她,一眨眼竟不知上哪兒去了?
唔,今兒個可是天大的日子,特別得不能再特別,待師傅回來,她有件要事得同他好生商量哩。
「看著!這幾招是南拳裡的基本招武,最重下盤,所以記得雙腿端好,要穩如鐵塔、坐如山,像這樣。喝!」她進步出擊,招式簡單樸拙,卻虎虎生風。
「喝!」身後的孩子們全跟著練了一式。
「好!再來一下,喝!」
「喝!」
「進下一式,哈!」
「哈!」
暖春和風中,孩童們的專注和活力形成了美妙的生氣,持續蔓延,令整個永春學堂沉浸在盎然生意裡,連牆角不知名的小花也開得蓬勃燦爛,引來許多粉蝶兒。
年永春由巷弄中走出,映進眼中的便是這一幕。
他靜靜駐足,微瞇著眼觀望,唇角不禁揚起一道笑弧。
此一時際,竇金寶低喝,打出一個漂亮的爆發截拳,摯風雄盛,再加上她力勁十足,竟發出嗡嗡微鳴。
後頭的娃兒們全教這一幕給震撼住了,個個瞠目結舌,瞬也不瞬地瞪著她。
「咦?照著練啊!瞧我幹什麼?」她疑惑地調轉回頭。
「寶大,你、你好厲害喔!」十來雙眼裡充滿亮晶晶的欽羨。
竇金寶的臉蛋微滲著汗,紅通通的,呵呵地笑出聲來──
「不厲害怎麼當你們的寶大咧?呵呵呵──」她將兩柄八角銅錘系得更緊些,也不嫌重,跟著雙手便俐落地叉在腰際。
「其實咱們永春學堂還有一位更厲害的,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當年哪,學堂曾被一家惡霸大武館派人團團包圍,情況危險得不能再危險,緊急得不能再緊急,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個人卻是以一抵十,從從容容地,兩三下就把那些壞人擺平,救大家於水火當中呢。」
唔,有這麼偉大嗎?
靜立在一端的素衫男子眉眼輕斂,笑意加深。
「真的嗎?!」孩童們眼睛瞪得更圓了。
「我竇金寶說話假得了嗎?」
「哇──寶大,那人比你還厲害耶!」
向來好勝的她竟瀟灑點頭。「那是當然啦。」
師傅自然較她厲害,曖曖內含光、虛懷像山谷、明明有很多智慧還要裝笨,總這般高深莫測、光芒內斂,懂得好多好多事,她是打從心裡對他服氣的。
「寶大,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呀?」
「我們認識嗎?」
「還用問嗎?自然就是──」
她下顎一揚,眸光對上那名靜駐的素衫男子,心裡歡喜,跟著自然而然就衝著他咧嘴──
「師傅!你回來啦!」
☆☆☆☆☆☆☆☆☆☆ ☆☆☆☆☆☆☆☆☆☆
練上五招基本拳法,一一做過指導,聽孩子們背熟口訣後,金寶大聲一令,讓孩童們放學回家了。
此刻,夕陽餘暉篩進窗裡,將學堂中的兩人臉上染上淡淡霞光。
「師傅,會不會累?我幫你捶背。」
「師傅,會不會渴?我幫你端茶。」
「師傅,會不會餓?我下麵條給你吃。」
唉,她敢下面,他還不敢吃。年永春內心歎了口氣,一把握住竇金寶的手腕,不讓她像小蜜蜂似地在眼前飛來飛去。
「說吧,你想幹什麼?」
沒事這麼獻慇勤必不單純,還不瞭解她嗎?
