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不信他是你的什麼愛人。」季騰遠嘲弄地說。
甜芸詫異地回視他招牌的冷峻目光,有點無地自容的反駁。「誰說的?」
「如果我是他,絕不會把你讓到別人懷裡。」季騰遠說得自信從容。
甜芸不知自己該說什麼來圓謊,顫動的雙眼卻已透露了實情。
他盯著她傻憨的樣子,露出笑痕。
「有什麼好笑的?」甜芸不以為然地冷哼。
季騰遠的笑意更深了,突然有個念頭,他很想吻她拙於說謊的唇。
「好好跟我跳舞,我會考慮放開你。」他命令,壓抑住自己莫名的衝動。
甜芸心亂紛紛的,她深知自己無法違抗他,但她不是哈他哈得要命嗎?怎麼現在人都在她面前了,她還在「假無意」,這豈不是太假仙了?!
但依照往例,在他面前她總要言不由衷地說一句:「那簡單。」
季騰遠抬高手,轉了一圈,輕而易舉地帶開她,讓她面對他,重新回到他的懷裡。
甜芸急喘,她靠他好近啊!近到可以數他臉上的毛細孔。她頑皮地望著他,聽著千變萬化的鼓聲,想像這是熱帶雨林的神秘祭典,她就是女祭師,他是供品,但調皮的念頭很快被心底匆湧的情愁取代。
此刻他們交纏的手指不曾分開,身體的貼近是史無前例的親暱,但今夕一別,卻不知何日再見?
忘情的投入吧!即使這一刻那麼短暫,要訴說她的愛根本不夠,但她卻可以擁有這一刻,讓她長久的等待有被滿足的一刻。
才說過永遠不要見到他,現在卻只想交出自己;讓他雄渾的力量牽引她舞動,讓想念的靈魂銷融在肉體的接觸中:她深情地配合他,禁不住伸手去撫觸他成熟迷人的臉、厚實安全的胸膛,也任他的氣息灼過她的肌膚,燃燒她的心。
樂聲激昂,兩具身體如火焚般熾熱,汗水淋漓;他善於挑情的雙手從她的背移到她纖細的腰際,扶持住,領她身子往後仰,她盤在頭上的長髮散成夜幕,纏繞著他;他臂膀一縮,她回到他懷中,雙手緊緊地扣在他頸後;鼓聲漸退,兩人不自主地將額頭靠在一起喘息,火辣的肢體語言已撩撥起默然相系的心。
他盯著她性感的汗水從頸子滑入乳溝間,心不禁為之悸動。
「我好累!」甜芸嬌喘。
「要不要……」到我房裡沖涼?季騰遠就下榻在伯爵別墅裡,他本想這麼提議,卻因另一個心念而煞車——他怕……怕將她帶到緊閉的空間,會忍不住做了不該做的事,他居然渴望想得到她!
「什麼?」甜芸抵著他的額問。
「去喝冰水。」只有這個辦法,可以消除瘋狂的念頭。
「好。」甜芸捨不得放開他,偷偷地把唇拂過他的頰。
季騰遠有一絲訝然,瞧她悄悄地垂下雙眼,卻不去拆穿她;讓她輕輕的一吻落入心底孤寂的角落,悄然喜悅。他真想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何要偷吻他?
他摟住她擠出人群,到吧檯去拿了兩杯冰涼的啤酒。兩人坐在吧檯前的高腳椅上乾杯,甜芸安靜地喝著有點苦味的啤酒,看著他一口氣喝光一杯。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談生意。」季騰遠說得簡短,放下酒杯,卻發現她期待的眼神,正無言地訴說著她想知道更多。「我和伯爵合資開發電腦遊戲軟體。」
「你從事什麼工作?」她還想深入瞭解。
「聽過CS電腦公司嗎?」季騰遠淡笑。
「我一向相信人腦比較厲害,所以對電腦沒研究,嗯——你告訴我,那是很大的公司嗎?」她嘻笑地問。
「是個暢銷全球的品牌。」
「那你一定是老闆了。」她一定猜對了,因為他正點頭。「那你……結婚了嗎?」這個問題令甜芸自己忽地精神緊繃。
「我像嗎?」季騰遠有趣地反問她。
甜芸上下打量他。「你沒寫在臉上,我怎麼看得出來?」
季騰遠懶懶地看了她一眼,搖頭。「你還是很愛說風涼話。」
「算你記性不賴……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呢!」甜芸忽然冒出了這句話,她自己也很訝異,深怕自己透露了什麼,只好快快閉嘴。
季騰遠沒表示什麼,一貫的冷漠使他無法將真正的心情說出。兩人之間忽然一陣沈默,任由四周的喧鬧和音樂將他們包圍。
「你有工作了嗎?」他低聲問,盯著她酡紅的小臉,和隨夜風揚起的柔亮長髮,視線無法轉移。
「嗯,我在一家國際知名的航空公司當空服員。」甜芸對他說。
