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她馬上搖頭,但發現自己的反應太過急切,隨即不好意思地改口。
「呃……我的意思是說……隨便……」她立刻起身收拾桌面,臉上有著可疑的緋紅。
「那就好。」他完全沒發現她的尷尬,也跟著起身幫忙。「否則我每天都自己一個人吃晚飯,好孤單。」
「你不是跟你二哥一起住嗎?怎麼會一個人吃飯?」
「我每天回家的時候,時間都已經很晚,他們全都吃飽了,只好自己一個人吃冷飯。」再說,如果有動物住院,他就必須留守在醫院,晚餐當然也只能自理。
「吃冷飯?」她納悶地回道:「你幹麼不微波加熱?你家應該有微波爐吧?」
「對喔!」他這才一臉恍然大悟。「我怎麼沒想到?」他向來不會多費心在生活事務上,所以如果飯菜已冷,他就理所當然吃冷菜飯,根本沒想到要加熱。
頭腦一級棒的他,生活技能倒是讓人跌破眼鏡的低。
「嗯。」對於他異於常人的反應,她已見怪不怪,甚至覺得理所當然,難道說在短短幾天的相處,她已「習慣」他的無厘頭演出?
真是可怕的習慣啊!
「黑皮,你又在等他啦?」看到黑貓又站在門口張望,司琴忍不住好笑。
現在,只要時間一接近晚上十點,黑皮就會自動走到門口等候,準時得讓她咋舌,常常懷疑它是否會看時間?
其實,習慣他到訪的不只是黑皮,還包括她。
自從它上個月出院後,這段日子以來,賀叔恩幾乎每天「收工」之後就會上她家坐坐,而且都會帶來不同的宵夜。滷味、粉圓、豆花、鹽酥雞、肉圓、麵線……兩人幾乎把這附近攤子的口味都吃遍了。
在他的「喂養」之下,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已經胖了三公斤,讓原本纖細的身材終於長出一些肉來,不再骨瘦如柴,這也是一種收穫吧。
而他除了帶吃的過來以外,也會跟她聊這一天所發生的趣事,向來獨來獨往的她不曾跟人這麼親近過,但奇怪的是,她完全沒有不適應或是排斥。
不可否認,跟他重逢以來,她的心境開始慢慢地轉變,而原本空洞的心,正一點一滴地裝進許多新的記憶,其中大多是屬於他的。
對於這樣的改變,她的心中漸漸有了隱憂……
她非常痛恨自己的「能力」!她一點也不想看到別人的未來。
曾經有好幾次,她看到週遭親友的身上籠罩著「黑影」,表示他們即將有死劫,其中當然包括她的父母;但她無能為力,甚至連說都不能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一死去,那種痛苦的煎熬有誰能瞭解?
為了避免再承受那種痛苦,她開始學著埋藏自己的心,強迫自己不要有喜怒哀樂的感受,這樣才不會受傷。久而久之,她幾乎變成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如今,他的溫柔和體貼深深撼動她的心,讓她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溫情,讓她的心再度復活。但是,她卻越來越擔心,擔心他在自己心裡的份量已經太重,總有一天,會超過她所能承受的負擔……
第五章
這一夜,叔恩再度帶了一袋宵夜來到司琴的家門前,卻又是不得其門而入。
「奇怪,她應該在家吧?為什麼不開門呢?」接連吃了三天的閉門羹之後,他總算察覺有異,不再像前幾天一樣默默離去。
透過門縫,他清楚看到光線透出,甚至還有影子晃動,證明裡頭的確有人在,這個情況更是讓他不解,甚至開始往壞的一面猜想……
「啊!她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這麼一想,他立刻著急地狂按門鈴,堅持非見到她人不可。
就在電鈴承受不了過度使用,即將宣告「壽終正寢」之際,司琴終於將門打開,臉上的表情卻是一片木然,少了以往的歡欣之色。
「司琴!」一見到她人還安好健在,他總算放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同時立刻關心地問道:「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有沒有去看醫生?」
「我沒事,你回去吧。」她面無表情地盯著地板,語氣十分冷淡,彷彿又在兩人之間劃開一道鴻溝。
「司琴?」她的態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就連一向感覺遲鈍的叔恩都開始發覺不對勁。「你怎麼啦?是不是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的事?」他開始自我反省。
「沒有……」她搖頭否認。
她怎麼能說出她的改變全是因為擔憂他在心中的份量越來越重,怕日後承受不了任何意外?這不就等於承認自己很在乎他嗎?
