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雁眼中射出兩道寒光,「你爹身負保護血玉瓏之責,血玉瓏失竊他固然著急,但盜取之罪實不該至死,況且你爹既已尋回血玉瓏又何必多傷人命趕盡殺絕,他為了一塊血玉瓏濫殺無辜,其實更該死!」
言兒聽她詆毀自己爹爹,急著想為爹爹辯解,但由於她根本不知事情始末,又從未見過嫂嫂這副樣,心中又急又怕,根本想不出詳說什麼才好,只能紅著眼眶,迭聲呼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爹一向寬厚為懷,他一定不會那麼做,這其間一定有誤會。」
慕容雁不想跟她多費唇舌,她只想盡快找到血玉瓏,「我再問你一次,血玉瓏究竟在何處?你老老實實說出來,便可以少受點折磨,莫非真要我動手?」
言兒看她如此決絕,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嫂嫂,難道你不再疼言兒了?這兩年來,言兒最喜歡的就是嫂嫂,你教我武功,教我做人道理,你疼言兒,對言兒好,這些都是假不來的。」她改用哀兵姿態。
慕容雁聽她說起從前,冰冷的眼神稍稍融化了些,「我也是真心真意待你,不然又怎會將我所學盡數教你。」她當日離開雪山派與言飛在一起後,因感自己所習武功過於陰狠毒辣又傷身體,便散盡內力將累積多年的砒霜之毒逼出體外,再依著自小所學招式另創出一套功夫,並按上好聽的名字,像是將雪手烙改為雪上加霜、冰峭改為雪泥鴻爪等等,後來更全數教給了言兒。
慕容雁輕歎口氣,態度忽地又轉為強硬,「不過你雖然天資聰穎,是習武的好材料,但畢竟習武時日尚短,不是我的對手——出招吧!」
「嫂嫂,我不——」言兒還想開口,慕容雁一招雪上加霜已經探向她前襟逼她出手。
兩人同樣招式,身形同樣靈活輕盈,但慕容雁不管是腳下步伐還是手上出招都比言兒快上許多。慕容雁游刃有餘,言兒是苦不堪言,她們倆過招當然不是第一回,但之前皆是慕容雁喂招讓她練習或是予以指點加強她臨敵反應,哪若現在這般生死相逼,更何況她本就非慕容雁對手,故難以招架,連連後退。
慕容雁探得空隙,一招雪泥鴻爪抓向言兒左臂,趁她出招欲擋之際再使一招雪上加霜,手指輕拂的同時已封住她身上的穴道。勝負已分,她對著動彈不得的言兒道:「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血玉瓏在哪裡?」
「我真的不知道啊,嫂嫂!我還是前幾天聽大哥說起才知道忻親王府裡有那個東西。」
「你當真不說?你爹只有你一個女兒,怎麼可能不告訴你——」慕容雁聲音未斷,一道低沉男聲便插入——「她真的不知道,因為義父告訴的人是我。」輕影掠如飛,足點悄無聲,來的人正是言平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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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裡的沉默持續了許久,言平玨、慕容雁與言兒三人皆靜默無語。情到深處反成仇,原本相愛至深的兩人如今都不如該以何種心情、面目去面對對方。慕容雁百折的情緒中有著不捨、不願及不能;而言乎玨複雜的眼神中則滿蓄了心痛、心傷及更多的心冷。
最後,仍是言兒打破沉默,她輕喚,「大哥……」言平玨如夢初醒,走到她身邊為她解開穴道。她手腳一能活動,馬上緊緊抓住他手臂,著急地道:「大哥,你快跟嫂嫂解釋清楚,她說爹殺了她全家,這中間一定有誤會,爹不可能濫殺無辜,大哥你快跟嫂嫂解釋啊!」
言平玨原本以為慕容雁只是奉她師父雪山獨老之命用計奪取血玉瓏,但剛才隱身在一旁之時,見她言談間一直對義父憤恨怨懟,似有血海深仇一般,不禁也懷疑起是否雪山獨老為利用她奪取血玉瓏而造謠令她有所誤會。雪山獨老的這個借刀殺人之計忒是陰險……他思緒一轉,便問慕容雁,「雪山獨老跟你說過什麼?你是他門下弟子,不是不知他為人老謀深算,工於心計,他的話你豈能相信?」