「呵呵呵,師傅……你待我真好。」
他挑眉。「我只是要你說,可沒承諾你什麼。」
幾年過去,那張蘋果臉還是圓嫩圓嫩,雙頰總染著淡淡紅暈,她仍是衝著他憨笑。
被他握住的腕俐落一翻,她王動抓握住年永春的手,輕搖著問:
「師傅,你今晚有沒有空?」頰上的顏色似乎更紅了。
年永春微乎其微地擰眉,瞬間已鬆放開來,手掌任由她握著。
「有什麼事嗎?」不答反問。
「嗯,唔……師傅先回答金寶兒的問題嘛。」
他輕輕頷首,聲音持平:「得去赴一個約。」
「嗄?!」似乎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答覆,她眼眸瞠得圓滾滾的,裡頭儘是失望,「那個約很重要、很重要,非去不可嗎?」
「不管重不重要,既已應允對方,就非去不可。」
「可是師傅,今天是我的──」後頭的話語突被年永春素袖中掉出的東西打斷。
竇金寶彎身撿起,直勾勾地瞪著手中之物。
「師傅……這是什麼?」
瞧起來怎麼有點像是姑娘家的玩意兒?!
她記得雲姨房中的梳妝台上,似乎也擺著幾盒,掀開蓋子,裡頭會散出香香的味道,那是姑娘家才會用的水粉。
「師傅,你、你午後上街,為的就是買這個嗎?」
年永春竟長歎一聲,乾脆將袖裡的東西全數掏出,一個個塞給她。
「不只水粉,我還買了胭脂,買了木梳、各式的緞帶兒,和一朵小珠花。」那朵珠花是蝴蝶形狀,觸鬚部分有兩顆珍珠兒,微微一晃,珍珠跟著顫動,十分的俏皮可愛。
竇金寶對著懷裡的東西瞠目結舌,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口乾舌燥,很想痛飲幾壇二鍋頭。
不,不對!
酒愈飲愈燥、愈燥愈渴,她還是改喝珍香樓的冰鎮酸梅汁好。
「……師傅,你用這些東西幹什麼?」
「師傅是男子,怎需用上這些?當然是買來送人的。」
「送人?!」她聲音忽地拔高,思緒一轉,吶吶地問:「是為了今晚的約嗎?」
因為要去會面一個姑娘,所以才買下這些女兒家的玩意兒?
他輕輕頷首,眼瞳和光淺映。
這些年過去,歲月似乎未在他臉上留下什麼,竇金寶瞅著那張好看的俊顏,心口被一股怪異的力量掐住,她深深呼吸,下意識要擺脫那份不適,卻覺用盡渾身氣力也沒法掙贏。
奸奇怪!她哪邊不對勁兒了?!
她相信師傅的眼光,能教他看上的姑娘肯定很好很好。向來,師傅總是孤單一個,如今有了心儀的對象,懂得送東西討好人家,若一切順利,說不準兒……她很快就要有師母了。
從此,師傅有人伴在身旁,她該為他歡喜。
可是為什麼……她好像歡喜不起來?
年永春見她傻瞪著滿懷的東西,不知想些什麼,忍不住主動開口──
「你覺得如何?」
「嗄?!我覺得……我、我──」
「師傅不大會桃,費了點時間才找到這塊水粉,它的香味最為清淡,有春天的氣息。還有,這胭脂的顏色和雙頰挺合稱;而這柄木梳上頭鑲著一塊玉,質地不錯,價格也合理,所以師傅就買了。
「另外,還買了幾條不同花色的緞帶,我想姑娘家總愛在發上變化模樣,可以搭配著用;至於這朵珠花,是一位大娘直跟我推薦的,輕輕一晃,上頭的蝴蝶像要飛起來似地,真的很不錯。」說著,他取走珠花,簪在她發上。
「喜不喜歡?」
竇金寶微怔,有些不明就裡,眼珠子往上瞄了瞄,又調回男子臉上。
「師傅,你、你……」
「不喜歡嗎?」他問,眉峰淡淡成巒,後退一步審視著,接著又苦苦一笑,「師傅不知買什麼送你好,想你已然十八,尋常姑娘總愛一些胭脂水粉、珠花玉釵,所以就試著挑一些東西給你。」
年永春略頓,溫文目光拂過她圓嫩臉容,似在評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