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榆只是靜靜聽著,她知道他現在只需要有人聽他傾訴。
「我自責,這四年來對她的漠不關心,連她生病,生了什麼病,我一概不知。甚至我連主動打電話向她問安,也不曾有過。」方恰賢長歎了一口氣,「我是個失敗的兒子,沒有盡到為人子應盡的孝道。更可悲的是,也是失敗的未婚夫,給你的只有傷心和痛苦,連當個普通朋友都不夠格,我連你的消息還是從報紙上得到!」
「其實,你並沒有那麼差勁。」楚榆注意到周圍的服務生,似乎增加了一些,不,應該說是人數不變,只不過這裡,他們所坐的位子,似乎得到特別的關照,尤其以女性服務生居多。
「不打電話給她,我告訴自己,多花那些國際電話費做什麼,她不會高興我這麼做。其實我是在逃避,是刻意想忘記她!」方怡賢漠然地說著。
「她!不就是你向來尊敬的母親?為何現在反而只稱呼——她?」楚榆一語道破他的矛盾。
狼狽地望著她,方怡賢苦笑地道。「到現在我還在逃避是嗎?」
「你可以停止自責,可以做任何以前你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你不用再顧忌伯母的存在。但是,你不能逃避或是否認她對你的重要性。」
「你跟她好像!」方怡賢失神地道,有十分鐘的時間,他只呆呆地望著她。
「願意介紹、介紹嗎?」
昕岳的聲音從楚榆頭頂飄過,這也才讓方怡賢回過神來。
「你好,我是方怡賢,是……」
「是我的朋友。」楚榆立即答道,「這位是冷昕岳,也是這家餐廳的負責人,我們從小一塊長大,另一位是貞寧。」
「方先生還沒用餐吧!」昕岳手指一彈,立即有服務生過來,「小毅,再加三副餐具,並拿兩份菜單過來!」
「是!」才剛來上班三天的小毅,立即照昕岳所言去準備。
「方先生,不介意我自作主張吧!昕岳禮貌地問,「我們可以坐下嗎?」
「當然!」方信賢立即起身為貞寧拉開座椅。
「謝謝。」貞寧大方地坐下。
「方先生現在在哪裡高就?」昕岳感興趣地問他,暗中則是注意坐在對面的兩人——方怡賢與貞寧。
「這幾年我一直在法國,我也是在那裡認識楚榆的,我是藝術工作者,專攻雕刻。」
「原來是藝術家,失敬!」昕岳客套地說。
「哪裡,只是喜歡罷了!」方怡賢含蓄地說。
「抱歉!」此時,小毅走近他們,他先將餐具擺好,才將菜單分別拿給方怡賢與貞寧。
昕岳注意到小毅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可見他有多緊張,看他望向自己,昕岳馬上回他一個讚賞的笑容,小毅臉上僵硬的神情,頓時放鬆了不少。
「很抱歉,老闆,有你的電話。」另一名服務生過來說。
「抱歉,我接個電話。」昕岳起身去接電話。
「怡賢,你現在有何打算?」當他們都點好餐點時,楚榆問。
「先找一個住的地方吧!那棟房子的回憶太多,昨天才將它賣出去而已。」方信賢苦笑地道。
「還沒頭緒嗎?」楚榆關心地問。
「以前的朋友,四年來早已經斷了音訊,也不好意思去打擾別人,說不定找家旅館先住下吧!」方怡賢淡淡地說。
「楚姐,我能不能暫借住你家?」貞寧問,「方先生既然是你在法國所認識的朋友,一定也是住在你家,對不對?」她最後的這一句,根本不是詢問的語氣,而替楚榆作決定,而且語調中有著不容忽視的強硬。
方怡賢雖和貞寧不熟,卻不喜歡她對楚榆說話的態度,他不悅的表示,「我想楚榆自己能作決定,而且,她說不定並不方便留客人住在家中。」
「楚姐當然方便!她並沒有任何親密的男朋友呀!」貞寧自作主張地說著。
貞寧的態度終於引起楚榆的注意力,她不但替自己決定住處,還替楚榆決定邀請方怡賢同住,原以為她只是十六歲的小女孩,不懂事。不過,她的態度未免懸差太大,在辦公室的她,和現在的她,截然不同。
「你怎麼會知道?」昕岳剛好接完電話,走回座位時,聽到貞寧的話,便質問她。
「嗯……」貞寧不自在的說:「楚姐一點也不像是戀愛中的女人嘛!」
第九章
「你希望我拒絕?」楚榆不安地望著冷昕岳,希望他為她作決定。
「你是成年女子,自己有權決定一切!」昕岳面無表情的回答。
「你不高興!」楚榆逼視他,斬釘截鐵地說。
「沒有!」他堅決地矢口否認。
「你有,不然你怎麼會一句話都不說。」楚榆煩躁地說。
「你希望我說什麼?」對於這種無理由的指控,昕岳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什麼都可以。」楚榆嘟著嘴說,「不滿啦!疑惑啦!不安啦!
