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裡。」王二手一指,一群人的目光全往她身上集中來。
「果然是你!」蘇亦修一見到她,兩眼簡直要噴出火來。「我四處尋你不著,你居然還敢來自投羅網?」
「咦?!」這下子,孫如男總算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了。「哎呀!原來你是這兒的少爺?」她語氣中沒有恐懼,反而多了絲戲謔。「人家說冤家路窄,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蘇亦修聞言冷冷一笑。
「是啊!還有一句不曉得你聽過沒有?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如今你自個兒送上門來,就別想直著出去。」語畢,他手中扇子一收,後退了兩步,冷聲吩咐:「給我打!」
此話一出,眾家丁立即目露凶光,手持棍棒朝她迎面而來。
她雖自幼便習於打架,但是乍見此番陣仗,還是忍不住心下一驚,連忙一個轉身,躲到吳總管身後。
「別、別……」倒霉被推出來當擋箭牌的吳總管一見棍棒迎面而落,嚇得兩腳發軟,話也說不全。
孫如男本想他們應該不至於自相殘殺,怎料幾名家丁竟像毫不在意吳總管的死活,不管三七二十一,這棒子便要迎面打落,她又是一驚的將他推了開去。
「喂、喂,你們真狠啊!」她捉住其中一根棍子,揚聲喊問:「怎麼自己人也打?」
幾名家丁沒有答腔,手中棍子一抖,又殺了過來。
孫如男不知道的是,這吳總管平日在宅中作威作福,哪一個僕人沒少得罪過?現下少爺既不阻止,他們自是沒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本來好好的選僕工作忽然上演起全武行,讓一群人全傻了眼。然而蘇府家大業大、有錢有勢,誰也沒敢出聲,更不敢上前幫忙。
一大群人圍成了圈圈,看著她左躲右閃,又是打又是踢,還挨了幾下棍子,個個是急在心裡卻口不敢言。
蘇亦修站在原地,手中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揚著,看著眼前數名家丁追打仇人的樣子,心下十分快活。
總算出了這口惡氣!
那日自樹林返家,他每每想起這小子可恨的嘴臉便食不下嚥、夜不安眠,日日夜夜都想著要如何才能報這個仇。
原本在搜尋數日,卻仍逼尋不著的情況下,他以為報仇再無希望,想不到這小子居然笨得自投羅網。
真是老天有眼啊!
「給我打,」他愉悅的揚聲,「重重的打!」
那頭,孫如男以一敵四,體力漸漸不支,又聽他這話,心知情況不妙,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連忙大喊,「住手!」
眾家丁哪裡理會她,手中棍棒不曾稍停,又是一記狠打落在她肩頭上。
「哎喲!」她按著肩膀往後退,覷得一個空檔,越過人群往蘇亦修奔去。
這招出乎眾人意料之外,他愣了下,想要閃避已來不及,而她卻在他面前停住了腳步,氣喘吁吁道:「叫他們住手,否則我可要將你的醜事抖出來了。」
「笑話。」蘇亦修的反應是一聲冷哼。「我哪有什麼醜事?」
想他這一生行得端坐得正,從來沒做過什麼虧心事,他就不信這小子能說出什麼來?
「這麼說來,我把那日在樹林中的事說出來沒關係嘍?」她瞇起眼,微微一笑。「真的無妨?。我要說嘍?」
蘇亦修聞言心中一驚。
眼角餘光仍可見眾人一臉好奇興奮,拉長了脖子生怕聽不到的模樣,他忽然想起妹妹逃婚一事,除了蘇家,城中百姓尚無人知曉,李府則更不消說的瞞到了底。
除了蘇府上下,唯一曉得的人便是眼前這小子,若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這事說了出來……
「且慢!」蘇亦修連忙制止,手也慌忙的捂上了她的唇。「不可說。」
她一雙眼笑得都快瞇成一直線了。
「你要我不說,我就不說。」撥開他的手,她笑得十分得意。「不過,這可是要談條件的。」
一聽她不說,眾人全是一臉失望,唯有蘇亦修鬆了一口氣。
「你要什麼條件?銀兩、財寶?」
「嘖,有錢人就是這麼俗氣。」她皺了皺鼻頭,一臉不屑。
聞此言,他額上的青筋微微抽動,卻礙於此處人多,深恐她一時不高興、不歡喜,便將妹妹逃婚之事說了出來,因而不敢發作。
「不如我們入內詳談?」他硬是抑下滿腔的火氣,低聲下氣道:「這兒人太多,不太方便。」
孫如男轉頭看向背後那一雙雙好奇的眼睛和拉長的脖子,豪爽的點頭。
「好啊,帶路吧!」她一臉的愉悅得意。
縱然蘇亦修此時此刻最想做的事,其實是撲過去掐住這小子的脖子!但為了蘇府的面子,以及和李家的和睦,他還是咬牙忍了下來。
「這邊請。」手一擺,看著她大搖大擺像在逛大街般的走著,他心火更旺,牙齒咬得喀喀作響,恨不得由她背後狠狠踹上一腳。
「蘇公子?」她回身,看著他咬牙切齒,又拿她莫可奈何的樣子,忍不住開心的笑了。「你可別從背後偷襲我啊!」
該死!這小子會讀心術不成?
