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息一顫,直覺斂下眸,「他不是……『我的』火影。」
「何必呢?你們倆都快成親了,幹嘛那麼見外?」他逗她。
「你明知我為何要跟他成親。」她掐緊掌心,強抑胸口翻騰的怒氣。
「我知道。」見她強作冷靜的模樣,風勁忽地微笑了,放柔聲嗓,「所以才要跟妳說對不起。妳受委屈了,水月。」他抬手,握住她鬢邊一束髮。
「放開!」她倨傲地命令。
他不肯放,反而更加接近她,俯下頭,撩撥她鬢邊細發,「有件事我想再提醒妳一次。」
「什麼事?」她凝立不動。
「我知道妳可能抵擋不了他熱情的攻勢,不過請妳務必保留處子之身。」他稍稍用力一扯她的發,暖熱的氣息吹拂她臉上,「千萬別把自己獻給他,我會吃味的。」
吃味?他憑什麼這麼說?都到這節骨眼了,他還要這樣作弄她!她搶回髮束,使勁推開他。
他微微一踉蹌,並不生氣,相反地,那俊俏的臉孔,醞釀迷人的笑意。
「我需要的,是一個清清白白的水月。」他說得坦然而邪佞,一點也不擔心可能惹惱她。
她咬牙,正想開口,一道清脆不掩嬌嫩的嗓音忽地闖進來。
「風表哥,風……」嬌喚聲戛然而止。
兩人同時轉過頭,面向興沖沖奔來書房的雲霓,後者彷彿也察覺了房內不尋常的氣氛,澄亮的眼在兩人身上來回。
「你們在做什麼?」雲霓揚聲問。
水月微微蹙眉。是她聽錯了嗎?還是這句問話裡真含著某種妒意?
風勁走向雲霓,「沒什麼,我只是跟水月聊聊而已。」他展臂攫住她的肩,像哥哥般慈藹地笑望她,「怎麼?今天好像興致不錯,居然主動來找我?」
「你不是說,要跟我比賽飆馬嗎?」她仰起麗顏,紅唇撒嬌似地抿著,「我很期待呢!」
「妳真要比?以前妳每回比都輸的。」
「這次不會了。」她好勝地揚起下頷。
風勁挑眉,好一會兒,伸手捏了捏她俏美的鼻尖,「既然我的公主表妹這麼有興致,我當然無條件奉陪囉,走吧!」說著,他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等等!」踏出門坎前,雲霓忽然回眸,「水月,妳真的打算跟火影成親嗎?」
水月默默頷首。
「雖然預言是這麼說,不過我還是想問問妳真正的心意。妳真的願意嫁給他嗎?」雲霓很嚴肅地問道。
水月淡淡扯唇,「我嫁給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千櫻的未來。」
「是嗎?」雲霓沉吟,片刻,聳了聳肩,「好吧,那我也沒話好說了。」她轉向輕輕牽住她手的男人,「對了,風表哥,你不是說,要命御衣局替水月做一套漂亮的嫁衣嗎?」
「嗯哼。」
「我有個主意,讓他們做一襲火紅色的嫁衣如何?要有鳳凰鳥的圖案,還要有一輪水月。」
「浴火鳳凰飛水月嗎?這個點子好,既隱喻了水火共生,跟水氏的族徽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麼說你也贊成囉?太棒了!」雲霓天真地拍手,看來很開心。「到時候我替妳主婚好嗎?水月。」她興致勃勃地問。
水月一窒,慢慢開口,「公主殿下親自主婚,是水月的榮幸。」
「幹嘛這麼客氣呢?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啊!」雲霓嫣然笑道,「走吧,風表哥,飆馬去。」
兩人手拉手,背影相依偎,親暱無比,水月怔然瞧著。
雖然懷疑她不是真公主,是冒牌貨,但他待她,還是一如以往……不,他甚至更寵她了。水月惘然,在腦海玩味著兩人方纔的互動。
從什麼時候起,雲霓會用那麼撒嬌的口氣對風勁說話了?而他,居然還掐她鼻尖?這兩人……究竟怎麼回事?
水月發現自己想不透,如墜五里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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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
漫長的七日。
這七天,水月若不是去探望紫蝶,握著她的手靜靜陪她,便是跪在天神殿內的祭壇前,默默為好友的生命誦經祝禱。
日日夜夜,她低眉斂眸,長跪祭壇前,姿勢永遠那樣端莊肅穆。
就算是雕像,也該跪累了。
巫女們擔心她的體力,不時前來窺視,可她一直那麼凝神專注,她們委實不敢妄自打擾;而她的臉色,總是那麼白,她們看不出是因為疲倦,還是本來如此。
「好怕她就這麼倒下去啊!」一個巫女找到正在默林裡練劍的火影,對他碎碎念,「這幾天祭司大人行齋戒,連水也很少喝,老是跪在祭壇前,又不讓人打擾,連想勸她歇息也不成。唉,真急死人了!」
「她真的一直跪著?」火影聽了,驚愕不已。
「是啊!請你去看看她吧,武士大人。你跟我們祭司是朋友,也許她肯聽你的勸。
「這些天,難道沒別人去看她嗎?」風勁呢?難道他對水月不聞不問?
