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著頭,想了一陣。
「我怎麼覺得這事我挺吃虧的?你一個月給我三兩銀子固然不少,但你蘇府人丁眾多,就算這事傳了出去,也不一定是我說的,萬一到時你將所有的責任全賴到我頭上,這……」
說這小子呆嘛,又不是真的這麼呆,這會兒倒是變精明了。
「放心吧。」他淡淡的道,「若不是你說出去的,我不會栽你贓。這一點,我可以用人格做為擔保。」
人格?那是什麼東西?能拿來當飯吃嗎?
「這可不成。」她連連搖手,煞有其事的搖頭晃腦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看這樣吧!字條上多加一句:若是你栽我贓,必須賠我蘇府一切損失的雙倍。你瞧如何?」
言下之意是不相信他以人格做保之詞嘍!
蘇亦修為之氣結。
「好,就這樣吧!」語畢,他旋身往門口走去,王氏兄弟立即打開房門,他走至門口,忽又停下。「醜話我先說在前頭,蘇府可不是任你來去自如之地,若你吃不得苦,最好趁現在打消主意,否則這字條一簽下去,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她微微一笑,不見怯意。「我從小吃苦慣了,你用不著嚇唬我。」
聞言,他冷勾唇角,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第三章
第一日--
孫如男被帶到一間柴房前。
「這就是你今天的工作了。」吳總管打開木門,成堆像座小山的木柴隨即呈現。「把這裡的柴都劈完,你就可以休息了。」
好、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啊!
這柴房不小,裡頭堆置的木柴更是多得嚇人,她就是劈上一天一夜怕也劈不完吧!這老頭居然還說把柴劈完「就」可以休息了?!
雖然心中嘀咕,但她沒有說出口來。
不用想也知道,這必定是那個大少爺存心整她來著,她豈能示弱?
「沒問題!」賭上一口氣,她豪爽的答應下來。
劈!她劈!她劈、劈,劈!
烈日當空,她獨自一人在柴房前揮汗如雨,幾乎沒有休息。
每當她覺得疲累時,只要把這一根根的木柴,想成是那個軟腳大少爺的臉,沉重的柴刀揮起來似乎也變輕了。
長廊一角,蘇亦修快意的看著她滿頭大汗的在烈日底下狼狽劈柴,忍不住微笑起來。
看你能撐多久!
「盯著他。」扇子揚了揚,他淡淡的開口,「除了吃飯、喝水,柴沒劈完前,不淮他休息。」
吳總管頷首應是,待主子走遠,這才陰惻惻的笑開來。
吃飯喝水?作夢!這小子那日膽敢抓他當擋箭牌,害他嚇得魂不附體、醜態畢露,成了奴僕間的笑話。
恰好主子也瞧這小子不順眼,他不把握機會好好折磨他,此恨難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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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籠罩,繁星點點,正是好夢正酣之際。
「起來!」惡聲惡氣外加一腳,吳總管一臉嫌惡的踢醒睡在木堆之中的孫如男。「柴還沒劈完呢!你居然敢睡?」
累得只差沒暈死過去的孫如男,才睜開眼就見一張猙獰醜惡的臉在面前,不禁驚得一叫,「鬼啊!」
「你個大頭鬼!」吳總管毫不客氣的往她頭上一敲,「快起來繼續劈柴,沒把這兒的柴劈完之前不准睡。」
她揉了揉眼睛,口中嘟嘟嚷嚷說著些抱怨的話,還是強打起精神站了起來。
「我說……吳總管啊,一天都過去了,我什麼時候才能吃飯?」
「事情沒做完還想吃飯?」吳總管一陣冷笑。「沒把這兒的柴劈完之前,你都別想吃東西了。快劈!」
這麼狠?
敢情他們不只想累死她,還想餓死她來著?
