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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綠痕

  豈有此理,究竟誰才是這地頭的主人?她決定再也不要跟這個男人再進行任何一回會讓她嘔得悶,他卻照樣天下無大事的不良溝通。

  但她的這個念頭,並沒有維持很久,因在廉貞擦好了刀收刀回鞘時,兩眼不小心瞥見刀鞘上所鑄徽紋的她,想不通地皺著眉,當下管不住一肚子的疑蟲作祟,忍不住開口想向他一探究竟。

  「你是個武將?」那柄光是看上去,就覺得應當是價值連城的大刀,她再怎麼看都覺得它來頭不小,而能擁有這刀的他,肯定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曾是。」對於她反覆不定的個性,廉貞只是挑了挑眉,並用一種頗難以接受的表情看著她。

  她愈問愈是好奇,「你的主上是誰?」

  「皇帝。」

  「你是帝國的武將?」這才發覺自己沾惹上個大麻煩的她,在想起他曾小露過一回的身手後,有些不安地問。

  「帝國百勝將軍,廉貞。」他慢條斯理的應著,並像在左證他所言不假似地,自懷中掏出一面令牌擱在桌上。

  似乎……曾在很久前聽說過這個名號,但問題是,若她沒記錯的話,目前帝國裡並沒有這位將軍,反覆在心頭替帝國皇帝點人頭算人名的她,在怎麼也沒法自腦海裡找著這名號時,索性拾起那面令牌湊至面前仔細端詳,半晌,她冷冷揚首瞪他一眼。

  「你在唬我?」雖然這面令牌上頭所刻的印璽並不假,而這玩意,也只有帝國皇帝親賜才能得到,但眼下在帝國能得到如此殊榮之人,除了四域與六器將軍外,再無他人,而在那十個將軍裡,根本就沒有叫廉貞的人。

  「有必要嗎?」他聳聳寬肩,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總是將情緒寫在臉上的她。

  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的天都,見他遲遲不肯挪開目光,她一臉納悶地撫著兩臂,有點想要從他的目光下躲開。

  「你……為什麼老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這已不是第一回了,這幾日來,他總是在有意無意中,用那種像是懷念,又像是藏了千言萬語的眼神看著她。

  「因妳很像一個人。」他起身走至她的身旁,低首看著這張曾在很久以前深烙在他腦海裡的容顏。

  「誰?」

  「我死去的妻子。」他一語帶過,而後轉身一手指向外頭,「妳有客人來了,你們慢聊,我不打擾了。」

  沒注意到他在說什麼的天都,在他走出主宅步向一旁的客房時,仍怔怔地回想著方纔他所說的話,而正巧與廉貞擦身而過的藥王,則是一臉好奇地邊問邊走進廳門。

  「天都,他是誰?」

  「你來得正好,快幫我看看!」及時回神的天都,在見來者是他後,忙走至門前將他拖進廳裡,並一骨碌地推他坐下。

  「妳病了?」藥王不解地看著將一手遞給他的天都。

  她神色凝重地頷首,「很可能。」都拜那個廉貞之賜,這陣子來她不但是夜夜都一路夢到天明,就連醒著也三不五時地看到一些不該看的東西。

  瞧她說得挺嚴重的,藥王忙照她所說地仔細替她診起脈象,但不過一會,他又皺眉地向她搖首。

  「妳沒事。」活跳跳得跟只蝦似的,哪有什麼病?

  「真的?」可她怎麼覺得她近來反常得很?不只是那些怪夢和異象愈來愈多,她就連脾氣似乎也變了不少,只要一見到廉貞的那張臉,她就莫名地覺得焦躁不安,火氣似也愈來愈難以控制。

  藥王不滿地將臉一板,「不信就別找我看。」想拆他的招牌?她還早得很。

  她苦惱地以十指捉著發,「嘖,想不通……」

  「難得妳這宅子裡也會有男人。」藥王才沒管她在煩惱什麼,他好奇的是那名陌生客。「喂,咱們的交情也不是一兩日的事了,妳要不要就老實的招認一下?」

  「他是我受托要殺的人。」天都歎了口氣,無精打采地應著。

  他眼中盛滿了詫異,「那他怎沒死?」打她入這行以來,他還是頭一回見到她手下留情。

  「他死不了。」她悶悶地說著。

  「啊?」

  「無論我用什麼法子,他就是不會死。」沮喪到極點的天都,趴在桌上直想著她到底該怎麼送走那顆燙手山芋才好。

  他怎麼想就覺得怎麼詭異,「妳在同我說笑?」在迷陀域裡會有她辦不成的差事?

