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斯在心底冷笑,以令人有壓迫感的身高朝他靠近。
「她沒有任何親人,唯一的父親剛剛也已經掛了,現在只剩我有的是錢,如果你還想拿到手術費的話,最好什麼事都告訴我,包括她各方面的狀況。」
「是……是的。」莊醫師震懾於他的威勢,只好摸摸鼻子,「請問你想問些什麼?」
「我說過,她的狀況。」
「以她的身體狀況來看,除了眼睛之外,其他大抵都還好,只受到一些擦傷。」
「她的眼睛怎麼樣了?」他記得當時於夕汐捂著臉,滿是痛苦的哀鳴。「眼球受到劇烈的撞擊,血管破裂,更傷及視網膜和視神經。」莊醫師無奈的歎息,「她恐怕是失明了。」
「手術可以治癒的機率有多少?」
「還不能確定,何況以她的狀況,半年內都不適合再動手術。」克雷斯低頭沉思,腦中飛快的閃過一些打算。
莊醫師見他不語,尷尬的清清喉嚨,打破沉默。「那位小姐已經被送往病房,我想她差不多快醒了,你可以去看看她。」莊醫師離去後,克雷斯立刻向病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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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內充斥著刺鼻的藥水味,於夕汐躺在床上,蒼白的臉色和蒙住雙眼的紗布沒什麼兩樣,像一株小白花般無助無依。克雷斯來到病床前坐下,拉起她纖白的小手置於掌中,接著他將目光移到她臉上,注視著她本該嫣紅,現在卻毫無血色的嘴唇。
正當他的手指要觸碰她的唇,一聲呻吟從她口中逸出,打消了他觸碰她的念頭。
「唔……」於夕汐痛苦的低吟,她想動動身子,卻暈眩不已,只好微微喘息,等待暈眩感消失。
「別動,你最好還是躺著多休息。」克雷斯開口阻止她起身。她的手摸向臉上的繃帶,十分驚慌失措,「我現在在什麼地方?」
「醫院。我是克雷斯。你的眼睛受傷了,剛剛才經過急救。」
「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嗎?」她按壓眼睛,卻只有麻痺沉重的感覺。「不!」
「別亂壓。」他趕緊拉住她的小手。
「我不要,我不要這個樣子!」她狂亂的搖頭扭動,瞬間,她的腦中浮現父親的身影,「爸爸,我要見我爸爸,他在哪裡?在哪裡?」
「你先別激動,這樣會拉扯到傷口。」
「你不要管我!我要見我父親。」她急急想坐起身,卻被一雙有力的男性手臂壓回床上。
「不行。」
「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不要多管閒事。」無奈她四肢依舊無法動彈,沉重的無助感向她襲來,讓她崩潰的痛哭失聲。「爸爸……我只是想見他一面,難道這樣都不行嗎?」
克雷斯抹去她頰上的淚,卻抹不走她心頭的哀慟。
於夕汐不住哭泣,顫抖著唇問道:「我爸爸……爸爸他……是不是……是不是……」
「令尊已經死了。」
「不——不——嗚……」
她不願相信,早上還和她有說有笑的父親,為何在她趕到公司去後一切都變了,她還在爸爸身邊看到一個令人害怕的男人,他拿著刀……
「求求你,讓我見他。」她哀哀請求,臉上的繃帶已染滿鮮紅的血和淚水。
「你這樣激動根本不行。」
「我要見他,我要見他!」於夕汐失聲大叫。
「我不准。」克雷斯比她更大聲。
「你是壞人!」她抽嘻的指控道,突然間,她害怕的全身發抖,掙脫他的鉗制,瑟縮成一團。
「你怎麼了?」他無法理解地伸出手欲拉她。
「別碰我!」她拍開他的手臂,驚懼的流著淚,「你就是兇手……」
「什麼?」他沒聽清楚。
「是你殺了我爸爸,我看到一個拿刀的黑衣男人,你就是他。」她的小臉垂到雙腿間,雙肩不住地顫動,「爸爸……」
「你這是遷怒。」
「我才沒有。」她低叫。
「你有,你眼睛明明看不見,不知道我是誰,卻指控我殺了你爸爸。」
「我……」
「如果我是兇手,絕不會讓你繼續活著。」他的目光閃了閃,若不是於夕汐看不見,必定被他的利眸嚇得發不出聲音來。「死了倒好,反正我已經一無所有。」她的話中透露著絕望。媽媽在她很不的時候就留下她孤零零的一個,現在,爸爸又傳來死亡的惡耗……
「爸爸……不要丟下我……」
