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離開了。」她想不通發生了什麼事,需要時間好好思考一下。
「是嗎?」相形之下,他只懂得問自己,一點都不像律師。
「是的。」她點頭。
「但我還沒聽完卡門。」魏千古根本不曉得自己在胡扯什麼。
「去買本歌劇導讀,裡面說得很詳細。」她茫然的說。
「好,我立刻就去買。」他也茫然的回答。
於是乎,他茫然的離開她家,她茫然的送他出家門口,然後再茫然的關門。
不消說,當天晚上他們也是茫然的上床睡覺,茫然的自我檢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為什麼會這麼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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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早上十點,太陽打東邊出來,照耀在兩棟截然不同的建築物上。
楚懷柔手裡端著咖啡坐在大廳的沙發上,臉面對著落地窗,看著窗外想事情。她心裡想的,沒有別的,就是昨天發生的事。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她問自己。
追她的人不計其數,每個人都比隔壁老古董來得有趣,可她偏偏對他產生不一樣的感覺,真教人百思不解。
楚懷柔左想右想,怎麼也摸不透自己的心思,只得端著咖啡發呆。
「咖啡要冷掉了。」
不知打何時開始,她那一向貪睡的二妹竟也不到十點就起床,這會兒正在她的耳邊嘰哩咕嚕的亂叫。
「你們可知道我大前天上節目的時候,碰見一個大變態?」朦朧中,她彷彿聽見謹言這麼說。
「當時我正在教觀眾朋友『投保理論』,那個大變態居然call in進來,當著全國觀眾的面跟我進行辯論,你們說氣不氣人?」
她確實是在同她們訴苦,身為大姊的她只好草草應付。
「哦?」她不怎麼帶勁的回道。「他都跟你爭辯些什麼?」再奇怪也不會像她昨晚面臨的感覺,心都快飛出體外一樣。
「該不該投保的問題!」她二妹氣憤的放下咖啡。「那混蛋居然認為每個人本來就該投保,而且越多越好,最好多到銀行的存款用光,這樣才不會遺憾。」
「哪個混蛋?」好奇怪,她是不是發燒了?怎麼一想到他就茫然?
「就是那個call in進來的傢伙!」她二妹氣得咬牙切齒。
「哦。」她不感興趣的說。「那加油,祝你幸福。」然後她自己也要加油,把這個擾人的問題釐清。
她不知道說錯了什麼話,顯然窩在沙發另一頭的慎行也沒答對問題,只見她一向精明的二妹突然逃出屋子,回頭奇怪的看著她們。
奇怪,真奇怪,這世界變得好奇怪。
楚懷柔就只能這麼端著冷掉的咖啡,無言的看著窗外,而在隔壁的大廳中,也有兩個跟她們一樣反常的人,各自抱著書思考。
原來,這就是懷柔嘗試告訴他的感覺──止不住的熱情以及沸騰!
手裡捧著「卡門」的歌劇導讀,魏千古終於瞭解楚懷柔為什麼會這麼喜歡這出歌劇,活脫就是她的化身。
歌劇的內容是這樣的──
一個名叫「卡門」的吉普賽女郎,長得美艷動人,個性十分奔放熱情,令人嚮往。她是工廠的女工,一日,她和工廠另一名女工起了爭執,兩人打成一團,看管她們的士兵將她們強行分開,並將她捆綁。卡門趁著她和士兵獨處時,誘惑士兵讓她逃走,去加入朋友。士兵被她的美貌迷惑住了,就答應幫助她逃走,卡門並承諾到時會愛他,而且也遵守了諾言。不過到最後她又愛上另一個鬥牛士,士兵則是因為反抗上級,無法回到軍隊,只能隨著卡門一行人流浪,最後卻被拋棄。
士兵心有不甘,他跟著她走私、偷竊、欺騙,做盡一切他沒做過的事,卻落得這個下場,他當然想報復。就在有一天,卡門新情人出場鬥牛時,士兵出現在卡門的面前,苦苦哀求她跟他走。
只見卡門瀟灑的說:「卡門永遠不讓步,她生來是自由的,死時也是自由的。」再多的哀求和威脅也感動不了她、嚇不了她,她執意不再愛他,要去找她的新愛人。
士兵霎時妒意橫生,拔出刀來將她刺死,結束掉她的生命也終結掉自己未來的人生,全劇終。
換句話說,這是出悲劇。
想到一個好好的美人就此香消玉殞,魏千古不禁聯想,若是楚懷柔也突然消失他會怎麼樣?必定抱著她的屍體痛哭吧!