  「你看我的樣子像嗎?」她抬起頭,再認真不過地指著自己已經好幾日沒睡,泛滿血絲的雙眼。

  「好吧。」藥王深吸了口氣,「告訴我,那傢伙是人是鬼?」的確,她不是開玩笑的那塊料,從小到大,無論做何事她都跟馬秋堂一樣的認真。

  「應該是人。」會吃又會睡,應該八九不離十。

  藥王一手直搓著下頷,「這就怪了……」

  「別問我,我也弄不清這是怎麼回事。」天都告饒地舉高兩手,放棄再去探究那個不死男的本質到底是什麼。

  「他是何方神聖?」

  「他叫廉貞,是個人子,自稱是女媧。」

  藥王錯愕地挑高眉峰,「女媧?」段重樓要找的神,就在她家?

  「他的右掌有著女媧的火焰紋繪。」針對這點,她就算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他沒撒謊,而就我的感覺,他也的確是女媧無誤。」

  「慢著、慢著……」急急喊停的藥王,扯大了嗓門不可思議地問著,「妳說女媧成了個人子,而且還是個男人?」

  她再把剛剛聽來的消息轉述給他聽,「不只,這個女媧,同時還是個來自帝國的將軍,他說他叫百勝將軍。」

  突地一骨碌自椅裡站起的藥王,在碰倒了椅子後,瞪大了兩眼,直在嘴邊喃聲念著。

  「不可能……」

  「藥王?」天都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古怪的模樣。

  「百勝將軍?」他一手抹去額上的冷汗,以難以置信的語氣再問:「妳肯定妳真沒說錯人?」

  她不知自己是說錯了什麼,「他是這麼告訴我的。」

  「天都。」藥王遲疑地拉長了音調,「妳知道……女媧當年是怎麼死的嗎?」

  「不知道。」她搖搖頭。

  「她死在百勝將軍的刀下。」

  古老的戰場上,身著紅色戰袍,手拿著雙斧與廉貞交戰的女子身影,突不期然地躍至她的腦海裡,大驚失色的天都,一手掩著嘴,怔怔地回想著在頭一回見著廉貞時,她所見過他與女媧交手的光景。

  一直都沒有認真看待這件事的她,從沒想過,那宛如親身經歷、又真實不已的幻象,很有可能會是真的,可就算那是真實的過去,那也已是……

  「這不可能……」她忍不住拍按著桌面站起,「那已經是百年前的事了,他怎麼可能還活到現在?」

  「問得好。」深感迷惑的藥王深吁了口氣,「這謎團是妳找來的,我也很希望妳能告訴我答案。」

  第三章

  百花盡凋後,盞盞秋菊出落,獨舞西風,照盡一江紅。

  當年如不是那道命他回京的聖旨,或許這一切都會不同。

  在朝中與六器平起平坐的他,在得知妻子出雲懷有身孕時,他本是想攜著出雲一塊回京的,但就在人子與神子徹底決裂,並在各地掀起戰火後,遠在京中的陛下頒了道聖旨,命百勝將軍速返京城,與六器將軍一塊商議如何將神子逐出中土的大事。

  聖旨到了的那時,出雲已快臨盆了,雖然所有人都反對他在這時回京,可沒有人說出口,包括出雲在內,每個人都知道在私情與家國之間他該如何選擇,就是因為明白,所以他們不能要求他留在城中保衛家鄉,因倚賴他甚重的陛下一日不將神子逐出中土,世上所有的人子就一日不能脫離奴制獲得自由。

  充滿離意的秋風,將一園的秋菊染成酡紅的醉臉,出雲親手所植的牡丹早已凋萎,枯黃的葉片瑟瑟在風中顫搖。

  離家的那一日,他對向來總是沉默的出雲說,等他打敗了女媧他就會回來,直至攀上馬背遠赴戰場,站在門外的出雲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但他卻始終都忘不了離別時她的眼眸。

  地藏女媧有著一雙和出雲很相似的眼眸。

  頭一回在泛黃的沙漠裡見著親率神婢迎戰的女媧,他有些怔然,或許是因為看似滿懷心事的女媧,眼中也藏著一份總說不出口的孤寂,這讓他竟有種錯覺,錯覺女媧根本就不願與人子交手,更遑論是掀戰,只是在他已率著大軍深入西域,直襲向羅布陀時,女媧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為了地藏的神子,親執雙斧迎戰他。

  即使在經過這麼多年後,那日一戰,至今還鮮明的烙印在他的腦海裡。

  至今他仍清晰的記得,當他與女媧戰了一日一夜後,身為神人的女媧逐漸力竭,而他想打敗女媧也不再是個奢想時,逮著機會的他,一刀刺進女媧的身體裡,就著夕陽的光影,在那剎那,他看見了女媧臉上如釋重負的笑,他愣了愣,尚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時,一股燙熱似火的感覺,藉著他手中之刀,一路從女媧的身體裡蔓燒至他的身上,那如遭火焚的燙意令他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刀,當女媧倒下,他將刀自她身上抽出並換手後,他注意到他的掌生裡,出現了個與女媧掌心中相同圖案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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