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場打鬥誰會贏啊?」小珞子愛看好戲的眼睛,一閃一閃的發光。
「二少爺沒有輸的道理。」
「去,這下子賭不起來了。本來還想你會押寶在那娘兒們身上。」小珞子惋惜的一彈指尖說。
「讓二少爺知道你拿他當賭注,小心腦袋不保。」
「我哪那麼笨,會讓他知道。」
兩人的插科打諢告一段落,場中央的打鬥不知進行了多少招數。隨著兩人拆招的速度越發快得令人眼花繚亂,大夥兒也漸漸開始對她的身手佩服起來。能夠和滕家第二把交椅打到這種程度的人,說是屈指可數絕不會誇張。
但見場中心的女子全場飛舞應招間,汗如雨下,而滕於帆這廂卻還是游刃有餘的從容應對著。
於帆默默的接下對方一招飛沙挑石、倒刺回馬,還有閒情逸致的欣賞著她的身手。起初只以為哪來的瘋婆子大放厥辭,好大膽子竟向他臨城叫陣,可是這會兒他相信這女子並非光吹牛皮,她知道自己身手如何,而且自信得有點道理。過去女人在他眼中,都是堆無用的廢物,這會兒她倒令自己開了眼界。
個性惡劣的滕於帆有一個長處是不可否認的,那就是他從不欺騙自己或他人,對於人事物必定給予正確的評價,哪怕對方是敵人、仇家,他也不會讓情緒左右他的判斷。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道理,他從十五歲就知道了。粉飾太平不是他的趣味,只要真能拿出實力來,他就會承認對方有幾分裡子,而自己也會表現出同樣的誠意來應戰。
也就是說,眼前這名女子稍稍的讓他對女人惡劣的觀感,有了討價還價的空間。
不過,他嫌惡女人的程度,可不是三言兩語或一招半式就能矯正得回來。頂多承認,這世上不是所有女人都是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廢物,也有些人——像她,還有幾分真功夫。
但,玩得也夠久了,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於帆對著狼狽應戰的她微微一笑。「我這招『金鳴玉斷』你若能接下,這場比試就算你贏了。」
「管你什麼雞鳴、什麼鳥斷,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吧!」
咻咻咻咻的,他手中的長劍彷彿樂器奏發出狂傲的風聲,剎那間道道銀光把她整個人都包圍住,而最後終結這樂章的是兩柄劍在半空中交會的鏹□一響,她眼睜睜的看到自己的劍應聲斷成兩半,而他趁隙將劍尖直襲她的面前,精妙的停在她鼻尖前數厘處。
「服輸了嗎?女人。」
蘭華把斷劍往地上一扔。「技不如人,我也沒話可說。要剮要割,都隨君便。」
「嘿……你真的是女人嗎?我沒見過像你這麼爽快又不□嗦,還不會推諉、造謊的女人。」
不悅的反瞪著他,蘭華就是不爽他那種輕佻的目光。「我是男是女,關輸贏什麼屁事。」
「假如你是個男人,我倒有點心動。」
蘭華狐疑的望著他,原來這傢伙不只臉蛋像女人,還是那種有異常偏好的「龍陽君」啊?「那就省了你的心動,我貨真價實是個女的,就算我是個男人,也對你沒有興趣。」
這女人還真知道怎麼惹人生氣。於帆搖著頭說:「我的心動是指我看上你的身手,有資格做我手下,前提是我的手下都是男人。我滕於帆的船,絕不接受『專帶霉運』的女人上船。」唯一有過一次的例外,就是曾讓自己「嫂子」上船,而事後證明那是於帆這生中最大的失敗與災難。他發誓絕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上他的船。
蘭華也沒意願做這人的「手下」,誰想在這個臭屁得像天王老子的傢伙手下幹活。但是,他願意讓自己上船的話,自己就有機會能夠回到九雲山上去……畢竟他總得靠岸卸貨,而她則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陸地上。
一瞬間,她考慮自己是否該撒謊,謊稱自己其實是男人。
「你那麼反對女人上船的理由,就因為女人帶衰嗎?」蘭華放棄說謊,那不吻合她的個性,她採取另一種進攻方式男人是自尊自大的動物,這是他們的弱點也是致命處。
「你在暗示什麼?」於帆瞥視她一眼。
「沒什麼,只是想不到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卻會拘泥於這種陳舊腐敗的迷信。女人上船就會帶來霉運?那只是男人為自己無能所找的借口而已。你要是對自己的聰明才智有百份之百的自信,就該跨過這種小小的心理障礙吧!」
