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怎麼知道?!」她怎麼知道自己謊報年齡?!難道真的有神明?!
「你——說——呢?」司琴故意拉長語調,製造恐怖氣氛,嚇得小楠立刻尖叫連連。
轉眼間,小楠已經衝出診所,跑了個沒影。
拜託∼∼賀醫師是很誘人啦,可是,可比不上生命寶貴!
「呵∼∼」司琴不禁輕笑出聲,原來要要壞心眼的人也挺有趣的嘛!
「小楠怎麼啦?幹麼走得那麼急?」此時,剛走出診療室想要尋求幫手的叔恩,正好看到司琴難得的笑臉和小楠落荒而逃,不禁滿臉好奇。
「不告訴你。」她忍不住又笑出聲,但卻不肯告訴他自己的惡作劇。
這是她第一次「為非作歹」,心情出奇地好。
看到她少有的俏皮一面,比真正的答案更讓他開心,只是……
「可是我現在需要她的幫忙耶……」這才是他的苦惱。
手術室裡頭有一隻大型流浪狗,可能是幼時被惡劣的無聊人士在頸子套上橡皮圈,現在頸部已經皮開肉綻,甚至還看得到氣管。經過賀叔恩的努力搶救之後,終於脫離險境,可以進保溫室休養。可是沒人幫忙,他要抱狗,就顧不到點滴瓶。
「我可以幫得上忙嗎?」根據小楠離去時的「心聲」看來,她是不可能再回來醫院工作了。
「當然可以。」他反身帶她走進診療室,將點滴瓶交給她。「麻煩你幫我拿著,我要把它抱進保溫室。」
他小心翼翼地從手術台上抱起重達二十公斤的大狗,慢慢地走到地下室,輕柔地將它放在鋪有軟被墊的籠子裡,再三確認它的狀況後,才走上樓。
司琴默默地走在他身後,眼裡滿是欽佩和讚賞。
他真的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要不然不會收容流浪狗,最難能可貴的是,他不管是對「名牌」寵物或是流浪貓拘,都是一視同仁地愛護救治,不會大小眼。
「司琴,對不起,能不能麻煩你幫個忙?」看到櫃檯前已排了好幾個人,叔恩再度求救。「請你幫我掛號好嗎?」傍晚這時候總是最忙,小楠又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真是糟糕。
「沒問題。」她義不容辭地答應,走進櫃檯,坐在電腦前面。「我要怎麼做?」
「若是有來過的客戶,就問動物的名字,然後打在這一欄,病歷資料就會跑出來;如果是第一次來,就麻煩飼主填寫表格,再將資料輸入電腦。從這裡進去,再按這個鍵,然後這樣——」他邊說邊示範。「瞭解了嗎?」
「我試試看。」她問了下一個顧客的寵物資料,依叔恩所教的方法叫出病歷資料。「這樣對嗎?」
「很好。」他讚賞地點點頭,她的學習能力很強,頭腦又比小楠清楚,很快就能舉一反三。「那就麻煩你了。」
他放心地將櫃檯交給她負責,自己則帶著下一個求診者到診療室去。時間就在兩人極有默契地分工合作中,慢慢地流逝……
當看診工作總算告一段落,已是晚上九點半了。
「對了,」叔恩突然向正在做清掃工作的司琴問道:「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
「我以後來你這裡當義工,可以嗎?」她沒做正面答覆,反而主動提議要來幫忙。
他昨晚離開之後,她自己想了很多。
她知道自己的確是喜歡他的,雖然她還無法論斷這種「喜歡」是否就是男女之間的愛情,但對他「有好感」卻是無庸置疑的事實;她非常喜歡跟他在一起,心裡總是充滿安詳和喜樂,那是只有在他身旁才會有的感覺。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她決定要跟著心走,不再苛待自己。
「當然好啊!」她願意走入人群是件好事,他舉雙手大表贊同,但隨即又想到——
「可是你不是還要替人算命?忙得過來嗎?」
「我已經不再幫人算命了。」這幾年她賺的錢夠用了,不需要再出賣天機,所以決定來這裡幫忙,爭取跟他的相處時間。
「太好了。」他很高興多了一個得力的幫手,趕緊從檔案夾裡抽出一疊文件交給她。「那麻煩你,有空時幫我將這些客戶資料輸入電腦。」由於他的工作量繁重,無法抽出時間將資料一一建檔,而小楠的電腦能力不佳,幫不上太多忙,所以客戶資料也就越積越多。
「好。」她將資料全部收到一個大信封裡面,準備明天找時間輸入電腦。
「對不起,讓你忙到現在還沒吃飯,肚子應該很餓吧?」他經常忙到這時候,生理時鐘已經習慣,但是作息正常的她卻不同。