「好啦!好啦!」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伸了伸懶腰拾起柴刀,繼續苦命的一夜。
「你可別偷懶啊!」吳總管打了個呵欠,吩咐道:「明天我過來時,就要看到這些柴劈好,知不知道?」
她沒應聲,決定省點力氣劈柴比較實際。
深夜的蘇府,只聽得見她揮動柴刀的聲音,一下又一下,規律而不曾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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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
廚房一角,孫如男此刻一手拿著饅頭、一手舀粥,囫圇吞棗的樣子,活似餓死鬼投胎。
「慢點、慢點,別噎著了。」廚娘楊媽在一旁,看得是既心疼又氣憤。「這是怎麼了,吳總管竟為難你這樣的小孩?」
今兒個一早,天還沒亮呢,她就聽見劈柴聲,好奇的往前一看,就見這少年正咬牙劈柴,問起他來,竟說是從昨天早上劈到今天,連口飯都沒吃過。
她氣急敗壞的要拉他上廚房吃飯,他卻道:「吳總管吩咐過,柴沒劈完前,我不能休息。」
這不是故意折磨人嗎?楊媽搖搖頭的想。
孫如男呼嚕嚕的喝完一碗粥,這才稍稍喘了口氣。
「他也是奉命行事。」再咬一口饅頭,她含糊不清的開口,「一定是你們家少爺的意思。」
「怎麼會?」楊媽聞言一張臉全皺在一塊兒了。「少爺待下人雖說不上多好,但也不至於這樣刁難呀!」
「這事說起來太複雜。」她將剩下的饅頭全塞進嘴裡。「反正我和他結了仇,他瞧我不順眼,自然要處處為難。」
楊媽才要開口,吳總管就像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
「好啊!小子。」他大手一提,將她拎了起來。「我不是說過劈完柴才能吃飯嗎?你居然自己跑到廚房來?」
她隨手抄起兩個饅頭塞進懷中,笑道:「我劈完啦。」手往窗外一指。「你自個兒瞧瞧。」
吳總管瞪眼往外一瞧,果然看見成山的木柴,整整齊齊的堆著。
「誰讓你堆在外頭的?」怒目轉頭,一張臭氣熏天的嘴在她面前一張一闔。「萬一下起雨來,這些柴還要不要用啊?去、去!全搬進柴房!」
「喔。」她伸手又拿了一個饅頭,卻被吳總管狠狠拍掉。
「沒搬完之前,不准休息、不許吃飯、不能喝水。」他拖著她就往外走。「要是讓我看到你偷懶,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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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
雞剛啼,天末亮,孫如男便被踢了起來。
「起來!」吳總管皺著一張臉,把縮在角落的她提起。「天亮了,開工。」
她揉著惺忪睡眼,看向外頭微亮的天色,再轉頭瞧瞧其它睡得跟死豬一樣的家丁,不解的問:「他們呢?」
「他們?」吳總管毫不客氣的用食指戳著她的額頭。「你怎麼跟人家比啊?!我叫你起來就起來,哪那麼多廢話?」
她聳聳肩,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跟著吳總管走出房間。
「拿去!」一支竹掃帚塞進她的懷裡。「從前院開始,把府內前前後後的庭院全掃乾淨。」
「啊?」她想起那日初進府時,拐過的大大小小迴廊,走過的大大小小廳堂及一旁的庭院,臉都白了。
就算她任勞任怨,吃得苦中苦,可也不用把她一個人當十個人用吧?
「啊什麼啊?」吳總管獰笑。「少爺說你自己說過,你是從小吃苦慣了的,怎麼?這麼點小小的苦就吃不了啦?」
果然是那傢伙的意思!
他八成是打著要讓她哭著求他放她一馬的壞主意,才會這樣沒日沒夜的折騰她吧?
可惜,她這個人什麼都沒有,就是有一身硬骨頭,既然入府當了人家的奴僕,主子吩咐下來的事,她自然得一肩挑起。
要她認輸求饒?慢慢作他的白日夢吧,哼!
「吃!有什麼不能吃的。」她瀟灑的執起竹掃帚,故作輕鬆道:「這點小小的苦,我還不放在眼裡呢!」只是罵在心裡。
昨日劈了一夜的柴,又搬了一天的木頭,雙臂酸痛的都快沒有知覺了,即使只是輕輕一動,都讓她痛得死去活來的。
「記住,還沒掃完之前……」
「不准吃飯、不能喝水、不許休息,是不?」她搶白的接口,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我都知道啦!」
真是討人厭的小鬼!吳總管白她一眼,冷冷一哼,回去繼續睡他的回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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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幾乎都是同樣的情況。
每天清晨,當蘇府的其它奴僕尚在夢周公,她便起床開工,而到了深夜,當所有的人都已經抱著棉被呼呼大睡時,她卻還在揮汗工作。
吳總管可說是將主子的吩咐給發揮了十足十,每天都能找到各種磨人的苦工讓她去做。
就算做完了,他也有法子再讓她重頭來一遍。
她每天晚上一沾枕便沉沉睡去,早晨第一聲雞啼就又自動自發的睜眼起身,幾乎可以說是變成一種習慣了。
這天,她進府的第七日,吳總管派給她的工作是將蘇府上下所有看得到的東西--包括傢俱、門窗、甚至是石桌石椅全擦拭過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