「小哥說笑了。」幸好他平素已在商場上練就一身皮笑肉不笑的功夫,雖然怒火沖天,還是能綻出禮貌的笑顏。「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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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孫如男從未有幸見識所謂的大戶人家是什麼模樣,今日算是頭一遭。
走過假山、人工湖,越過重重廳堂,穿過長長的走廊,這兒單單一個小庭園,都比她家那小屋,大上數倍不止。
她一邊嘖嘖稱奇,一邊不住好奇的張望,最後,他們來到後邊的偏廳,她才一踏進屋中,王氏兄弟立即砰砰兩聲,將門關上,並一左一右的分立把守。
她無所謂的一聳肩,也不待蘇亦修招呼,便自己挑了張椅子坐下。那悠閒自在的態度,像是一點也沒把他們看在眼裡。
「有什麼條件,說吧!」蘇亦修見狀,忍氣開口,「只要蘇家辦得到的,我都可以答應你。」
「辦得到,一定辦得到。」她嘻嘻一笑。「我什麼都不求,只要你讓我進府工作,這工資嘛,就照你們蘇府開出來的,一個月一兩銀就好。」
蘇亦修原本已經做好她極有可能獅子大開口的準備,乍聞此話,驚訝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就這樣?」不要銀兩、不要珠寶的甘願進府做工,甚至連多加工資的要求也沒有?
這小子是癡呆嗎?!
「就是這樣。」孫如男笑得很開心。「怎樣,很划算吧?」
雖然她對自己的力氣和體力都很有信心,但是可以免去背著米袋跑上一圈的苦工,還是讓人很高興。
明知自己身為「被勒索人」,不應該主動提點,但他還是忍不住的說:「你可知道,為了堵住你的嘴,就算你要我付你幾十兩、甚至幾百兩的銀子,我都會照付不誤?」
她聞言皺眉。
「是嗎?」莫非他真對自己的親妹有染指之心?否則何以願意出這麼一大筆的銀子,就為了堵她的嘴?
感覺到她疑心的目光,蘇亦修好不容易稍稍平復的火氣又重新燃起。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小子,真當他是那種會對自己妹妹起色心的禽獸嗎?「曉梅已經許給了李家公子,婚期就定在一個月之後,只是她逃婚之事,至今城中無人知曉,也不能讓旁人知曉,我們蘇家丟不起這個臉。」
「喔?」她眉閻的皺折更深。「既然她不願嫁,那退婚就成啦!何必強逼她?」
「退婚?」他揚起嘴角,冷冷一笑。「這婚事既然已經許下,斷沒有退婚的道理。何況,自古以來,婚姻之事本就該依著父母之命,曉梅的娘既然已將她許給了李家,她就該認命。」
認命?好熟悉的詞兒啊!短短二十年間,不知有多少人對她說過同樣的話--身為女子,便該認命。
什麼是女子的命?難道身為女子,就只能任憑別人宰割嗎?以父母、夫婿為天,不管是不是自己願意的,都要咬牙承受?
「逃得好!」她點點頭,極度讚許蘇家二小姐的勇氣。「看來那天我當真做了一件好事。」
這事不提便罷,一提起,蘇亦修又要火冒三丈。
「那日若不是你多管閒事,曉梅早就被我抓回來了,現下不知道她逃到何處,要尋她是極為困難的。這筆帳,我都還沒跟你算呢!你居然還敢提起?」
「有何不敢?」既然知道自己手中握著對方的痛腳,孫如男的膽子更大。「你強逼妹妹嫁子她不願嫁之人,本就不對,若說算帳,這筆帳咱們也可以算算啊!」
蘇亦修聞言一拂袖,冷哼一聲,踱了開去。
片刻之後,知道自己終究必須與這小子達成協議,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又踱了回來。
「過去的事就算了,多說無益。」見她一臉得意,他索性別開臉,眼不見為淨。「這樣吧!我加你的工錢,一個月給你三兩銀子,但你必須簽下字條,絕不可洩露半字,否則需賠償蘇府一切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