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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鄭媛

  子揚看了走出馬車的禧珍一眼,他銳利的視線一掃過禧珍的臉蛋,就忽然停住了。禧珍被他看得不自在,卻不避開眼,坦然直視他!

  子揚挑起眉,忽然笑起來。「阿布坦你以為這所別業原來是給誰住的?」他對阿布坦說,眼睛不再看禧珍,聲調卻陰陽怪氣的。

  阿布坦一愣,隨後他臉孔略變色。「新眉姑娘還在?」

  「錯了!」子揚揶揄道:「不是『還在』!這兒本來就是她的『住處』!」

  「啊?那貝勒爺他--」

  「格格,這胡衕附近有一處好園子,咱們先逛逛花園,妳說好吧?」子揚嘻皮笑臉對禧珍道。

  「逛花園?」她是回京來逛花園的嗎?「到底發生什麼事?永琰呢?他為什麼不送我回王府?」她質問那搖扇子的傢伙。

  「貝勒爺現正忙著,一會兒等爺不忙了--」

  「子揚、阿布坦!」一名外貌美麗清秀的女子忽然從屋內走出大門,她的目光從踏出門外就一直停在禧珍臉上。「貝勒爺正在裡頭等著格格呢!你們倆怎麼不快把格格請進去?」

  兩人對看一眼,子揚眼珠子一轉。「新眉出來說話正好,咱們這會兒正要請格格進門。」他聰明地推卸責任。

  阿布坦白他一眼,剛才又是誰說要逛花園?

  禧珍一抬頭就見到書生口裡喚的「新眉」。那女子長得清秀,身上還有股一般女人沒有的英氣。

  「是禧珍格格嗎?」新眉走到禧珍面前,對她說:「貝勒爺在裡頭等著您呢!您快進去吧!」她笑著說。

  新眉仔細端詳禧珍,內心輕歎口氣。生得這麼嬌嫩可愛、這麼讓人心疼的女孩兒,難怪貝勒爺要親下江南。

  「永琰在裡頭嗎?」禧珍問。

  「是呀,貝勒爺早已經等在屋裡頭了。」新眉答。

  「那好,我有許多話要問他,我這就進屋裡找他去!」禧珍跑進大門,春蘭連忙跟進去。

  子揚與阿布坦面面相覷。

  「你們倆還愣在這兒做什麼?貝勒爺交代的事呢?」新眉問。

  「皇上那兒,知道奕善回府的時候就已經去送過消息了!」子揚答,維持他一貫慵懶的調調。

  「那麼,皇上已經知道貝勒爺回京了?」新眉又問。

  「不僅如此,還傳旨召見了。」這回阿布坦答,他的語調就簡潔有力許多。

  新眉瞪大杏眸。「皇上傳旨召見?!這件事貝勒爺知道了嗎?」

  「剛才阿布坦駕馬車進術尷漁伬唌A我已經稟報過貝勒爺了。」子揚道。

  這麼說,貝勒爺已經知道皇上要見他的事,卻仍留在這裡等禧珍格格?新眉若有所思,她回首望向門內,此時格格已經走進後院,不見了人影。

  禧珍在屋側偏廳找到了永琰。

  「你為什麼下送我回王府?」她站在廳前問他。

  「我沒說過要送妳回王府。」永琰慢條斯理喝了口茶,答得倒乾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禧珍問他。

  「嫁出門前,必須委屈妳,先住在這裡。」他盯著她的眼道。放下茶杯後他站起來走向門口。

  禧珍臉色一白。這意思是說,她連王府的門都進不去?!

  忍著一口氣跑到他跟前,她瞪著他的眼睛,認真問他:「既然不承認我,那麼乾脆把我流放在江南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接我回京?為什麼還要安排我嫁人?」她真的不明白!

  他盯著她好半晌,然後才慢聲道:「昨晚妳不也同意,福晉的安排很好?」他聲音很冷。

  「那是兩回事!我要住進王府,光明正大地嫁出門。」她揪緊衣襟,一字一句對他說。

  春蘭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模樣,她站在一旁緊張地猛絞手帕。

  永琰沉下臉。「可以,等妳嫁人那天,我會要求額娘讓妳進門,『光明正大』地嫁出府!」他走出偏廳。

  「我不住在這兒!」她跟出去,固執地對他說。

  「現在妳只有『這兒』可以住!」他答得霸道。

  「你不能這麼委屈我!」她不同意。

  「委屈?」他冷笑一聲。「新眉能住這兒,妳就不能?住下來就算委屈妳?」

  「我……」禧珍咬著唇,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為自己分辯。

  他不明白,她說的委屈並不是環境問題!

  她要的是個尊重,是他對自己的看重!王府就在京城裡,既然她有家,為什麼不能回家?

