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茵茵生了張好面孔,但他不知道的是,她裝扮起來竟如此驚艷!
一直到她尷尬地垂首咳了兩聲,他才驀然回過神。
他這輩子見過不少堪稱傾城傾國的絕色女子,卻沒一個令他如此失態,他不自在地挪開視線,再轉回臉時,已慢慢恢復鎮定。
「妳的腿,沒問題吧?」
「玄大夫說只是正常走路的話,不會有問題的,不過,我得一步一步慢慢走才行。」她抿了抿乾燥的唇,輕聲說道。
自從那一晚他吻了她之後,她滿腦子都是那春暖花開的旖旎畫面,現在再瞧了他的臉,一顆心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他走近她一步,眼中有著滿溢的溫柔與深情,伸出修長手指撫過她紅撲撲的臉頰,細緻滑嫩的觸感,和他吻過的唇一樣美好。
瞧瞧他挖出怎樣的一塊璞玉了,雕琢後竟生得如此美好!柳眉、星目、巧鼻、杏唇、嬌顏,還有那純淨無瑕的笑容……
搖搖頭,讓迷失的思緒回到原位,卻阻隔不了深陷的心。
「妳這個樣子若讓馬雲盼瞧見,恐怕又要嫉妒妳了。」他沙嘎地道。
這個時候,茵茵的臉更加紅了,她不知道該不該罵自己真不知害臊,但是,她真的很喜歡他這樣溫柔地摸她臉頰;雖然,他眼底凝著似有若無的孤獨與寂寞感,令她好不捨。
費雋淳低歎口氣,為自己的意亂情迷感到懊惱,順勢將手抬起拂開她被風吹亂的額前劉海。
「走吧,馬車已在外頭候著了,遲了可趕不上迎燈隊伍。」
「嗯。」茵茵大力點頭,稚氣純樸的笑容有著高度的期待。
悶在莊裡這麼久,總算可以出去走一走。她也開始想像著,繁華興盛的杭州城內,有著怎樣繽紛燦爛的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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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元宵日,街頭巷尾鼓樂喧天,簷下窗前張燈競歡、燃放花炮;路上鳴鑼打鼓,剪綵舞獅,一人擎首,一人擺尾,到處歡躍。個個神廟宗祠前還掛起許多造型不一、精緻美觀的花燈,大小綵燈競放光華,匯成一條火龍,輝煌如同白晝,教整條街熱鬧異常。
觀燈的人群,從四面八方摩肩接踵蜂擁而至,可說人山人海、萬頭鑽動,把整個城中區圍堵得水洩不通,其中當然也包括寸步難行的費雋淳與柳茵茵。
對茵茵而言,這可是她生平頭一回賞花燈,因此興奮之情不在話下。
不過,由於個頭太過嬌小,茵茵困在密不透風的人潮裡差點沒法兒呼吸,幸虧費雋淳時時留意她有無被推擠的人海給淹沒,否則她早不知被擠到哪個地方哭著找回家的路了。
「記得跟緊我,不然咱倆要是被人群衝散,恐怕會很麻煩。」他低下頭來仔細叮囑她。
「我知道,我會緊緊跟住你的。」茵茵才剛點頭,發覺他牢牢握住了自己的手,心裡暖暖的,臉頰也因空氣流通不易而脹紅。
迎燈隊伍先以火流星開道,繼而是彈柱火把、彩旗硬牌、管弦絲竹,然後是山水花卉燈、飛禽走獸燈、蟲魚蜂蝶燈、亭台樓閣燈、珠簾傘燈等等,最後又以火流星殿後。
星芒徹天,珠光燈海,看得人眼花撩亂、目不暇給,茵茵像個鄉巴老,瞪著大眼張著嘴,看著一支支璀璨奪目、色彩絢麗的迎燈隊伍從面前行過,她簡直不敢眨眼,深怕錯過了任何一盞花燈。
她從不知道元宵賞花燈是這樣壯觀的景象,過去在淮霖鎮沒聽說過,到了城裡也沒想過可以親眼見識到,如今,她可真是開了眼界了!外頭的世界果然充滿了驚奇,若沒有他,她根本看不到這一切美好。
想到這裡,忍不住偷偷再往他身邊靠攏些,雖然這是多此一舉,但費雋淳卻沒有忽略她的小動作,望著前方,他的唇角揚起一抹會心的微笑,握著她柔荑的大掌緊了緊。
茵茵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能和心愛的人牽著手一塊賞花燈,偎在他身邊,感覺他即使處在人群裡仍是那般俊逸出眾。真不明白她柳茵茵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如此的疼愛與呵護?
