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妍雨的瀟灑出乎向飛翼的預料,他不懂,她為何能夠堅強成這個樣子,難道她真的不再愛他,對他們的過往不再戀棧?!
她投人別人的懷抱了吧?向飛翼曾數度看到那個經理送她回家。兩人已經開始交往了吧?就如同裴妍雨前次失戀時,他陪在她身邊一樣。
分手後,若說不難過那是騙人的。他依然過著他的日子,一樣週而復始地忙於工作,一樣吃飯睡覺,偶爾在深夜回家的路上,去那間安靜的小酒館小酌。
習慣依舊,但是……床邊空了,他的生活中少了個人。
假日在家吃飯時,他會發呆看著飯桌對面空著的位置,心底覺得無比空虛。
他每天都要下意識地抬頭看看三樓樓頂,不斷注意著她的動靜。
他時常凝視窗外,覺得遠方搖曳的芒草好淒涼,他變得容易憂鬱,常常一個人看悲劇電影。
他的生活,開始像是拼湊的片段;沒有她,什麼都不再完整。
習慣,是非常可怕的東西。他是那麼地習慣興她生活的方式,一旦習慣不再循環,就嚴重影響了他的生活、影響了他對寂寞的忍耐度。
於是在茫然的心情下,他開始給余采衣機會。
「余采衣,出來陪我喝酒。」
他常在無法獨處的時候,打電話對余采衣這麼說。他知道,他的專制,余采衣從不會抗拒。
所以他們開始若有似無地交往起來。起碼,他強迫自己能夠快樂過日子。
高級飯店的咖啡廳裡,兩人面對面坐著,侍者送上咖啡,然後退離。
向飛翼挪近了糖罐,在兩杯咖啡裡加人一匙匙的糖。
余采衣注視著他重複舀糖的舉動,然後清了清喉嚨、柔著嗓音出聲。「飛翼,我喝咖啡不加糖的。」
向飛翼停下動作,靜靜看著她。裴妍雨喝咖啡習慣加很多很多糖,她說甜甜的滋味會讓人比較快樂……
「已經加了就算了,以後,希望你為我記得這一點。」
「嗯。」向飛翼低頭不看她。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教自己幫她記下這一點習慣;他的記憶,不想讓另一個女人的習慣介人。
跟余采衣在一起的時候,他總佯裝自己認真,佯裝自己可以忘記那段跟裴妍雨的過去,佯裝這段新戀情是美好的。但是,他卻下意識地重複著與裴妍雨在一起的種種習慣。
心頭浮上對自己的質疑,他在矛盾邊緣徘徊。
他真的喜歡余采衣嗎?
如果是,那麼,他喜歡余采衣哪一點?因為她跟妍雨完全不同?究竟,跟余采衣在一起的時候,他快樂嗎?
如果是,那麼,為什麼跟她在一起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心心唸唸地想起裴妍雨,想起她的種種?
「飛翼?!」余采衣略略提高的嗓音,喚醒低思神遊的向飛翼。
「嗯?」
「你在想什麼?我說的話你怎麼不回答?」她蹙眉,輕聲埋怨。
余采衣一次次積極的邀約下,向飛翼一次次赴約,這對余采衣來說,她的愛情已被接受了,接著,就等著結果。
向飛翼吁了口氣、整頓思緒。「抱歉,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啊,我爸準備明年退休,你有沒有意願接下管理權?」
她以優雅的姿勢舉杯,啜飲一口咖啡,雙眸隔著杯口觀察他的反應。
名與利,哪個男人不想要?接下這種人人嚮往的權力,自然要付出點代價。那代價,自然就是「成為自己人」,希望他夠聰明,明白她在說什麼。
向飛翼當然明白。只不過,她未免太猴急了吧?猴急著要拿出利益的束縛來套牢他。
他意味深長地凝望她一眼,沒有回答。
儘管他向飛翼是吉普生廣告公司堂堂總監,吉普生廣告的老董,雖把女兒放在基層、安排在他手底下做事,但是,她的實權與影響力卻遠遠大於他——這是一脈相承的家族企業,弄來唬人好看的局。
她以為,他在乎。男人不都該在乎這些嗎?余采衣看不出他的意願與答案,悻悻然地繼續說話。
「我跟我爸稍微提過,他也正想從公司裡找個適任的人選,他是覺得我的資歷還不夠……」
向飛翼突然覺得厭煩。他這些年在吉普生的忙碌生涯,似乎如南柯一夢般,他失去了很多東西,當然也獲得很多。未來,如果經由余采衣,他還能獲得更多。
