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遺憾地抬首看向遠方。
「陛下,臣先走一步了。」
再次揚起的百鋼刀,在夕陽下反射出最耀眼的光芒,決心做出最後一擊的孔雀,使出殘存的所有力氣,在馬秋堂衝向他時再次使出破空斬,轟隆隆劈開大地的刀風在避過馬秋堂後,一鼓作氣襲向敵軍的前軍,在漫天的沙塵中,再瞧不見敵軍前軍的蹤影,此時一縷金色的流光劃過他的眼前,面對直襲而來的馬秋堂,傷勢過重的他,在氣力告竭的狀況下,已無力再挪動自己半分,猛然察覺這一點的馬秋堂,在接觸到孔雀誓死如歸的眼神的那一瞬間,他不禁猶豫了一會,無奈來不及收斧的他,止不住斧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手中的冥斧,一斧深砍進這名讓他成長的敵人的左胸裡,而他也遭孔雀手中的百鋼刀一刀刺穿了肩頭。
孔雀幾乎是當場斷氣。
遠處的叫嚷聲,在風沙中聽來很模糊,知道自己的前軍因孔雀這最後一擊死傷慘重的馬秋堂,忍著刺骨的疼痛,用力推開身上的孔雀,並將自己的肩頭自孔雀王死不放的百鋼刀中拔了出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低首看著孔雀合上的雙眼,還來不及處理心中這份對孔雀複雜的情緒時,一記逼近的兇猛掌風,令他撐著身子飛快地退離孔雀的屍首,好不容易站穩時,一抬首,他即接觸到石中玉那一雙閃爍著憤焰的眼眸。
跟隨著石中玉,晚了一步才趕到的攜雲,在一同前來的握雨回頭去穩定失去了大將的西域大軍時,心驚膽戰地想接近抱著孔雀的屍身蹲在原地的石中玉,但就在石中玉緩緩拿過孔雀手中的百鋼刀時,一股寒顫,登時爬上他的背後。
攜雲的面色頓時慘白無比,「不好了……」從沒正經拿過刀的石中玉,居然會捨棄了赤手空拳?他就連對付夜色時也從不曾用過啥兵器!
難得見自家主子如此認真的攜雲,見情況不妙,連忙掉頭就跑,同時急忙地揮揚著雙手向握雨示意趕緊撤人,就在這時,自他身後傳來了一記不下破空斬所製造的轟然巨響。
狂掃的風沙撲向馬秋堂的臉龐,他難以置信地轉身看向已遭孔雀重創過一回的前軍,在石中玉一接過刀後立即再遭重創一回。
「在今日之前,從沒人能逼我開殺戒……」處在極度憤怒情緒中的石中玉,恨恨地揚刀指向馬秋堂,「你,將為此付出代價。」
一手按著肩頭的馬秋堂,雖明知自己在孔雀後,已是無力再對付石中玉,但為了身後的同胞們,沒得迴避的他,只好咬牙再舉起地上的冥斧。
隨即實現諾言的石中玉,在馬秋堂還喘著氣時,已攜刀一躍而起,當馬秋堂瞇著眼尋找身影融入了夕陽裡的敵手時,石中玉已來到他的頂上揚刀朝他重重砍下,刀斧相接的那瞬間,兩隻掌心所傳來的震顫,幾乎令馬秋堂握不住手中的冥斧,每一招每一式都擋得艱辛的他,在無暇喘息的刀斧往來間看著石中玉,雖說石中玉的身手沒有孔雀來得靈活,但出手卻重於孔雀,深怕沒擋下任何一刀就得賠上性命的他,忍著肩頭刀傷所帶來的疼痛,一次又一次地擋下揚刀欲置他於死地的石中玉,但就在他旋身一擊時,面色陰沉的石中玉一刀橫擋下他右手的冥斧,另一掌立即由下而上竄出,力氣大得驚人的石中玉,轉眼間就奪下他左手的冥斧。
沉重的冥斧方落地,馬秋堂還來不及去拾,另一記橫豎閃不過的快刀已迎面而來,這時似遭人擊中一掌的石中玉,身子大大一晃,一手撫著胸口連連往後退了幾步,馬秋堂連忙看向自己身後,卻意外地瞧見封誥的臉龐。
彎身只手拾起地上的冥斧後,封誥來回地看著已有百年沒回到自己手中的冥斧,在石中玉再次揚刀殺來時,他飛快地奪過馬秋堂手中的另一柄冥斧,揚起兩斧擋下石中玉的一刀,並因石中玉的力道而震掉了手中的雙斧。
在砍過他一刀後,察覺他根本就沒啥實力的石中玉,發現眼前的陌生客雖拿得起冥斧,卻根本就不會用也無法用,當下沒把他給看在眼裡的石中玉,在另一刀就快砍下他的人頭時,封誥卻朝他抬起一掌,當下令他無法動彈地站在原地。
習武以來從沒遇過這等事的石中玉,在怎麼施力仍是無法動自己分毫後,愕然地對封誥張大了眼。
「你是女媧?」
封誥輕聲解釋,「女媧分為三人,我只是其中一人。」
「三人?」什麼跟什麼?
