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齊絮飛點頭,表示贊成他的提議,兩人一起到陽台的位置坐下。
「我反而較喜歡這裡的感覺,讓我聯想起美國南方的大莊園。」非常有詩意。
「妳是指『克裡斯莊園』嗎?」馬季彌反問。
「你怎麼知道?」她驚訝的點頭。
「那一集的訪問我也有看,我朋友還批評說,查理.克裡斯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馬季彌笑呵呵地把侯衍的評語說給齊絮飛聽,她的臉都紅起來。
「他只是表現得比較慇勤一點,並沒有你朋友說的那麼過分……」齊絮飛為查理.克裡斯辯護,不認為這是事實。
「或許吧!」馬季彌不置可否。懶得問她,他的表現也很慇勤,她怎麼不用同樣的標準對待他?
他伸手招來服務生,隨口要了兩份簡餐,又笑吟吟的為她倒酒。
他之所以不願問她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看穿了她內心裡面的掙扎。查理.克裡斯對她沒有威脅性,所以能夠泰然處之,但他就不一樣了。從頭到尾,她就把他當成一個危險的敵人,下意識的攻擊他。他猜,這就是所謂「動物的本能」吧!誰都想保護自己。
「你幹麼一直笑?感覺好奇怪。」齊絮飛實在恨透了他那種笑容,賊兮兮。
「不然妳希望我哭嗎?」他反問。「今晚是妳在台灣的最後一晚,總要笑著送妳。」
馬季彌故意提醒齊絮飛,今晚是他們的「最後一晚」,齊絮飛竟答不出話。
「謝謝……」她真的只能說謝謝,謝謝他一直這麼有耐心地陪伴她,忍受她的刁難,還依然這麼有風度。
齊絮飛其實滿心愧疚,卻不知如何提起,只得索然無味的吃著服務生送來的簡餐。
好不容易,他們才把簡餐吃完,接著吃甜點。甜點依然是她最愛吃的焦糖布丁,口味和她這幾天來吃到的一模一樣,仍是那個叫「安東尼」的大廚做的。
她心滿意足的放下湯匙,看著空無一物的點心盤。她甚至懷疑這是他事先叫人安排好的,否則怎麼會她走到哪裡,都能吃到同樣一家餐廳的布丁?太不可思議了!
瞪著雕花精美的點心盤思考這個問題,齊絮飛再次發現,這家咖啡廳使用的餐具很美,做工非常精緻。
「妳似乎很喜歡觀察這些餐具?」馬季彌注意到她眼裡不尋常的熱絡,淡淡地問。
「嗯。」她承認。「我不只喜歡觀察餐具,我還搜集它們。」
「真的?」他挑眉。「我也喜歡搜集餐具,兩年前我還下手買了一套Meissen 2002年的限量杯組,花了我不少錢。」和不少力氣。
「你也買了那一套杯組?」這次換齊絮飛大叫。「你買幾號?」
「二號。」他驚訝地看著她。「莫非妳也……」
「我是三號!」他們果然都是同路人。「我本來想搶一號的,但一號被──」
「英國女王搶走了!」
接著現場爆出一陣笑聲。
這是頭一回他們沒有劍拔弩張,氣氛輕鬆不少,齊絮飛整個人的心情都跟著好起來。
「你知道,我還是恨你。」大笑過後,齊絮飛說。「雖然你只搶到了第二號,但還是比我早先一步。」
「是這樣沒錯。」馬季彌大方承認。「但是只要不是第一號,是什麼號碼其實已經無所謂。」所以才要搶第一。
「這倒是。」她開心的拿起咖啡,勉強算是贊同他的話,馬季彌乘機提起別的話題。
「既然同是收藏家,我相信妳應該聽過Rosa這個人吧?」他狀似輕鬆的喝著咖啡,坐在他對面的齊絮飛卻重重的放下咖啡杯,緊張的說──
「你開玩笑,我當然知道她!她是目前業界最炙手可熱的瓷器設計師,而且非常神秘,好多人想採訪她都採訪不到,是陶瓷界最神秘的人物。」
「妳還滿清楚的嘛!」馬季彌依舊輕鬆喝著咖啡。「妳還知道些什麼?」
「我還知道她從不出現在公共場合,所有作品都交給歐洲知名的瓷器公司發行,但不跟他們簽約,數量也非常稀少。許多知名廠商都想跟她合作,但她從未點頭答應,完全看心情,是個非常任性的藝術家。」她說得喘呼呼。
「還有呢?」聽見她最後一句評語,他不禁勾起嘴角。
「還有、還有她的作品叫價很高,因為她經常突發奇想,只做幾套杯子出來,讓市場上搶破頭。」
「聽起來這個叫Rosa的女人還真可惡,回頭我有機會,非得把妳的話轉達給她知道不可。」馬季彌悠閒地喝完咖啡。
「是啊,她真的很可惡,我每次都搶不到她的作品──」齊絮飛話說到一半才發現他的語病,連忙停下來,驚訝的看著他。
「你、你認識她?」她的眼睛眨到像隨時會掉出眼眶,馬季彌不禁失笑。
「我是認識她啊!」他的笑容潛藏著一絲頑皮。「我們不但認識,她還經常威脅要打我屁股。」
打他的屁股?這種話只有很親密的人才說得出來,莫非他們是……
「她是我母親。」他笑嘻嘻地抹掉她眼裡的猜測,猜想她大概誤以為他們是情人。
「你母親?」齊絮飛當場呆成木頭人。她的確誤以為他們是情人,但母親也很勁爆,名揚國際的神秘陶瓷家,竟然是他母親?
