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少溥渾身一顫,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看著她的淚緩緩滑下,心肺竟有種被撕裂的痛楚。
「如果能那麼簡單就好了……如果還是那麼清楚能辨,我就不會迷惘了……」她放開雙手,重新枕在他胸膛,看著依舊飄忽的黑夜之雪,「如果我夠理智,就不該救你不該輸血給你……」
「你說什麼!」他打斷她,鐵臂勒緊她纖柔的身子,語氣有著濃濃怒意,「你到底什麼意思?」
她不畏不懼,悠悠緩緩繼續喃言:「你死了,我便不再受制於你,也能拿回『東方雙奇館』。如果我夠理智,正確的做法與判斷應是冷眼看你傷重不治,然後回巴黎,守著藝廊重新過我的日子……」
「你休想!」他冷著嗓音吼道,「你休想逃離我身邊!」彷彿恐懼著珍寶被盜,他翻了個身徹底將她困在躺椅與他之間。
她淌著淚,臉上仰,盯著他晦明交雜的俊顏,淺淺的勾弧唇角苦笑著:「很難,不是嗎?」注定要發生的事,就算心靈再頑強,也是無法抗拒的,何況她的心已變了,變得恍如連自尊都給遺忘了……
邢少溥俯下身,緊密地把她圍限在他懷裡,凝視著她:「你清楚最好。別妄想離開,永遠別想!」他吻去她的淚,堵住她的唇,強勢卻也柔情地攫取她的甜蜜。
她說的,沒有理由,不為「東方雙奇館」,只為他邢少溥,在意他的生死,她決定愛他……是這樣的!他從她眼底、話裡、淚水裡,看透、認定這些訊息--她愛他。這是很深很深的牽扯,深到撼動他冷硬的心,燃燒他冷漠的情,他不會放開她,一刻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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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朵層層疊疊往上飄騰,飛機順著海岸線掠過水面,向航道降落、滑翔,速度漸緩,最後停在私人海島的機坪上。
這裡海風涼爽、陽光和煦,是養病、療傷的好地方。醫師建議要邢少溥休養一陣子,找個溫暖宜人之所復健,否則右腿會不良於行,更別提將來想繼續滑雪!
「邢先生,您還是別步行吧!」
出了機艙,隨行的陸征搬了輪椅,示意邢少溥使用。
邢少溥冷冷地瞥了輪椅一眼,揮手拒絕:「弄走,我不需要!」他不是殘廢,更不用矮人一截。
「邢……」
「你可以回去了,」邢少溥打斷陸征,皺著眉下令,「邢少淵蹤影沒個掌握,你謹慎些。好好照料克勞斯!」語畢,他走向機艙門,半身彎進客艙內,將暈機而臉色蒼白的舒皓寧抱出來。
舒皓寧下意識摟住他的頸項,側首枕在他肩頭,微弱的呼吸吹拂他耳鬢。
「看樣子,你比我更需要那張輪椅。」他沉聲喃言。唇角性感地勾弧斜挑,像是男人面對心愛女人撒嬌時,那種無奈般地淡淡寵溺。
舒皓寧懶懶地掀眸,瞟了他一眼,微笑:「到了?」她問。嗓音嬌柔無力,顯然被那架不夠穩定的私人小飛機給折騰慘了。
「很抱歉,舒小姐。陸征駕駛技術不成熟,讓您受罪了!」陸征恭敬地賠不是,踅身拉過輪椅。「邢先生,您腳傷未癒,不好負重,舒小姐……」
「不用多事,輪椅搬走!」邢少溥低斥,逕自抱著舒皓寧走向一輛候在機坪外的轎車。
陸征沒多言,靜靜望著他們親暱的背影。邢先生腳步穩健、神態安然,看過去完全不像個負傷之人,簡直是個極力保護愛人的雄偉男子、可靠的王者!陸征淡笑,由衷期許再回這兒接這對男女時,已經是要準備回去辦喜事了!