「我看是你有問題吧!」昕岳瞭然地看著坐在身旁的她。
「我會有問題?」楚榆不滿的冷哼一聲。
「不然,你今天怎麼會大方的把房子讓給別人住,自己卻跟著我回來!」昕岳訕笑地問。
「我是為了保護你!」楚榆大言不慚地說。
「保護我?」昕岳頓時瞪大眼睛。
「當然是為了你,今晚用餐時,我看你對方怡賢好像很感興趣,一直問他的興趣、職業、喜好!」楚榆不滿地說。
「那只是禮貌上的對談,第一次見面不都是談這些嗎?」昕岳捺住性子地說。
「萬一他是以為你對他有意思呢?」她有些吃味地說。
「他是男的!」昕岳提醒地點點她的鼻頭。
「哼!」楚榆一把抓下他的手,「就因為你是男的,他才會感興趣,別忘了,他是同性戀!
「還有呢?」昕岳反抓她的手間。
「還會有什麼?」楚榆扭捏不安地問。
「我還以為會看到一位不修邊幅的藝術家,或者是柔弱不堪的嬌柔男子。結果,我看到的是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他還有著恰能展現體魄美的肌肉——你的第二任『前』未婚夫!」
「我也從沒形容過他是不男不女的呀!」她不依地反駁。
「好啦!我們不談這些。他會找到你?我記得你說過,他並沒有你在T省的地址。」昕岳輕撫著她的手,輕劃著她手掌上面的紋路。
「報紙,」楚榆將手掌握拳,不讓他再輕劃,她嬌嗔道:「會癢!」
「我還以為你常在廚房做事,手一定粗糙不堪,沒想到還是這麼柔細。」昕岳柔情地說。
「別轉開話題,你認為我該拒絕他嗎?」
「沒有必要,再說,在『治療』的過程中,有他的介入,或許可以提醒你不要再重蹈覆轍。」昕岳將她的手攤開,手指交叉握住她的手。
「他的母親去世了,這是他此行回國的目的。」楚榆主動將他們今晚的對話對他敘述。
「這也是他來找你的主要原因。」昕岳終於瞭解地點點頭。
「怎麼說?」不等他回答,楚榆自己自問自答說:「我懂了,他希望再找一個跟他母親相似的人,來控制他,控制一切,像以前一樣。他已經習慣如此,而且這樣可以減少他的愧疚與不安。」
「沒錯!」他投給她一個讚賞的眼神。
「今天就是因為我們聊的太久,你才出來找我們?我還以為貞寧不想讓人看到她呢!」楚榆把心中的疑惑說出來,「她好奇怪!」
「她是有些表裡不一。」昕岳認同地點點頭。
「你也發現了。」楚榆高興地道。
「你那位藝術家未婚夫也發現了。」昕岳淡淡補充一句。
「怡賢?他有嗎?」楚榆訝異地問。
「藝術家向來有異於常人的敏感度,否則,他怎麼會願意留他自己一個人和貞寧住在同一間房子裡。」昕岳想到今晚方怡賢的保護態度。
「這倒是真的,我還以為是我自己多心,原來你們也有這種感覺。」楚榆輕吁了一口氣。
昕岳還隱瞞了一件事沒告訴她,今晚所謂的電話,其實是莊志維有話要告訴他。
※ ※ ※
「冷先生!」昕岳來到櫃檯時,莊志維連忙叫住她。
「來找小婕?接她下班?」昕岳含笑地問,並將手伸向櫃檯準備接過電話。
「沒有電話,沒有任何電話找你!」小婕趕緊求助地看著莊志維。
「是我叫小婕用這種方法請你過來這趟!」莊志維坦言道。
「有事?」昕岳不解地問,似乎嗅出空氣中詭異的氣氛。
「可以去辦公室談嗎?」莊志維慎重地說。
「請!」昕岳手做邀請狀,兩人進到辦公室後他立刻開口問,「什麼事這麼神秘?」
「那個女孩是叫王貞寧嗎?」
「我只知道她叫貞寧。」昕岳沒想到莊志維竟然是要和他談貞寧的事。
「如果和她不熟,你們最好和她保持一下距離,她……」莊志維將他所知道的說了出來。
「居然是這樣,和她告訴我們的正好相反。」昕岳驚駭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