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點!她該勵自己。原本她就是個容易看開的女孩,沒有理由調適不了心情。
她放下筆墨,歪著頭打量自個兒的作品。不壞!她一向精於字畫,尤其是山水。聽說「成王府」的二公子李少儒也精於此道,而且人又長得俊逸非凡。
要是律楓哥知道她腦中此刻的想法,非掐死她不可。他們倆是死對頭,他不但在英俊程度上輸給李少儒,就連他苦追了五年的女子也被李少儒娶走,成了道道地地的「天敵」。
她一面脫下鞋子走向湖邊,一面回想吳麗清的面容。她這輩子還沒見過比她更美的女人,就連她二姊也沒她來得漂亮,莫怪乎律楓哥會鍥而不捨的追了她五年,最後才敗在李少儒的手下鳴金收兵。
她將腳放進冰涼的湖水中,並撩高裙擺開心的戲水,彷若一個初見清水的精靈。遠遠傳來的絃樂聲更增添了她的興致,她決定令兒個要玩個盡興,把煩人的感情問題拋到腦後。
登時,她像個頑皮的孩子,和時而快時而慢的弦鼓融為一體,愉快地扭動著身子,和腳下的湖水玩起遊戲來,一點也不在意四處飛濺的水花是否會打濕她的裙擺,只是一味的和著水玩,毫不關心她這個舉動是否會有人瞧見。
李明擎倒是沒略過眼前的美景,原先覺得無聊的心情也一掃而光。他從沒想過會再遇見她——一個他遍尋不著的女孩。
他知道她是錢家莊的么女,也知道她和尹律楓訂婚的事。原本他以為憑他太子之尊和一個區區平民搶女人,未免有失身份,而且那時他也不真的那麼喜歡她,只是覺得她很活潑、很有趣,可能是一個好玩伴而已。
直到她失蹤的消息在京城散開,他才又重新燃起追逐她的念豉。他跟著派人找,試圖搶在尹律楓的前面找到她。只不過,她就像縷輕煙般消失無蹤,在找了三個月之後他便放棄了,從此淡忘她的身影——直到這一刻為止。
她變得更美了。除了保有原先的精靈氣息外,還帶有一股淡淡的哀怨,那是兩年前她所沒有的。他不知道在這段期間她究竟經歷了哪些事,但他知道,他必須把握住現下的良機。據說她一直拒絕尹律楓的求婚,那不就意味著人人都有機會?
想到這裡,他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雙手抱胸欣賞錢雅築的身影。
他總覺得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他和錢雅築,那種感覺一時間很難說清楚。就彷彿他們天生注定要彼此相屬,兩年前他就有這種感覺,而且她也是,否則不會在心有所屬的情況之下忘了拒絕他的碰觸。
那種強烈的感覺就像根繩子緊緊繫住彼此,也系出尹律楓的緊張,所以他才會像瘋了一般流露出本意,也算是意外發展。
但這次他決定要控制事情的發展。他們之間的感覺太強烈,強烈到他竟會不由自主的往這個方向走來,彷彿早就知道會有什麼在這兒等他一樣。
「殿下。」
跟他一同前來的男子挑高眉毛的看著李明擎充滿興味的表情,一點也不意外他會對錢雅築燃起興趣。
「噓。」李明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要他別打擾他偷窺佳人。
李少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篤定的笑容似乎早已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你覺不覺得她很像某種不屬於凡塵的稀世珍寶?」李明擎斜視正打開摺扇的李少儒,像是考試般睥睨著他。他們倆是堂兄弟,雖然身份稍有懸殊,但感情甚篤。少儒狡滑得就像隻狐狸,永遠帶笑的嘴角讓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就連他這個堂哥,也弄不清楚他葫蘆裡賣得是哈玩意,除非他自己願意說。
「精靈。」李少儒毫不猶豫的接口,接得他又是一陣挑眉。
「你認為本宮有可能捕捉到精靈嗎?」他問得興致勃勃,李少儒卻答得撲朔迷離。
「殿下有能力擁有任何東西,只要是屬於凡塵俗世,沒有一樣不屬於你。」李少儒仍是一味的微笑,莫測高深的回話。
「你這算是機智問答,還是元宵節猜燈謎?」李明擎又好氣又好笑的睨視他堂弟,對於僅小他三天的狐狸堂弟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敢。」李少儒勾起一記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淺笑,若有所思的凝視李明擎線條分明的側臉。