感覺到有人將她圈在懷中,於夕汐忍不住揪著他的衣襟啞聲哭泣,她的哀傷、悲痛化成淚水流下頰畔,訴說著她的不幸。克雷斯知道什麼安慰的話對她而言都沒有意義,於是將她緊緊抱在懷中,撫摸她的頭髮、她的背。
等到她哭累了睡去,他讓她躺回床上,撥開黏在她嫩頰上的髮絲,輕撫過她的唇瓣。
他低頭靠近她的頸窩,嗅聞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氣,最後以唇輕輕摩挲她的唇,嘗到如想像中花一般的甜蜜。
「你現在還不能死。」他的低喃宛如輕風,拂過她的耳畔,修長的手指不住在她唇上來來回回勾畫著。
按鈴請醫護人員前來為她重新包紮後,他便先回公司一趟。
由于于夕汐的意外發生得太過突然,加上她的狀況連照顧自己都成問題,因此克雷斯決定將她幼稚園老師的工作辭去。
這件事自然落在亞斯頭上。
亞斯相當不平,再怎麼說他好歹是亞洲分部的執行總裁,這種事要輪也輪不到他來做,何況還是一件需要跑腿的差事。
「不!」他怒氣沖沖的撞進總裁室,用力的把門關上。
克雷斯冷眼看著他孩子氣的幼稚舉止,手上的動作仍沒停,在文件上簽下名字。
「我和於夕汐又沒有親戚關係,憑什麼要我去幫她辦離職手續?」他氣得大聲道。
「她父親於守謙是你公司的員工。」
「是我的員工又怎麼樣?殺他的人又不是我。」亞斯困難的對射來的寒光瞪視回去,「你別這樣看我,我說的是事實。」
「如果不是某人的疏失,我的資料也不會外洩,更不會有今天的事發生。」
「停!」真是可惡,這傢伙專挑他的痛處踩,「只要是人難免會犯錯,你自認自己是完美的嗎?」
克雷斯笑得陰森,彷彿手上拿的不是鋼筆,而是一隻置人於死地的利劍。
「我承認自己並非十全十美,但絕不會犯這種白癡才會犯的錯。」
「喂喂喂,這話太傷人了。」
「早知道會有今天這局面,你那顆笨腦袋應該在來台灣時順便從美國帶來。」
「克、雷、斯,我上輩子跟你有仇是不是,你的嘴巴能不能仁慈一點,別一直對我嫌東嫌西的。」
「仁慈?不。」他動作迅速的批閱著文件,「這輩子我們的梁子已經結大了。」
「什麼?你還當我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把剛才的話收回。」
然而,他的「兄弟」根本不想理他。
「我不當你是兄弟,而是奴隸。」
亞斯只覺有如萬箭穿心,被克雷斯銳利的字句刺得遍體鱗傷。
他悲情的抱著柱子,向上天請求,「主啊,我的上帝,請你救贖我吧。」
「上帝不會理你的。」克雷斯冰冷的眼瞳充斥著嘲諷,「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從『夜』出來的只會是惡魔,想接近上帝,最好等下輩子投胎轉世,當好人家的兒子,機會會大一些。」
「可惡,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亞斯一眨眼來到辦公桌前,將手掌壓在克雷斯正在批閱的文件上。
克雷斯挑眉問道:「你想找我單挑?」
那怎麼可能?「不敢。」他是靠腦袋吃飯,可不是靠身手。
姑且不論他三腳貓的功夫,克雷斯在「夜」裡的身手可是排在前三名,誰會笨得主動單挑。
唔,記得是誰……啊,是個從中東來的傢伙,居然趁克雷斯睡覺的時候想暗殺他,可惜人還沒摸到床邊就被一拳從五樓窗戶打飛出去,到現在還躺在醫院裡。
克雷斯盯著巴在他桌上的手掌,覺得非常礙眼,「你要死要活我管不著,但我交代的事一樣得照做。」
「沒有商量的餘地?」
「有,由你解決名單的事,公司我來處理。」
「哇,我才不要!」亞斯嚇得抽回手,狠狠跳離他三步遠,「接下你的工作,搞不好命也跟著沒了。」
「你廢話夠了沒?夠了就快滾,別打擾我工作,還有,順便把這些全部帶走。」他把審閱過的文件和企劃案一古腦全拋到亞斯懷裡,完全把他當跑腿的小弟。
「什麼嘛,到頭來還是要我做。」他嘀嘀咕咕的抱怨,「你剛剛離開醫院後怎麼不順便去替於夕汐辦離職就好?」
克雷斯瞇起森冷的眸看著他,「因為我是你的影子,見不得光。」
亞斯被他的眼神嚇到,「你別生氣,我一定馬上把事情處理完畢,包準你什麼氣都消了。」他邊說邊退到門口,準備一開門就落跑。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