  「現在只有這兒能住人!最好的房間新眉已經遷出來讓給妳,如果還不滿意,三天後我會命人在城郊另賃別業,屆時妳再搬過去!至於這三天,就只好先『委屈』格格妳了!」說完話,他不等她回答就逕自離去。

  禧珍站在偏廳前的小院裡,像個木頭人似地,瞪著他的背影,眼眶裡莫名其妙地冒出淚霧……

  「格格……」春蘭走上前,憂慮地凝望著禧珍傷心的臉龐。

  「好呀,春蘭,既然他要咱們住下,那咱們就住下!」她沒有表情,喃喃地說:「他要我嫁人,那麼我也順著他的意嫁人!以後等我嫁出府,不再是王府的格格,到時候他就再也管不動我,再也甭想管我了!」禧珍下定決心。

  「格格?!」春蘭聽明白了禧珍的盤算,驚訝地瞪大眼睛。

  可禧珍不等春蘭反應,便逕自走出門口,對等候在門外的新眉說:「新眉姑娘,我不佔您的房間,反正不滿一個月我就要嫁人,妳原先住哪兒就儘管住著,我只住客房!」

  還留在門前的子揚與新眉愣住了。

  阿布坦剛才已隨貝勒爺進宮面聖,貝勒爺走時雖說臉色是難看了點兒,可也沒交代,剛才在偏廳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兩人互瞧一眼,臉色有些訕訕然。

  「如果沒有客房,我就打地鋪,睡偏廳也成!」見兩人沒反應,禧珍吸了口氣,一臉從容就義的模樣……

  這兩人再互瞧一眼,心底不免犯嘀咕--

  看起來,剛才那短短一時半會兒,好像真有什麼擺不平的事發生了?

  第八章

  阿布坦隨永琰進宮,他一路畢恭畢敬跟隨在永琰身後。

  阿布坦原是厄爾特族人,也是噶爾丹旗下副將,當年噶爾丹慘敗流亡後服毒自盡,阿布坦隨厄爾特部眾投奔清廷時,受到官兵羞辱忿而殺人,那時若不是永琰救他一命,一名殺人的降兵早已在戰場上被五馬分屍!

  當時永琰為皇上受了一刀,險些喪命,事後皇帝要論功行賞時,正巧發生阿布坦舉刀錯殺羞辱他的清兵一事。廣場上眾人群眾圍毆阿布坦一人,他卻拚死抵抗不肯下跪、更不容任何人再對他羞辱!永琰因此敬重阿布坦是條漢子,便當眾對皇帝道:他願以自己一命換阿布坦一命!

  皇帝亦親眼所見,阿布坦的性情剛烈,確是條漢子,若因此而死未免可惜!

  皇帝已有惜才之心,正巧皇帝與永琰雖已認親,卻苦於不能承認永琰的身份,然而永琰的身世既已揭露且曾救過皇帝的性命,他的忠心較之任何皇子尤甚!更何況永琰跟隨在皇帝身邊多年,皇帝深知永琰的能力與智慧,現下戰事既已平息,將來回京後,皇帝將讓永琰離開自己身邊,委派以更重要的任務!既然如此,那麼永琰的性命就需要一名絕對忠心、願為三貝勒而死的貼身隨從,時刻保護!

  皇帝略一沉吟,老謀深慮後便欣然同意永琰的要求。

  永琰因此救下阿布坦的性命,阿布坦對此感動莫名,當場歃血立誓他這一條命已是三貝勒爺的!自此阿布坦死心塌地跟隨永琰身側,成為安親王三貝勒的心腹。

  回到京城後,阿布坦被安排住進巷底術衙--那便是新眉住的四合院旁,隔鄰另一戶四合院子。

  至於子揚,他表面上的身份是安親王馬爾渾之子吳爾占的教席,然而子揚的父親,其實是永琰生母的兄長。

  永琰生母死後,她的兄長為免一家皆被牽連,因此逃難到江南,不僅改名換姓營商謀利,還娶了淮南鹽幫總瓢把子的獨生女,直至太皇太后亡故之後,皇帝為尋找親生兒子,循線找上永琰生母的兄長,子揚因此回到京城為皇帝效命,並於皇帝與永琰相認回京後,被安排進入安親王府充任教席。

  子揚與永琰實際上有表親關係。

  因此之故,子揚實際上是永琰與皇帝的親信!這也是為什麼,永琰能清楚得知王府內諸事,及已故安親王福晉的一舉一動。

  「你的意思是,江南行會已經成熟,並且與各地行會早已串連,形成牢不可破的隱性幫會組織?」皇帝召永琰進宮,一見面就問明永琰此趟下江南的主旨。

  「稟皇上,蘇州會館茶幫、竹木幫、匹頭幫、票幫、鹽幫、典當幫、錢幫等,與江西、安徽、福建、廣東沿海一帶,各幫會、商行、行會皆有聯絡,往來互動頻繁密切,這是臣此趟前往江南,可以確定的事。」永琰謹慎回答。

  他這趟下江南,明為接禧珍進京回到安親王府,暗地裡卻是為皇上辦事!他此趟前去江南,主要目的是為探查江南各幫會集結態勢。一路上阿布坦與子揚其實緊隨身側,只不過兩人武功高強,且一路易容變裝,奕善與禧珍他們,皆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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