李明擎決定不理他的堂弟,捕捉精靈才是要緊事。他向前跨了一步,蟋唆的雜草聲引起錢雅築的注意力。猛一抬頭,她發現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俊臉正朝她的方向走來,一雙明燦的眼睛還直直盯著她的裸腿瞧。
她連忙放下裙擺,一張瓜子臉迅速泛起紅暈,並在李明擎興趣濃厚的目光之下亂了陣腳,不但沒能離開湖邊,反而因腳下的淤泥而跌倒,眼看著就要跌落湖底——
「小心。」低沉的呢喃隨著刺入的異息一起灌進錢雅築的耳朵裡。
「對不起。」她面紅耳赤的回答,同時試著掙脫尚圈住她腰際的手。「我可以自己站立,謝謝你。」見他沒有鬆手的意思,她乾脆主動提出要求。
「我倒不介意就這樣抱著你一輩子。」既低沉又輕柔的聲音再次迴繞在她的耳際,勾起她潛藏於腦中的記憶。
這個聲音她似乎聽過。同樣低沉,同樣親密,甜膩得教人無法抗拒……是他!兩年半以前在揚州遇見過的人。
她不可思議的瞪著他,他卻笑得更開心,一點也不以為杵,反而很享受佳人在抱的感覺。這就對了!他的直覺一點也沒錯。她天生注定要和他在一起,在他懷裡翩翩起舞。
錢雅築知道自己應該推開他,更應該賞他兩巴掌,可是她發現自己做不到,因為兩年多以前的感覺又回來了。那時的她也一樣想掙脫,卻相反的挨得更近,彷彿她天生就該待在這雙臂彎中,猶如海鷗必須要有港口。
「這幅山水畫得不錯,是姑娘你的傑作嗎?」李少儒輕柔的聲音打破這神奇的一刻。
錢雅築立即清醒,並尷尬的看向他,半天無法開口。
這個人一定是李少儒。她雖未曾見過他,但單憑他那一雙如貓的眼睛和陰柔俊逸的面孔就不難判定,他必定是京城第二美男子李少儒——律楓哥的死對頭。
「是我畫的。」她急急忙忙掙開李明擎的懷抱,對於李少儒淡然的眼光畏懼不已。這人的嘴上雖然一直掛著微笑,但他那雙淡透到像是琥珀的眼睛卻令人不安,彷彿識盡天機,教人無法遁形。
李明擎可一點也不怕李少儒並相反的死命瞪著他,用眼神警告他別破壞他的好事。李少儒倒也不介意,反而張開摺扇一味地訕笑,差點氣壞他堂哥。
「姑娘頗有天分,不但取景好,色墨也調得均勻。」李少儒難得的讚賞,成功的挑起錢雅築臉上的紅暈,同時也挑起了李明擎的濃眉。
這小子怎麼回事?他不甚愉快的想。要不是他知道他這個陰陽怪氣的堂弟只鍾情於他的妻子,還會以為他想納妾呢。
「謝謝李公子的讚賞。」她好高興,畢竟能被京城著名的畫師讚美可不是天天有的事。
「姑娘知道我是誰?」這回換李少儒吃驚了,他們並未照過面。
「你的大名無人不曉,尤其是你那雙眼睛。」還有怪裡怪氣的氣質,不過她沒膽說。
「哦?」邪媚的雙眼勾起一抹難以理解的訊息,瞬間閃過的精光彷彿在算計些什麼。
「你可別攪局。」李明擎悄悄在他耳際撂下很話,最怕他這個愛玩的堂弟突發奇想,破壞他的好事。
李少儒但笑不語,只是一味地盯著桌上的畫作,不著痕跡的改變話題。
「姑娘的著墨雖好,只可惜……」
「可惜怎麼樣?」錢雅築納悶的盯著畫瞧,怎麼也瞧不出哪兒不對勁。
「只可惜你使用的紙張不夠好,用的筆也不對。」
紙、筆?錢雅築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在說啥。
「若姑娘能改用蜀紙或宣紙,必定更能表現出其色澤,吸水性也較佳。至於筆呢?若能使用紫毫筆那當然是最好了。正所謂紫毫筆,尖如錐兮利如刃,其中又以諸葛氏所制的紫毫筆為佳。」
蜀紙、宣紙、紫毫筆。
錢雅築默默復誦李少儒口中的上等文房用寶,對於這些只曾聽過而不曾見過的珍品唏吁不已。他所說的這些東西,平民老百姓根本買不起。尤其是諸葛氏所制的紫毫筆,一般人碰都碰不到,那是皇帝老爺才拿得動的珍品啊。只要是會畫畫的人哪一個不想擁有,只可惜他說的這些都是貢品,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
「謝謝李公子的建議。」她苦笑,對於那些個珍品只有欽羨的份。「你提的那些確實對作畫很有幫助,但那些都是朝廷的貢品,一般老百姓很難買到。」更何況一枝諸葛氏制筆叫價十金,誰有那麼大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