厲害、厲害。小尾子不禁在心中為她喝采。
起初他還以為這世上絕對沒有能和二少爺匹敵的女人了。多數的女子光見到二少爺就渾身酥軟無力,要不就會被二少爺狂暴的脾氣、惡毒的舌頭給嚇得發抖,能和她一樣不被二少爺的氣勢壓過,還能伶牙利嘴的還以顏色,根本就是一大奇跡。
也許,她可以成為少爺的好搭檔……達成老爺子交代的任務,自己就可以回主島去了。
這麼一想,小尾子鼓起十足勇氣的說:「姑娘,你此言差矣,我家主人哪裡會被小小的迷信所牽絆,以我家主人的智慧,你這麼侮辱我家主人是何居心,大夥兒都曉得。我說,二少爺,你就證明給她瞧,女人上船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明是站在於帆的立場所說的這番話,其實暗中助了蘭華一臂之力,小尾子的苦心就是為了達成任務,哪怕出賣了自家主人,他也在所不惜。能為滕於帆找到一個媳婦兒的機會就在眼前,他豈能錯放。
圍觀的人也開始議論紛紛,支持滕於帆認為女人是禍水的人,與站在小尾子身邊認為男人的榮譽不能受到挑戰的人,分成了兩派意見紛歧,隱然有另一場唇槍舌戰開打的意味。
問題是,滕於帆接受或不接受這個挑戰了。
被逼到這種程度,對他是種新鮮的經驗。於帆這生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不懂「挫折」是什麼。可是這只不起眼的小老鼠,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耐心。哼,難道他滕於帆真會被她一句話所激嗎?
「我不讓女人這種廢物上船,就是我以智慧做下的決定。我有何理由接受一個白吃白喝不做工,又不能有半點貢獻的無用女子搭我的船?想用這點激將法佔便宜,你是關公面前耍大刀了。」
「我什麼都可以做,只要做得不比你手下這些男人差的話,我就可以搭你的船嗎?」
「你這是自告奮勇要做我奴才?」
蘭華一咬牙。「我非得盡快回岸上不可,就算要做你這種惡鬼的手下,我也在所不惜。但,『奴才』兩字是你所說的。」
「你想上我的船,那就跪下來磕頭做我奴才。既然是奴才,是公、是母、是黑、是白都不重要,只要是聽話的奴才就是好奴才。」
蘭華臉色一沉,堂堂九雲山寨的小當家的她,底下的幫眾沒有成千也有上百,都全聽她一人的號令,幾時受過這種恥辱,他提出這樣的條件,根本是惡意想糟蹋她而已,即便她真的下跪了,他也不見得會信守承諾吧!
滕於帆興味盎然的注視著她。
她會下跪嗎?以那一身女人少有的傲骨。
換做其他女人,可能連考慮都不需考慮,別說要她們下跪,就算要她們舔甲板,只要能逃命、能搭上他的船,她們就會感激涕零,謝天謝地。
可是她和尋常女人不同,不——他在她身上嗅出一股習慣於上位、習慣於發號施令的人種所有的氣息。她的背景、出生或是流落到被人賣掉的境地,這種種到目前為止是個謎,但滕於帆敢打賭,對她來說,像「下跪」這種動作,恐怕打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做過。
於帆唇角漾起一抹笑,多日陰霾的臉色首度轉為晴天。
第三章
「少爺……少爺居然笑了。」小尾子不可思議的歎道。
就在他旁邊,把他的自言自語聽得一清二楚的小珞子,白他一眼小聲的回道:「二少爺是人,當然會笑呀,這有何需要大驚小怪的。」
「不是啦!」小尾子猛然搖頭說:「這些日子在船上他不是冷笑、嘲笑、詭笑,就是皮笑肉不笑!可是現在這個笑臉是貨真價實愉快的笑。就算只有一點點,但說不定少爺的壞心情已經開始轉好了耶!」
「那又如何?」二少爺心情好壞,又不代表他們就有銀兩可拿。
「小珞子,你想想,最討厭女人的二少爺會因一個女人笑,這背後有何意義?」
「意義?」他蹙起眉,算錢以外的地方,要他使用腦袋可是苦差事。
「少爺對她有意思?錯不了!二少爺終於稍微對女人有意思了,我指的不是把女人當成暖床工具的『意思』,而是在床下還會對女人表示有興趣,這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吧!」興奮的差點忘了要壓低聲音的小尾子,揪著小珞子的耳朵說:「我們回島上這件事,總算有點曙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