魏千古全然陷入幻想,沒聽見沙發那一頭也在唉聲歎氣,直到魏汗青氣憤的腳步打亂他們的思緒,他們才得空放下書,喘一口氣。
「非是我臨國難袖子不問,見帥印又勾起多少前情。楊家將捨身忘家把社稷定,凱歌還,人加恩寵,我添新墳……」
梅蘭芳婉轉動人的唱腔,經由喇叭,瞬間傳遍整個客廳。魏千古一點都不驚訝他二弟會選這片「穆桂英掛帥」來表達他的憤怒,依他看,他二弟根本想跟對方拚個你死我活。
未料,想纏鬥到死的不只他二弟一人。隔壁那個總指揮也很厲害,汗青前腳剛播放京劇,楚謹言後腳就播放起歌劇來,聽得他們是神清氣爽,精神為之一振。
他和魏丹心紛紛拿起書繼續埋頭苦幹,終於引來他二弟的好奇。
「老天,你居然在看有關歌劇的書!」看清楚丹心手上的書以後,他二弟的反應像是被火燙到,倉皇跳開。
「別這麼大驚小怪的好不好?大哥也在看。」魏丹心不甘就他一個人受指責,把魏千古也拖下水。
死丹心,自己惹麻煩也就算了,幹嘛又丟給他。
魏千古瞪他三弟。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魏汗青臉色脹紅到像要腦充血。「你們到底還有沒有民族意識?懂不懂得國恨家仇?」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汗青未免也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他和丹心也不過看本歌劇導讀而已,有必要講得好像已經亡國了一樣嗎?
「你先別激動,汗青。」不管如何,眼見他二弟已然全身著火,魏千古趕忙先滅火再說。
「我和丹心會這麼做自然有我們的理由,你不要先入為主。」對,盡量找理由,免得被他二弟煩死。
「什麼理由?」魏汗青那副咬牙的模樣,擺明了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話。
他只得再接再厲。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他狡猾的解釋。「我和丹心是想,既然對方老是用歌劇轟炸我們。我們乾脆弄清楚炸彈的內容,以後好加倍還給她們。」
這個理由好,虧他腦筋靈活,還能想出這個歪理。
「我看二哥你乾脆也去找一本歌劇的書來研究好了。」
這個時候他三弟也跟人插一腳。
「隔壁那個排行老二的女巫,不是經常播放那出叫什麼什麼的歌劇……」
「杜蘭朵公主。」他二弟沒好氣的接話。
「隨便啦!」他三弟揚揚手,表示不必介意。「管他什麼朵,能知道怎麼閃躲隔壁女巫的襲擊最重要,你說是不是?」
漂亮,兩兄弟一起夾擊。這下汗青就算有再堅強的意志,也會投降。
「我明天就去買一本『杜蘭朵公主』回來。」
他二弟果然上當,不再追究他們臨陣倒戈的罪行。
魏千古和魏丹心同時鬆一口氣,他們就怕魏汗青臨時哪一根筋不對,又跟他們計較起看歌劇讀本的事。
歌劇導讀;簡單明瞭,真是種很不錯的刊物──兩兄弟用眼神交換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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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人昏暗。
這句話雖然有點狗屁不通,卻是魏千古此刻最佳的寫照。
經過了接連幾天的折磨,魏千古的精神狀態已達極限。
他揉揉一直發疼的太陽穴,整個人疲累得快要死掉。自從他的合夥人告假休息以後,他就CASE接個沒完,這會兒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腳步蹣跚得像個老人了。
魏千古搖搖晃晃的打開院子前的鐵門,才轉身關上門閂,就看見楚懷柔在院子裡面澆花,樣子好悠閒。
「你剛下班?」她驚訝地停下澆水的動作,低頭看表,都已經快十一點了他才回到家,好辛苦。
「沒辦法,我現在是一個人做兩個人的工作,工作時間當然也得加倍。」今天已經算是不錯了,他昨天工作到凌晨兩點才回來。
確實是這樣。
楚懷柔面帶同情之色的看著他,他看起來就像一塊使用過度的抹布,什麼東西都縐在一起。
「你今天不用上班?」他記得她的工作時間好像跟別人不同。
「我輪休。」她點點頭,覺得他好可憐,都快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了。
「原來如此。」他揉揉疲倦的雙眼,連人都快看不清楚了,真慘。
「除了工作,你沒有別的嗜好了嗎?」她看他每天都在工作,遂問。
「咦?」他停止揉眼的動作,看她好奇又嬌嫩的臉龐,想著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