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大可放心。」李少儒用摺扇點點李明擎的肩膀,表示一切交給他打點即可。「我這位兄弟很樂意幫你這個忙。」他說得雲淡風清,巧妙的製造機會給李明擎。
「就交給我了。」他從善如流的接下李少儒的美意,帶有磁力的雙眸緊扣住錢雅築又是不解又捨不得抗拒的眼睛,兩個人再一次陷入那股難以解釋的吸力之中。
站在一旁的李少儒則是仰望天際,悄悄的歎了一口氣,無奈的搖頭。
沒有人能左右上天的決定,該遇見的雙方自會相逢,任誰也改變不了。
當大批的宣紙、蜀紙、松墨和鑲有紫玉的宣城紫毫筆送至錢家莊時,整個錢家莊都呆了。尤其是錢衛然呆得最厲害。他是不若錢雅築來得有天賦,但喜歡揮筆寫大字的他卻愛死了那些只曾聽過而不曾看過的紫毫筆。尤其其中又有不少用象牙管套制的珍奇異品,更是一舉擄獲了他原本就容易傾倒的心,氣壞了不得其門而入的尹律楓。
沒有人知道送筆人的來頭,只知道他排場不小,勢力大到可一手遮天,就連尹氏苑也拿他沒轍。
他不但送筆、送珍奇的文房四寶,還進一步送金銀財寶、古董字畫,將尹律楓的勢力阻絕於錢家莊的莊門之外。就連偌大的莊園也派人團團圍住,表面上說是保護錢家莊的安全,其實是阻擋尹律楓的侵入。而原先已有軟化趨向的錢老爺也跟著轉變態度,拒絕尹律楓的所有拜帖,甚至只要他一接近錢家莊,立即遭數十個武裝警衛驅逐,每每打得他渾身是傷,更遑論是見錢雅築一面。
他不知道那個神秘人物是誰,但很顯然地他絕非一般角色,否則也不可能有如此龐大的勢力,大到連他都無法抵抗。
他曾拜託他姊姊調查此事,因為那些守衛個個身手不凡,一點也不輸給皇宮中的禁衛軍。但這次卻非常意外的,身為皇上寵妃的大姊竟意外的沉默,只是語重心長的告訴他,如果沒有緣分就不要強求。換句話說,她也幫不上忙!
他究竟是誰?為何能自由自在的呼風喚雨,並讓每個人都聽命於他?
他不斷思索這個問題,對於排山倒海而來的阻力感到恐慌。現在他已經見不到築兒,那麼往後呢?」旦這位勢力大到不像話的神秘男子決定收網,他還能有機會握住她的手,告訴她,他愛她嗎?
他愛她。
這三個字恍若巨石般敲入他的心底,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早就愛上她,卻固執得不敢承認自己的心意,不敢把這三個字說出口,怕會給她控制他的力量。
其實地早就控制住他——從他雙手捧著她,小心翼翼哄她入睡,害怕他的精靈會不高興而大哭的那一刻起。十歲大的他早已對手中的漂亮女娃著迷,並決定了日後必須形影相隨的命運。
只是那時候的他不知道,長大後的他更是拚命逃避,直到再也逃不了,決心落入她的精靈之網為止。
如今,他還有機會說出這三個字嗎?他一直以為他有足夠的時間掙扎,更確定築兒的未來必屬於他。直到這剎那,他才知道自己的自信心有多可笑。
他曾經擊退過薩德納羅,但卻無力阻擋眼前這道狂風巨浪。
他究竟是誰?
錢雅築也不約而同的和尹律楓思考同樣的問題,那就是——他到底是誰?
她看看窗外那些嚴陣以待的侍衛不由得一陣納悶,這麼多帶刀帶槍的武裝侍衛擺明了就是要圍堵尹律楓。現在不只是求親的人跑得不見人影,就連能飛簷走壁的尹律楓也照樣被擋在錢家莊的外頭,根本闖不進來。
她不知道該如何看待自己的心情,一向只對尹律楓起反應的身體,竟會不由自主受李明擎吸引,就彷彿是天生注定。這種莫名的情愫教她驚慌且不知如何是好,尤其是在見不到尹律楓的情況之下,更是加深其恐慌。
他究竟是誰?她只知道他出手大方,又能任意地調動京城內的士兵,甚至還和李少儒稱兄道弟,對她也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但除此之外就沒別的。
他老是神秘兮兮,笑著說時候到了她自然就能明白,並要她耐心等候。但一點都不想等,她被這一切煩透了!她真想逃離這一切,逃離這一團迷霧。
「小姐,有訪客。」僕人的隔門呼喚調回了她的思緒,她抬起一雙困惑的眼,隨意應了一聲,表示她聽見了。
訪客?會是誰?