「那就好。」他信以為真,無視於她排拒的神態,推門進入她的屋子。「我今天買當歸鴨麵線喔,你不是說這家的湯頭很好嗎?所以我今天又去排隊,整整等了半小時呢!」他自動自發地來到廚房,打開麵線的包裝。
由於他幾乎每晚都過來用餐,司琴已經替他買了一組餐具。當他開始把麵線往碗裡倒,當歸的香氣立刻瀰漫了整個屋內。
「咕嚕∼∼」沒吃晚餐的司琴,肚子立刻叫了起來,害她尷尬地紅了臉。
「餓啦?」他笑著把兩碗麵線端到桌上。「剛好,我買很多,你多吃一點。」他體貼地又多挾了一些麵線和鴨肉放在她的碗裡。
看到他一貫溫柔的笑臉,她的鼻子突然感到一陣酸熱,下一秒,淚水竟跟著湧出眼眶,因為她發現一個無法否認的事實——
她喜歡上他了!
要不然,她不會如此患得患失,要不然,她不會為他如此擔憂。
「你怎麼哭了?」看到她的淚,叔恩慌亂地放下碗筷,無措地問:「你不想吃當歸麵線是不是?那你想吃什麼?我馬上去買。」
「嗚∼∼」他的話讓她的淚水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甚至嗚咽出聲,哭得好不傷心。
「你……別哭啊……」沒什麼安慰別人的經驗,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對,只好將她摟進懷裡,輕輕摸著她的頭,拍拍她的背,將她當成寵物般安撫。「乖……別哭了……」
誰知在他的撫慰之下,她反倒哭得更大聲,像是要哭出二十多年的悲哀和不順……
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包容、這麼溫柔過,就算她的親生父母都沒有,唯有賀叔恩……
他是在她二十幾年的人生中,唯一一個認真關心過她的人,怎不讓她動容?
累積多年的委屈像是找到宣洩處,順著淚水流出,讓她心中的垃圾也清掉不少。心情一放鬆,肚子又更餓了,再度發出不滿的抗議聲——
「咕嚕∼∼」
「啊!」叔恩看看桌上已經不熱又泡爛的麵線。「你肚子餓了吧?想吃什麼?我去買。」
「不用了。」她尷尬地掙脫他的懷抱,不敢看他,連忙用袖子擦乾眼淚,拿起筷子。「我……我想吃當歸鴨麵線。」她囫圖地塞了一口麵線到嘴哩,雖然吃進嘴的是已經涼掉的鹹麵線,但吞進肚子卻變成暖暖的甜意。
他的關懷再次溫暖她的心,讓她相信這個人世間還是有溫情的。
在習慣他的溫柔之後,她已害怕再回到孤單冰冶的世界,獨自奮鬥;以前用冷漠強裝出來的保護膜,現在已有了裂痕,再也無法為她擋風遮雨。
頭一次,她想要有個倚靠,不想再繼續這樣單打獨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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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幹什麼?」這天傍晚,原本坐在櫃檯裡的小楠一見到司琴,立刻衝出來張牙舞爪地擋住去路,不讓她越雷池一步。「賀醫師很忙,沒空理你!」
司琴冷冷地看她一眼,諷道:「你是賀醫師的發言人嗎?」
「呃……」光是被她一瞪,就讓小楠忍不住倒抽一口氣,氣勢也弱了好幾分。「我、我是他的助理啊!」她的眼神好嚇人哪,好像可以將人看穿,讓人不寒而慄。
「你說對了!我不但可以看穿你,也知道你心裡在打什麼歪主意。」跟小楠的表情比起來,她的語氣更顯陰沈。「你今天想用慶祝生日的名義灌醉他,再霸王硬上弓,對不對?」
「你、你……」小楠驚嚇的表情像是見鬼一般,嘴巴張到簡直可以吞下一顆鴕鳥蛋。
這女人怎麼知道自己的計劃?!
她原本就已經買好酒,打算今天下班後要藉口慶祝自己十七歲生日,邀賀叔恩喝酒,再乘機灌醉他。一旦生米煮成熟飯,以他的個性,絕不會賴帳。如此一來,他就是她的人了!
但是,這個計謀只有她自己知道,從沒告訴過別人,這女人怎麼會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司琴露出一絲冷笑,說出更讓小楠差點嚇破膽的話——
「你不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嗎?這些事情,都是你頭上的神明告訴我的。」
小楠驚慌地抱住頭。「你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裡明白。」司琴冷嗤一聲。「還有,你明明未成年,居然還騙叔恩你已經滿二十歲了,要是真的發生什麼,你會害他坐牢的,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