游燈結束後,費雋淳帶著她來到綵樓相對、旗幟飄揚的食店聚集之所,他們選了間名為「長慶樓」的酒樓。裡頭高朋滿座,放眼望去,坐的全是些錦衣富庶的達官貴人或文人居士。
在店小二的熱絡招呼下,他們走上二樓,高高的木屏風,圍成一問問精緻雅座。在挑了個視野極佳的位置坐下後,費雋淳點了些小菜與水酒,店小二便趕忙離去,後頭還有客人等著伺候呢。
看完花燈,心情還處在亢奮狀態的茵茵,一發現往欄杆外望去還能瞧見整片的燈海奇景,不禁又沉迷地趴在橫樑上看得出神。
「真有這麼好看嗎?」
過了十分鐘,費雋淳的問話「咚」地敲醒看花眼又失了神的茵茵,她驀然回過頭,才瞧見桌面早堆滿了一道道可口菜餚,她竟渾然不覺。
「對不起,我看得傻了。」她歉然地搔搔額頭,才舉起筷子。
「快吃吧,這些菜都是這家店的招牌,冷了不好下胃,否則我就讓妳一直看下去了。」他不以為意地夾了塊炸得酥脆的香橙丸到她碗裡。
茵茵的眼角餘光忍不住又飄到外頭偷看了幾眼。
「莊主,你覺不覺得這些花燈實在很美呀?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多奇怪又漂亮的花燈。」
費雋淳蹙著眉忖度了下,神情有些惻然。「我也沒見過。」
「你也沒見過?」茵茵吃了一驚。
「我和妳一樣,頭一回參加這麼盛大的游燈盛會。」
「怎……怎麼會?」聽到這出人意表的回答,她期期艾艾地歪了嘴巴,險些拿不穩筷子。
「很奇怪嗎?」他兀自聳肩,執起酒瓶倒了杯酒到杯裡,再舉杯啜飲。
「這樣不是很可惜嗎?錯過了這麼多年的燈會……」忍不住扳起手指數只,計算他至少錯過了二十多年的盛會。
「沒有人陪,獨自一人前來賞燈有何意思?」這句話說得像在自語,沒細聞就讓週遭嘈雜的談話聲給掩蓋過去,但茵茵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抿了抿乾燥的唇,像在培養勇氣似的深吸口氣。
「如果莊主喜歡賞花燈,以後每年我都願意陪您一塊來。」她努力地控制微顫的牙齒與音量,卻回答得和他的自語同樣小聲。
從費雋淳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否聽到她說的話,他仰首再喝了一杯,待放下銀杯時,深邃黑眸流露出內斂的關懷。
「站了一晚上,妳的腿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還好,有點兒酸,但不礙事。」她咧嘴輕鬆地笑說。「不過好幾次我都想跳起來跟著人群歡呼,後來才想到自己的腿還沒完全痊癒……」嬌俏地吐吐舌尖。「所以還是忍住了。」
「托妳的福,我才有這機會見識這燈會奇景。」
「怎麼會?」她睜大眼珠子拚命搖頭,討好似的將嘴巴嘟得又翹又高,連帶抓著筷子此手劃腳。「應該是我托您的福才對,否則以我這奴婢的身份,恐怕也沒機會出來湊熱鬧,還來這麼高級的飯館裡吃東西呢。」尾音拉長之餘,還誇張著臉上的表情。
費雋淳忍俊不住,嚴峻的嘴角略微鬆動,漾開一弧開朗的笑痕。
見他笑了,茵茵自己也開心地瞇著眼笑了。
知道她漸漸不害怕自己,費雋淳心裡感到十分欣慰,他凝注著她的稚氣笑顏,突然間伸出手掌,覆住她放在桌面的手。
「別淨顧著說話,快把桌上的菜吃一吃吧,都是為妳點的。」
臉上忽地飛上一抹紅,她聽話地將一道道從沒吃過的珍品佳餚給掃進肚子裡,大概是真餓了的關係,每道菜都被她吃得乾乾淨淨,倒讓他有些吃驚。
放下筷子,茵茵連喝了好幾杯清茶,消除口裡油膩的感覺,並打了個小小聲的飽嗝,不由得掩嘴傻笑。
「我吃飽了。」
他微笑。「是啊,妳今兒個的食慾真好。」
「因為這裡的菜好好吃哦,也難怪生意這麼好。」茵茵直率地回答。
「還想吃點什麼嗎?」
「不了,再吃下去很快就腫成一顆球,到時候馬車會載不動我的。」她自我揶揄著,燦燦落轉笑靨。
「妳若腫成一顆球塞不進馬車裡,我也會負責背妳回去的。」
茵茵癡癡地望著他,覺得他帶給自己的恩惠,已不是她下輩子作牛作馬所能報答得完的。
「莊主,你對茵茵真好。」
費雋淳沒再說什麼,將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我們回去吧。」
「好,回去溫暖的家!」舉起手,她精神奕奕地附和。
家?
費雋淳若有所思地望住她,一個「家」字,勾動他心頭多少心事。
但他知道,他會真的給她一個溫暖的家,就在不遠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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