「你可退兵了。」沒打算殺他的封誥,在他蓄起一身力氣頑抗時,覺得苗頭有點不對地開始往後撤。
「為何?」在他愈退愈遠時,四肢逐漸開始恢復力氣的石中玉,怒火中燒地看著他在經過馬秋堂的身旁時,一把扶起馬秋堂。
「因再這樣下去只會兩敗俱傷。」
「要我退兵也可以。」手指的關節一恢復自由,石中玉立即揚刀再戰,「等我殺了那傢伙再說!」
馬秋堂連忙將封誥推至一旁,赤手空拳地接下石中玉的一刀,然而抵不過刀勁的他,在石中玉一手將刀鋒壓向他的頸間時,硬生生地受了一掌,胸骨又遭震斷了幾根的他,當場站在不住地跪下,封誥見了連忙想上前再救他一回,石中玉卻將手中的刀尖一偏,直對準了封誥而去。
「你就一定要拖我下水嗎?」歎息連天的廉貞,突地現身在封誥的身旁後,一掌握住了百鋼刀,再輕鬆地以兩指拎走差點到了刀口的自家子孫,並把他給扔至一旁避避戰火。
一而再地有人跳出來攪局,急著想報仇的石中玉簡直氣急敗壞。
「你又是誰?」為什麼老是有一些陌生人在緊要關頭冒出來?他就不能簡簡單單的拿下馬秋堂的人頭嗎?
廉貞鬆手放開掌心中的刀身,順道把衣袖裡的一面令牌扔給他。
「什麼?」接過令牌後,石中玉看得愣直了雙眼。
廉貞偏著頭回想,「我若沒記錯,你的祖先當年還是我的手下。」原來當年的石家後繼有人啊?他還以為那個吊兒郎當的石姓副官,永遠也生不出個成才的後代。
他直搖首,「不可能,你怎麼可能還……」
「我命令你,退兵。」懶得多做解釋的廉貞,只是簡潔地下令。
「憑什麼?」恢復鎮定的石中玉用力哼了口氣,「就算你所說是真,你也不過是個百年前的人!」早就該化成灰的人,還跑來這敵我不分地管什麼閒事?
「就憑這個。」廉貞動作快速地抽刀朝石中玉一劃,快如閃電地在石中玉的臉上留下了一道口子,並在石中玉舉刀一動時,又在石中玉的掌臂上再劃一刀。
鮮血染紅了百鋼刀的刀柄,令石中玉幾乎握不住手中之刀,他在將刀換至另一手時,難以理解地問。
「你個是人子,為何你要護著地藏?」
「你可別搞錯了,我只是護著那小子,地藏是死是活,與我無關。」廉貞一手指著封誥,冷聲向他澄清。「我再說一回,我命令你退兵,若你仍執意要以下犯上,我可不保證會再手下留情。」
沒把握能打贏他,反而覺得他跟夜色有得拚的石中玉,兩眼不斷在孔雀與馬秋堂之間徘徊著,滿心不甘的他,在廉貞失了耐性一手覆上刀柄時,他咬牙地將手中的百鋼刀撇向一旁,忿忿地轉身走向孔雀。
「在你走前,我希望你弄清一事。」封誥在他欲抱起孔雀時,站在廉貞的身後對他說著,「我已不是女媧,我即將離開地藏,日後亦不會再助地藏,我無意與帝國為敵。」
他鎖緊了眉心,「什麼?」
「就是如此,請你退兵。」
雖然聽不太懂他們在說哪門子的鬼話,原本就無意接手戰事只想報仇的石中玉,低首往下一看,孔雀那沾了黃沙的臉龐即映入他的眼中,不忍再看孔雀繼續孤零零地躺在這處不是故鄉的黃沙裡,他振臂將孔雀抱起,轉身走向滿面淚痕迎向他的樂天。
「剩下的爛攤子是你的,我先走了。」石中玉一走,本來就不想淌渾水的廉貞立即拍拍封誥的肩交代。
「嗯。」他點點頭,拾起兩柄冥斧後,再一把攙起動彈不得的馬秋堂,緩緩踱向遠處正守著雨師的段重樓。
四下不斷傳來的哭聲中,雨師靜臥在黃沙之上,再不能為地藏帶來沐澤的雨絲,失去多年好友的段重樓,喉際哽咽得疼痛,很難相信擁有神力的她,竟連支箭都擋不住。
「那柄箭……」在被封誥扶回來後,靠坐在一旁的馬秋堂,邊喘著氣邊看向雨師身上的箭。
封誥站在一旁只看了一眼,即認出這眼熟的長箭屬於何人,他瞥了瞥他們,刻意選在這當頭告訴他們此物為何物。
「那是天孫的神器,她不過是個神女,擋不住自是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