車子駛離海邊,來到一幢臨海的別墅,司機開門恭請他們下車,便又開著車往來時路去。
「這裡是哪兒?」一路迎著和風而來,舒皓寧已恢復精神。她和邢少溥站在別墅湖畔的車道,幽幽望著那幢雅致、中西合璧的建築。
「我們今天起就住這兒嗎?」她輕聲提問。藝術家的天性,讓她受不住誘惑地率先走入那矗立雕刻晶的庭院裡。
「走吧,到裡面!」邢少溥牽住她的小手,穿越蔥綠的樹陰,到了坡坎上的別墅。
別墅庭廊有一對男女倚偎在籐編椅內。那名男子不時溫柔地撩著女子的髮鬢,女子總會回首對他微笑,不用言明,一看便知他們非常相愛。
舒皓寧出神地看著他們,心隨著他們之間的濃情蜜意悸動、輕飄。
「少溥,你來了……」女子的視線望向他們,柔細的嗓音輕輕叫道。纖秀古典的美顏,有著萬分欣喜。
男子也看著他們,「你來了呀!你母親正念著你呢!」他微笑著。那張與邢少溥相似的魅力俊顏,少些冷酷的霸氣,多的是溫文爾雅。
邢少溥淡淡頷首:「父親、母親,好嗎?」
他對雙親的稱謂,禮貌卻疏離,完全沒有親子間的親暱,這教舒皓寧詫異地盯著他們一家三口。
「你呢?少溥。過得好嗎?」邢母宿湍雲悠悠顫顫地探手,渴望碰觸難得見上一次面的獨子。
「你說要來這兒養傷,讓你母親擔憂了好些天。」邢父邢卓爾扶著嬌弱的妻子起身,徐緩、小心地步下庭廊。
「只是滑雪的小意外,父親年少時也該經歷過,母親不用掛念。」他上前,大掌握住母親的素手,沉聲安慰,「您別為我操心,請保重自己的身子。」這是他作為一個兒子,所能表現出對母親最大的親呢與孝心。
邢卓爾笑了笑,看著兒子,摟摟妻子的肩。「我跟你說了,少溥不會有事的!看吧,你淨想他一個,這會兒忽略客人了!」他溫和地說,眼光對上舒皓寧。
宿湍雲一聽,瞳眸亮閃閃地看向舒皓寧。「少溥的情人吧。」她惟美地笑開雙唇,白皙玉手放回丈夫溫暖的大掌裡,神情欣慰地看了看丈夫,「少溥有了伴侶……」
邢卓爾撫上她的美顏,微笑道:「這才教你心安嗯!」他是個愛妻如命的人。當年,他為了她,遠離家族,來到這環境宜人的地中海小島養病,但妻子總是心繫著他們那名孤單的獨子,長期下來,她的身子是健朗了些,可心卻虛弱了……
「到裡面坐吧,你母親和我想認識認識這位美麗的嬌客。」夫婦倆同時微笑,和善親切的目光停留在舒皓寧的絕色容顏上。
舒皓寧?腆、客氣地淡笑!正欲開口問候,邢少溥便拉著她,對他們說她暈機,精神略差,希望父母允許他帶她先行休憩,片刻後,再讓他們好好認識一番。
邢卓爾、宿湍雲笑了笑,很能體諒地頷首,親切、關懷地催著他們上樓休息。
之後他們夫婦進了屋,邢少溥牽著她,繞過庭廊,從廊底一座雕功精緻的長梯,直接上二樓。
進了臥室,她將手抽離他的大掌,屏住氣息開口:「你不讓我問候他們?!」她盯著他,倦意被心裡的酸澀代替。到底他是怎麼看她?當她是什麼?他適才的舉動絕非體貼她的疲累,而是刻意不讓她和他的雙親接觸?!
「晚餐時,有的是機會。」他淡淡地說,拉回她的手腕,朝床鋪走去。
「剛剛也有機會,但你不想!你甚至沒告訴他們,我的名字、我的身份!」她抵抗著,不願同他躺上床。
邢少溥放開她的手,鐵臂環胸,眸光黑亮銳利地看她:「你想怎麼樣?累了就休息,別再任性!」
任性?!她看著他,不敢置信他將她想認識他雙親的誠摯,視為「任性」!何況--
「我並不想怎麼樣,」她絕望地感到難過,「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真要我一輩子不准離開,永遠在你身邊,那麼讓你父母認識我,是否必要?」她忍著淚水,淡淡陳述。
「不必要。」他的事一向自己決定。要她,就是要,全由著他的心、他的意念,並不用特別請示長輩,所以父母認識她與否,他沒那麼在意。他在意的,惟有她舒皓寧!
「不必要?!」她低喃他的話,淚水幾乎湧落,「好吧,那就不必要!」身子一陣擺晃,她險些昏倒……
「怎麼了?」邢少溥及時扶住她,皺眉沉問,「還暈眩?」
她笑了笑,格開他的手。「我累了。」她說。然後,她躺上床,任淚水順著芙頰流下,浸濕棉枕。
沒多久,邢少溥也上了床,雙臂由她背後繞至胸前,緊緊地將她箍在懷裡。
感受到他的氣息,她無聲苦笑,纖指與他的十指鑲嵌、交纏。他們明明這麼貼近,為何她會覺得他的心好遠、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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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邢少溥那句話在她心裡造成了傷痛,還是自己的身體真禁不住暈機折磨,她當晚疲憊不堪,下不了床,錯過與邢父、邢母共進第一頓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