「我以為……我以為……」她驚愕到話都說不清。
「她是個高鼻子凸眼睛的外國人?」
齊絮飛點點頭,被這個訊息嚇呆,未料還有更勁爆的問題等著她。
「那麼……妳想不想採訪她?」
他的口氣,淡到像問她咖啡加不加糖一樣,差點沒有氣壞了齊絮飛。
「我當然想!」她口氣激動的喊道,這可是所有記者的願望。
「但是妳明天不是要回紐約,要怎麼採訪?」他可不只會問她咖啡加不加糖,還會問她要不要續杯,讓她好生為難。
「這、這……」經他這麼一提,她才想起明天的班機,口氣又變得和緩下來。
「我母親並不經常接受採訪。」他笑嘻嘻地招來侍者,又要了一杯咖啡。
「我知道,不用你說。」她煩惱地咬咬下唇,不曉得該如何才好。公司只給她一個禮拜的時間,她已經用完了,接下來又有一大堆工作等她……
「妳若有興趣的話,我現在就打電話,若沒興趣的話……」他聳聳肩,表示一切隨她。齊絮飛除了咬牙之外還是咬牙,五臟六腑全攪在一塊兒。
這真是一個最困難的選擇,她的工作很多,實在沒有空間再插入新的行事歷。但是訪問Rosa又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過去有太多記者嘗試,卻沒有人能夠成功,如今這個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就放在她的眼前,她撿是不撿?
「隨便妳嘍!」馬季彌的微笑再輕鬆不過。
……管他的!晚回去就晚回去,反正這也是工作,Iris應該不會介意吧?
「麻煩你幫我打這通電話。」她痛下決心。
「沒問題。」馬季彌首肯,同時想起她房間散落一床的衣服。
他就說嘛!何必那麼急著整理行李,總有意外發生。
「再來一杯咖啡吧?」他笑著問齊絮飛。
第四章
車子奔馳在彎彎曲曲的山路,從空中鳥瞰,宛如一隻靈活的銀魚逆流而上,往歸鄉路前進。
坐在駕駛座的旁邊,齊絮飛好奇地看著馬季彌的側臉。戴著太陽眼鏡的他,看起來十分帥氣,卻又帶有一絲沉穩。
他們正往他父母的住處邁進。根據他的說法,他的父母目前居住在一處幽靜的小農場,過著半隱居的生活,想訪問他母親,就得上那兒。
齊絮飛由於不住在台灣,不清楚台灣的地理分佈位置。不過出發前他說他父母的農場在中台灣,她迷迷糊糊就跟來,一跟就是四個鐘頭,到現在還沒到達目的地。
「就快到了。」像是裝了腦波探測器似地,馬季彌竟能準確無誤說出她腦中的疑慮,讓她有點小小的不爽。
「我又沒說什麼。」她不甘心的嚷嚷,奇怪他怎麼每次都能猜中她的想法,簡直比探測器還恐怖。
馬季彌笑而不答,他就是這麼恐怖,要不然她怎麼會和他一起上車呢?早該去搭飛機了。
一成不變的單調視野,終於在馬季彌連續轉了好幾次方向盤後,跟著起了莫大的變化。
齊絮飛目瞪口呆地看著一片寬闊的草原,在她眼前伸展開來,瞬間以為自己到達了世界的盡頭,被一片綠色的海洋圍住,徜徉在綠色的水波之中。
「這就是我父母的農場。」他咧嘴一笑,齊絮飛則是瞪他。這跟他口中的「小農場」差太多了,他到底有沒有面積觀念?
齊絮飛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寫著不以為然,馬季彌倒不在意,只是大笑著將車子駛進農場,順著一條柏油路開往農場的主屋,那是一棟很大的木造建築,造型像度假中心,只是感覺更溫馨些,有點像是美國的鄉間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