季騰遠有幾分震驚,她不再服侍他,卻去服侍全世界的旅人!他悶悶地點燃起慍火。
但這也值得他生氣嗎?會不會太自私了點,他問:「那你是來這裡……」
「我們飛來巴西,在這裡停留兩天,兩天後有班機飛往台灣。你什麼時候離開這裡?」又要回到哪裡去呢?她想問,心卻忽然被不知名的東西掐住。
「和伯爵簽約後,我隨時可以走。」他說。
「喔。」甜芸訥訥地點頭,憋了一下子,終於再也憋下住地問:「去哪裡?」
「回美國,我住在紐約。」
紐約的哪裡?她正要問時,林美美和李傑跳累了,過來小憩,打斷了他們。
「這位是?」林美美見到「猛男」,兩眼滴溜溜地盯著人家瞧:忽地瞧出了,他就是甫出機場時那位教她驚鴻一瞥的帥哥。
「他……」甜芸眼神飄匆不定地望著林美美又望了李傑,不知該怎麼跟他們介紹。
「他不是『陌生人』嗎?」李傑有意無意地糗甜芸。
季騰遠若有所思的目光瞅著甜芸,敢情她是這麼告訴這位「愛人」的,他倒想聽聽此時她會怎麼說。
甜芸低著頭,像個懺悔的小孩似的,不敢看季騰遠,也無顏面對同事。「其實……他是我大哥。」這應該是不錯的介紹詞。
季騰遠悶在胸口的火轟然一響,存在心底對她的幻想被炸得粉碎。她只當他是她大哥,他不接受,徹底不接受!
他沈默地離座,獨自走向大屋。
甜芸驚悸地抬頭,看著季騰遠沒人人群中,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她整顆心劇烈地震盪著,看他漸行漸遠,她望眼欲穿,痛苦得就像魂魄被抽離軀殼!
林美美拼湊著甜芸的說詞,觀察她不尋常的神色,聰明地挨過來問:「喂,他該不會就是季騰遠吧?」
甜芸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心撕裂般的疼痛。
李傑不表意見,逕自拿了酒悶悶地喝,哀悼自己追求失敗;他才不信這英俊的中國男子是甜芸的大哥,鬼才信她!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們根本是一對戀人,剛才他看見他們旁若無人大跳惹火的舞!
同行的夥伴們見他們都在吧檯,也一一過來集合,李傑見人都到齊了,宣佈:「三分鐘之後回去,已經一點了。」
不、不……太勿促了!甜芸在心底抗議,她還沒問清楚季騰遠的電話和地址,她並不想就這麼離去,而她也弄不清楚,季騰遠為何悶聲不響地說走就走。
她無措地呆立著,酸澀的雙眼浮上淚霧。「等我一下。」她對林美美說,跑向季騰遠,她必須弄清楚,至少也要他留下電話,她絕不再錯過他。
「等等我……」她跑得好急,滿眼的淚使她看下清路面而跌跌撞撞,終於在進入主屋前的院子追上季騰遠。
季騰遠想狠心地不理她,但腳步卻還是為她停駐。
甜芸跑到他的面前,相較於她淚如雨下,他卻是不苟言笑,面色冷峻。
我想你,一直都在等你……這句話她想說,卻說不出口。
留下你的電話和地址……這句話她想問,卻問不出口,因為他用世上最冷漠的目光迎視她,她只好全吞了回去。
「我要走了,請你好好保重。」她說了這句,很想抱抱他,但她沒敢那麼做,掉頭含淚奔離他。
季騰遠任她淚雨紛飛地跑開了,想挽留什麼卻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她那聲「大哥」說得他心情沈重,說他是「陌生人」又太可惡:難道她美麗的雙眼有問題,一點也看不出他對她念念不忘,甚至有愛慕之情。
怪只怪他並不瞭解她,坦白說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既然他只是一個陌生的大哥,她何必哭哭啼啼?
然而他的鐵石心腸再次受她的試煉,他發現自己不想見她哭,更狠不下心去跟她一刀兩斷。
算了,裝什麼酷,親自去清楚地告訴地吧!他姓季,她姓貝,要嘛就當他的情人,其餘免談。
而當情人之前,他必須先瞭解她,畢竟他們之間有五年的「斷層」:為了發揮最大的誠意,他會回台灣一趟,誰要他為她的淚心折。
兩天後——
「天啊!CS電腦公司是他的,那是間國際性的大公司,那麼他不只是個大老闆,而且是個成功的生意人呢!你連這都不知道,要怎麼追他啊?」特約旅館裡,林美美邊整理行頭,邊數落甜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