拜李明擎之賜,原本擠得水洩不通的人潮全像退潮般盡退了去,哪來的訪客?
「李公子。」
李少懦帶笑的面孔倏然出現在她的眼前,教她大吃一驚。
「抱歉突然造訪。」瘦削優雅的身影跟著打躬作揖,一雙微揚的眼眼晶燦閃爍,彷彿將揭穿什麼一般。
「哪兒的話。」錢雅築緊張到快不能呼吸。不知怎麼地,她很怕李少儒,大概是因為他的眼睛吧。
「李公子突然造訪,是否有事傳達?」否則也不會突然出現嚇人。
「確實有些事,不過跟傳達無關。」他笑得淡然,表情難懂。「在下會突然前來貴府拜訪,是因為曾看過錢姑娘的畫作,對於你精湛的畫技留下深刻的印象,恰巧我的一位好友需要一名畫師為他作畫,所以我就向他推薦錢姑娘,今日特來詢問錢姑娘的意願,不知你是否願意為我的好友作畫?」
他這一長串話教錢雅築半天無法開口,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但是……我是一名女子。」過了半晌她總算會意過來,很難相信竟有人肯推薦女子為人作畫。
「是男是女跟畫技沒有關聯。」李少儒一點都不覺得那有何重要。
「但是……」
「但是我自己可以為他作畫,何必麻煩外人?」李少儒彷若看穿她的心思般接口,接得她不由得點頭。
「我目前忙於應付另一個人所托付的畫作,沒有空為我的好友作畫,所以才來麻煩錢姑娘,還望錢姑娘答應。」他的口氣雖溫和,嘴角也帶笑,但銳利光燦的眼神可不是那麼回事,磅礡的氣勢教錢雅築只有點頭的份。
「承蒙李公子不嫌棄,小女子自當盡力而為。」她爽快的答應,心裡想的只有「逃之夭夭」四個大字,她真希望他趕快走人。
可惜事與願違。看穿她心思的李少懦反倒露出一個更迷人的笑容,促狹的看著她。
「擇日不如撞日,咱們這就立刻出發。」
出發?不……不會吧?
錢雅築呆若木雞的望著他,在還來不及開口抗議之前就被他架了出去,登上早已候著的馬車。
「李公子朋友的住所……很近嗎?」她試探性的詢問,李少儒則悠悠哉哉的回答。
「不遠,就在西北方。」
西方北。這三個字像是閃電般快速閃過錢雅築的記憶。她連忙抬頭看向窗外,馬車正以飛快的速度奔馳,目標則是越離越近的皇城。
「李公子。」她緊張的嚥下口水,無法理解為什麼馬車會朝皇宮的方向奔去。「你口中所提的朋友是?」
「當朝皇太子李延。」李少儒直接稱呼李明擎的名,而不提他的字,因為至今錢雅築還無緣得知他的身份。
不過,也快了。這也是他為什麼帶錢雅築入宮的原因。
「你……你要我為太子作畫?」她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他口中的朋友竟是當今的太子——李延。
「別擔心,他不是什麼三頭六臂,只是一個普通人。」而且是一個準備娶她的人。
「我……」她直覺的想拒絕,但李少儒的動作比她更快,早已幫她接口。
「拒絕的話請自個兒留著對他說,現在就說出口根本於事無補。」只怕她就算說了,也一樣於事無補。
他的神秘高深搞得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只能瞪大眼睛看著馬車飛越一排又一排的房屋和整齊的街道,直達皇宮的大門。
她曾在大理的皇宮住過兩年,對於皇室並不陌生。但唐室的皇城著實大得嚇人,三宮六院分在深不見底的偌大土地上,中間又隔著無數的林園造景,單是東宮就大得教人眼花。
錢雅築跟在李少儒的身後等候通報,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她從沒想過自己竟會有踏入皇宮的一天,更別提是會見東宮太子。
不行,她一定畫不出來。她試著尋回在大理時的冷靜,卻一點用也沒有。身處大理時的冷靜與淡漠全是逼出來的——被尹律楓殘酷的行為逼出來的結果。現在的她又漸漸回到往日那個懂得笑、懂得感動的錢雅築,教她如何能忽略快跳出心口的緊張?
更糟的是,一被帶入太子的宮殿,李少儒就不見了,彷彿刻意消失一般。
她深吸一口氣,等待東宮太子的來臨。傳說中他為人爽快,應該不會太刁難她才是。
「太子到。」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足以讓她的體溫驟然升高。她連忙低下頭,不敢直視正走向她的身影,只敢看他繡滿了橫字紋的宮袍下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