但那又怎麼樣?這並不能證明,努力的人必然出頭的定律;功成名就原來是換來的,而交換的代價並不是因為曾經努力。
向飛翼百無聊賴地聽著余采衣的名利經,突然想起裴妍雨的戲劇經。
怎麼她那些無聊的偶像劇,本來讓他心生芥蒂,現在反讓他覺得輕鬆自在?至少比余采衣口中吐出的言語,更讓他有興趣。
余采衣對他說話時總是輕聲細語,但如今向飛翼卻聽不進她說的每一句話。
他懶洋洋地將臉轉向窗外,點了一根香菸。
抽了幾口,他想起裴妍雨曾經要求他不要在室內抽菸,也數度希望他戒菸,他總是不依,依舊皮皮地在她屋內抽菸,裴妍雨遂無奈地妥協,幫他在客廳擺上了菸灰缸。
心緒恍惚,向飛翼下意識地將香菸捻熄在菸灰缸裡。
那菸味才熄滅,他又再度自菸盒抽出一管香菸燃起。為誰戒呢?他在心底嗤笑著自己。
「等一下想去哪裡?」他打斷余采衣叨叨絮絮的言語,開始覺得不耐煩。
余采衣對他一笑,早在約會前她就計劃好了。「我安排好了,七點有個飯局,把你介紹給一些人認識,全都是在廣告界舉足輕重的人物,對你會有幫助。現在我們從這裡離開還早了點,陪我去逛百貨公司吧。」
向飛翼皺眉,臉色不大爽快。「已經安排好飯局?你並沒有事先告訴我。」
「向飛翼,你必須知道一點,要跟我在一起,認識我為你安排的那些大人物很重要。」余采衣不是時時刻刻都能對他輕聲細語,她開始會以情人的身份要求他。
「我想認識誰,也要看我意願、看我高興。」他板起臉來與她對峙。
余采衣不容他狂縱以對。「我們如果要能長久在一起,就要改變你自己,不然我們很快就會分手。」她的大小姐個性慢慢表現出來。會這般驕傲自持,也是因為她認為他接受自己的愛情是他太幸運;她會很慷慨對待,因為她會給他名與利。
綜合這些,向飛翼根本是不勞而獲——得到她的愛、得到男人終其一生也追求不到的富貴名利。所以,他理當對她退讓,甚至該用更多的溫柔來巴結她。
向飛翼直勾勾地看著她,突然覺得,他好輕易就把她的真面目看透了—不過是個自私嬌蠻的女人。
「不然很快就會分手?」他好笑地重複她剛剛說過的話,然後以奚落的眼神瞅著她。「我們有交往嗎?」
「飛翼?!」余采衣狐疑地瞪著他那讓人瞧不出端倪的表情。
「我好像從來沒有說過,我答應跟你交往」他悠哉往椅背一靠,哦著抹諷意十足的笑容。
余采衣嚥了嚥唾沫,好生尷尬。他是刻意要惡劣椰榆她,刻意要她難堪「你最好考慮清楚,這樣說話,對你並沒有好處。」
她瞪著他自負的臉龐,恨恨地警告他。
「哩!」向飛翼嘻笑地應了聲,那模樣一十足挑釁。「那我只好別說話。」
他站起身來,拋下她走向櫃檯買單;余采衣惡瞪著他,好生氣地跺了跺腳、快速穿過他背後,率先離升,
第八章
怒氣沖沖地離開咖啡廳後,余采衣帶著滿腹怨氣來到裴妍雨居住的三樓。
門外,她緊摁著門鈴不放,讓那電子鈴聲在裴妍雨屋內刺耳地持續響著。
裴妍雨匆匆忙忙跑來開門,納悶地看著來勢洶洶的訪客。
「你……」見到余采衣,她眉心打了個摺。
「裴小姐。」余采衣倨傲地抬高了下巴、斜睨著她。
「有什麼事?」她的臉色一沉,也沒多大善意。
「不請我進去嗎?幹嘛當我好像陌生人一樣?我們見過,怎麼你記性好像不太好唷?」
余采衣把向飛翼讓她受的氣,全數發洩在裴妍雨身上,她的眼神與語氣充滿了攻擊性。
「我知道我們見過,就在不久之前,我的記性沒有那麼差。」
裴妍雨別開臉說話,不想看她盛氣凌人的模樣。
也不管裴妍雨有沒有招呼她進屋,余采衣屁股一扭,就往屋內踏了進去。「不是在樓下的那一次。」她邊走邊說。
「……」裴妍雨沒有搭腔,不悅地瞪著她人侵屋內地盤。
「一年多以前,吉普生廣告的員工餐會上,我們就見過了。」
余采衣語畢還冷笑一盧接著奚落似地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就看穿你跟飛翼早晚會分手,你們站在一起根本不合適。」
「這位小姐……」裴妍雨想打斷她。
她沒必要假裝好風度地欣賞對方的勝利姿態,不過她要感謝余采衣喚起一年多以前的記憶,讓她對這名第三者有了基本的認識,原來她們早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