「沒有。」
該死!火影眉頭一擰,頓時怒上心頭,他收起長劍,跟著前來報信的使喚巫女來到天神殿,果然發現她素黑的倩影端跪於祭壇前。
他放輕步履,緩緩走向她,她沒察覺他的接近,他在她身後站了好片刻,她竟真的未曾移動分毫。她不痛嗎?一般人跪這麼久,膝蓋早淤傷了吧?
他心一扯,粗聲喚她:「水月!」
她似乎嚇了一跳,肩頭一僵,好半晌,才慢慢回過容顏。
火影身子一震。她的臉,蒼白得嚇人,似鬼一般,毫無血色。
「妳發什麼瘋?妳臉色本來就夠難看了,何必非要把自己弄成一張鬼臉不可?」他氣急敗壞地拉起她。
遭他強硬一拉,她身子搖晃,踉蹌跌入他懷裡,他展臂撐持住她。
「使喚巫女告訴我,妳這幾天不吃不睡,一直跪在這裡。」
「我……只是為紫蝶祈福。」她解釋,聲音微弱,聽得出全身虛軟無力。
「祈福也不必這樣折磨自己!」他斥責她,「我知道妳擔心紫姑娘,可是妳這麼做,又於事何補?」
「大神……會保佑她。」
「她是善良的好姑娘,不必妳這麼做,大神也會保佑她。」火影冷聲道,「妳跟我走。」
「去……哪兒?」
「吃飯去!」
「不,我……」她想掙扎,體力卻不濟,反倒因動作過劇,腦子一陣暈眩。
她要暈了?火影慌急地看著她,在她倒地之前,一把抱起她。
纖瘦的嬌軀,輕盈得像樑上燕,他心一痛。這七日,她怕又清減了不少吧!他後悔自己因賭氣沒能早點來探望她,否則也不會任她形銷骨立至此。
他抱著她回她房裡,她整潔簡單的房裡,除了必要的傢俱,一點多餘的綴飾也無,空蕩蕩的,雪洞一般。
根本不像個姑娘家的閨房。他歎氣,小心翼翼將她放上床榻,然後,他俯下身,撩起她裙襬。
「你做什麼?」她驚呼。
「我要瞧瞧妳的腿。」他威嚴地道,動作不停,很快將裙襬撩高至大腿處。
果然瘀傷了!他皺眉,瞪視那圓潤膝頭上那一片醜陋的淤青紅紫,手指輕輕一掐,她肌肉立即隨之緊繃。
「一定很痛吧?」他嘲諷問道,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為什麼她總是不懂得照顧自己?他忿忿替她蓋好被子,遮去那令他心煩意亂的淤紫。
「妳先休息,我讓廚房弄點吃的來。」他站起身,到房外吩咐使喚巫女準備晚膳,又命人拿一罐活血化瘀膏來,坐上床畔,親自為她推拿傷口。
在替她推傷的過程中,他一徑抿著唇,神情不善,似是強抑著滿腔怒氣,可偏偏,那揉撫她膝頭的手掌用勁又十分巧妙輕柔,一點也不讓她感覺疼痛。
不但不痛,隨著他掌指的巧勁,她只覺一陣清涼舒暢。
她怔望他,迷濛的眼底,藏著千言萬語。
他察覺了她的目光,挑眉,「怎麼?妳有話想說嗎?」
她心一顫,慌忙掩落睫。
「妳擔心紫姑娘吧?」他誤會了她的心思,以為她在擔憂,「今晚是最後一夜了,妳怕花信趕不回來?」
「不,我知道他快到了。」她搖頭。
傍晚,風勁派去的人已捎來信鴿,通知她這消息,讓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這麼說,妳也派人一路跟著他了?」火影低低一笑,「花信要是知道,他自以為孤獨淒涼的冒險之旅,原來身後跟了這麼多閒雜人等,一定覺得很沒面子。」
「你也派人尾隨他?」她訝異。
「當然。我哪能眼睜睜看著好朋友去送死?其實我本來想跟他同行的,要不是……」他驀地一頓,眸光一沉。
「你擔心我嗎?」她恍然。
他別過頭,臉頰浮起可疑的暗紅,「……花信要我留下來照看紫姑娘,他不放心。」
只因為紫蝶嗎?她迷惘。
「怎麼?難不成妳以為我是因為妳才遲疑嗎?」看出她的不信,他擰眉豎目,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她看了,唇角不知不覺揚起,雖然那笑痕極淡、極淺,但不折不扣仍是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