經他這麼一問,慕容雁百折的情緒只餘一種,她憤恨地道:「你義父殺我全家是我親眼所見,不過來還是得感謝獨老,若不是他,我也不會記起你父就是我殺父仇人!」她心想此事若不跟他說明白,他必定會萬般阻撓,便又道:「你還記得我以前常作惡夢,夢裡見到許多人被殺,四周血光一片,我想叫張不開嘴,想不看也閉不上眼,從小到大我一直重複作著這個惡夢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莫名的夢一直到我跟你成親後還是持續作著。」
他當然記得。自他們成親後,他便發覺她幾乎沒幾日便會從惡夢中醒,儘管有他在她身邊陪著也沒用,每次她那驚恐萬分的樣總是令他心疼不已,可他記得似乎在半年前她便不再作惡夢,夜裡也不曾再感受到她的恐懼。他看著慕容雁等待下文,見她目光越過他和言兒兩人,落在遠方,「半年前獨老來找我,告訴了我當初帶我到雪山堡的緣由——十六年前,我爹自忻親王府盜走血玉瓏,你義父查到後便帶人直闖我慕容山莊,除了奪回血玉瓏外更大開殺戒。
「當時莊裡上自我爹娘下至僕役,盡眥死於非命,而我那天因為好玩,想聽聽爹跟客人談什麼事情,便趁隙躲入大廳的桌子底下,沒想到因此逃過一劫,還被原本也是想來搶奪血玉瓏的獨老帶回雪山堡。
「不過我雖然沒死,因為目睹家人被殺的慘狀,嚇過度而失去記憶,將這些事全忘了,只有睡著的時候我才會無法克制地想起,在我夢中出現的一幕幕,便是那天慘絕人寰的景象。後來獨老跟我一提,我便全部想了起來,而自我想起的那一刻,也就不再作惡夢。」
她說得清清楚楚,但言平玨還是覺得有矛盾之處,「雪山獨老自私自利,他怎會善心大發的救你?」慕容雁將目光調回,看了他一眼,「他告訴我那日他原也是要去搶奪血玉瓏,但見你義父先他一步,你義父帶了大隊兵馬,他自知寡不敵。便在暗中觀看,後來發現了我將我帶回雪山堡。」
「然而當時他並非出自善心救我,而是另有目的,他想或許我爹已先將秘笈取走藏在他處,借由我也許可以找出,結果他帶我回去後,才發現我完全失去了記憶。之後他命我去殺皇上,雖然沒料到我竟會背叛他;我們在一起,但對他來說卻也不失為一個好機會。
他一直等到我與你成親,覺得時機成熟後,才前來告訴我實情讓我得以報殺父之仇,交換條件便是在我拿到血玉瓏後需得將藏於裡面的秘笈交予他。」同言飛成親後那段時日,她還對獨老為何會放過她而感到納悶不已,原來便是為了血玉瓏。聽她這麼說,言平玨心中反倒釋懷。苦依她所言,當初她跟他成親並非有所圖謀。
言兒注意到的是另一件事,「但是血玉瓏內本沒秘笈啊——」
慕容雁不耐煩地打斷她,「這我不管,反正秘笈對我無用,我要的是將血玉瓏在我爹墳前焚化,並殺了忻親王后人為他報仇。」她這話時目光直盯著言兒,其間的殺氣叫人不寒而慄。
言兒有些害怕地往兄長身邊靠了靠。他們兩人雖都不相信老王爺曾濫殺無辜,但見慕容雁言之鑿鑿,又她是親眼所見,他們心中也不禁開始懷疑;莫非老王爺當年真的因為急於尋回血玉瓏,而致行事偏差?
言平玨思忖了會道:「這件事我會查清楚,如果真如你所說,那麼該償命的人是我這個忻親王,不是言兒,到時不用你動手,我自會自刎於令尊墳前。」
「你當真要為這丫頭捨棄性命?」
「你若要我的命,我不會眨眼,但要言兒的就不行,義父對我有恩,你要殺她,就得先過我這一關。」
慕容雁心想自己功夫和言飛在伯仲之間,言飛要拿下她雖非易事,但她也無勝他的把握,更何況她一點也不想跟他動手……
「好吧,這次我就放過她,但我一要取血玉瓏,二要取她性命祭我爹娘的心意是不會變的,你有辦法整日守著她一輩子嗎?」
她說完後,足下輕點,一眨眼便消失在樹林裡。
第七章
京城忻 親王府
「王爺!不好了、不好了!郡主不見了!」
言平玨方踏進府宅便見薛奇慌慌張張迎上前來,焦急訴說早晨不見郡主出來用膳,敲了幾回門她也沒回應,他差了名婢女進去看後才知原來她根本不在房裡,房內空無一人,只有桌上擺著一封信。
言乎玨眉頭深鎖,伸手接過薛奇遞上來的信,越看臉色越顯凝重,只見上頭簡短寫道——十日內帶血玉瓏到雪山堡換人
上頭沒有署名,但他直覺除了慕容雁外自無旁人。見言平玨不發一語,和他一道回府的安劍探過頭看了看信中內容,「是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