「嗯。」經他這麼一提,她的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地叫,剛剛一直馬不停蹄地應付接踵而至的求診飼主,忙到沒時間餓,現在倒是覺得飢腸轆轆。
「我們先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麼?」他立刻停下手邊工作,一切以她的身體為重。
「不急,」她卻沒有停下動作。「等整理完再說。」
「也好。」他也加快整理速度。
大約二十分鐘後,他們總算完成「收攤」的工作,臨走前,叔恩又去巡了一下住院動物的情況,才關上醫院的門,和司琴一起往附近的夜市走去。
「想吃什麼?」看著街道兩旁琳琅滿目的小吃攤,他的眼睛都花了。
「我想吃……」她想了一下,回道:「粽子。」若在以前,她一定沒意見,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但現在她已懂得要善待自己。
「粽子?」他沈吟一會兒。「這附近有一家店的粽子好像滿好吃的,去試試吧。」
他們來到他建議的小吃店,各點了一個粽子和一碗湯,兩人邊吃邊聊,慢慢享用遲來的晚餐——
沒錯,現在兩人的相處情況不再是叔恩一個人唱獨角戲,而是兩個人熱絡地談著今天發生的事,互動相當良好。
飯後,他送她回家,走在喧嘩熱鬧的街道上,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是和諧恬靜。
走到家門口,她深吸一口氣,問道——
「你要不要進來坐坐?」天知道她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作出這個決定。「半個小時就好,我想跟你說一些事……」若錯過今晚,她怕自己又會說不出口。
「嗯。」因為擔心剛才那只「橡皮圈狗」的情況,他已經打算晚上住在醫院觀察。不過看到她嚴肅的神情,再大的事他都會先放下。
進了屋裡,她倒了兩杯熱茶放在桌上,便坐了下來,對他緩緩道出自己的人生歷程——
「……從小,我不只可以『聽到』別人的心聲,也可以『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在即將死亡的人或動物身上,我會看見黑影,但是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直到後來,那些被我看到身上有黑影出現的人和動物一一死去,我才知道原來那黑影就等於死亡……」
他不發一言地靜靜聽著,沒有打岔,沒有發問。
「四歲的時候,我哥哥意外身亡,在他發生意外的前幾天,我也看到他身上被黑影包圍,所以我一直說『哥哥要死了』,當時年幼的我並不清楚『死亡』所代表的真正涵義,對我來說,那只是一個名詞罷了。」
「結果兩天後,我哥真的發生意外死了,我還以為自己可以得到爸媽的讚賞,因為我說的話成真了,可是……」她露出一絲苦笑,搖搖頭——
「我媽把我當成掃把星、烏鴉嘴。到她過世為止,她看我的眼神裡始終充滿恨意,因為她認為,是我害死我哥哥的。」說到這裡,她的眼裡閃過一道酸楚,無論過了多少年,這依然是她心中的痛。
在她的記憶裡,沒有母愛的存在,母親對她只有強烈的恨意。
「從那時候起,我才知道不是看到什麼都可以說的,但是已經太遲了,因為我的母親故意誇大事情真相並加以散播,存心孤立我,不讓我好過。在母親的廣為渲染下,我很快就成為左鄰右舍口中的『掃把星』,一個會咒死哥哥的『妖怪』。剛開始我還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要罵我、生我的氣,但慢慢地,我懂了……」她又露出無力的苦笑。
「在我哥哥死後,我的父母怕我又在外面亂說話惹禍,便將我反鎖在房間裡,他們會送來三餐,但是都是已經冷掉的剩菜剩飯。國小唸書時,我終於可以出門,可是放學時,我媽便在校門口等著將我帶回家,不准我出去玩,所以我從來沒有玩伴,也沒有朋友。」這就是她不擅交際又孤僻的主要原因。
從小就被迫獨處,就連親生父母都對她漠不關心,甚至動不動就痛罵她,這要她如何學習親切待人?
「父親雖然不像母親那麼痛恨我,但是為了不刺激因喪子而變得有些瘋狂的母親,他選擇坐視不管,讓我成為她的發洩對象。我的母親雖然幾乎沒有打過我,但是她不屑和痛恨的眼神、偏激傷人的字眼,卻比打我更傷人。」她可以說從小就在母親的痛恨之下成長,沒有變得瘋狂,已是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