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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蘇緹(夏雨寒)

  音樂驟然響起,但不是結婚進行曲,而是慷慨激昂的「匈牙利進行曲」,一開始就是快速的號角聲,讓白永健不由得感歎,這哪是結婚,根本是打仗嘛!

  但當他看到一身白紗的黑雪君,裸露香肩、雲鬢散落、蓬鬆的發上綴—了白色的滿天星,手上捧著以火鶴為主題的捧花,樣子既性感又狂放時,驀然眼睛一亮。

  她真的是女人,裝扮起來還是很有女人味的。

  她是新娘,他的新娘。

  張大嘴的白永健不可思議的瞪著眼,驚為天人的瞧著黑雪君一步步靠近,毫不猶疑的來到他面前,他屏息的等待,她羞怯的俯身--

  「看什麼看,想我把你的眼珠挖出來嗎?」她卻粗聲警告,優雅的氣質頓時瓦解。

  「啊!」白永健聽見父母驚喘,只得無奈的歎息,往後可有得瞧了。

  第八章

  婚禮終於順利進行。

  小英呢?黑風堂呢?

  婚禮都已經結束了,還是沒看見他們的蹤影,難道黑風堂食言?還是出了什麼事?

  教堂裡一片靜謐,卻透著緊張氣息,沒人敢吭半聲,默默的瞪著教堂前那穿著美麗卻姿態不雅的新娘--大張著腳,-手擦腰-手夾著菸。

  愁雲慘霧大抵就是這麼回事。

  她該不會被耍了吧?

  斜眼瞥去,白母默默淌淚、白父垂頭喪氣,剛冠上她的姓的新郎白永健則跪在她身後,雙手在胸前緊握,頭顱虔誠的垂下,不知是為他自己祈禱,還是為他妹祈禱?

  他們兩人都需要「神」的祝福,黑雪君嘲諷的想,如果真有神的話。

  就在她思索的時刻,菸即將燃到指問--

  「阿土。」她出聲打破沉默。

  「老大,我在這兒。」阿上立即街到她面前站定。

  「伸出來。」她說。

  阿上乖乖的伸出手,黑雪君毫不考慮的把菸直接捺熄在阿土手裡,銳利的眼沒漏掉婆婆驚懼地睜大眼,小叔子佩服的張大口,阿土則是用他的「鐵沙掌」習慣的承受,眉頭皺也不皺一下。

  很好,愈怕她愈好,努力記得她是老大吧!

  「不用再等下去了,走。」黑雪君大踏步往前,管她的新姻親如何看她、想她,她黑雪君只做她想做的事,但是她的新郎……她轉頭,白永健竟還跪在聖壇前,她向左右招了招手,「把他給我架回去。」

  「是。」四個兄弟齊上,把白永健「小心」的拉起來。

  「姑爺快定,老大心情不大好。」阿土緊張的小聲說。

  白永健很合作的站起來。

  但他的心情又何嘗好呢?只是為人子女不願父母為他擔心,他勉強對爸媽微笑,「你們先回去吧!小英不會有事的。」

  「可是你呢?」白父好擔憂,感覺一下子老了好多歲。

  「我?放心,死不了的。」頂多被打而已,真的死不了。

  白母淚水流得更猛,「你要保重,我回去會多買些好藥。」預備來治療兒子將來的內、外傷。可憐的孩子,竟落得如此下場,真是命苦啊!

  「拜託,我又不是去坐牢。」

  白父垂著頭,白母嗚的一聲,顫抖不已,對他們來說,黑雪君家跟坐牢……也差不了多少。

  「二哥,別再說了。」白永達拍了拍白永健的肩膀,「你只會愈描愈黑。」

  唉!也是。

  「還不走。」黑雪君不耐煩的叫一聲,不管他跟不跟上,反正她的手下會把他架上來。她只顧著率先推開教堂大門,眼睛卻在看到門外停放的紅色跑車,還有裡面坐著的人時,瞇了起來。

  失蹤已久的黑風堂開了車門下車,還有那曬得一身黑的白霂英快樂的跟在他身後,開口讚美,「二嫂好漂亮喔!」

  顯然這個人質過得還頂快活的。

  「我的女兒還是適合穿上婚紗,很有女人味喲。」黑風堂直直看——憤恨的眼眸微笑道。

  黑雪君冷冷的,「你還有種來?」

  「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麼可以不參加我女兒的婚禮?」

  「敢這樣設計我,想必你已經有了相當的覺悟?」她陰狠的撂話。

  聽得一旁的觀眾心驚膽跳。

  黑風堂挑眉,「怎麼?大喜日子,還想動手?」

  黑雪君揚起下巴,「有何不可?」

  兩個人就這麼對峙在冬陽的颼颼冷風中。

  站在她身後的兄弟立刻退開,白父、白母也閃到旁邊——手叫白霖英—來,「—英!」

  「爸?媽?」白霂英快樂的奔了過去,讓父母檢查她是否安然無恙。

  只有白永健走到蓄勢待發的黑雪君身邊,低聲提醒,「他是你爸,只是個老人而已。」

  而已?

  黑雪君冷笑,緩緩步向黑風堂,「我該謝謝你幫我找了個好男人嗎?」

  黑風堂也是全身戒備,「如果你要道謝,我不反對。」

  「很可惜,我一點也不感激——」手刷的一聲打過去,在白永健還沒想到她要幹嘛時,已經打上黑風堂的臉頰,然後迅速往後一跳。

  光天化日之下,女兒打老父,黑風堂夠丟臉,而他女兒也夠狠辣的。

  「啊!」白母終於承受不住,昏在丈夫搖搖欲墜的身上。

  黑風堂捂著熱脹的臉,竟還在笑,「氣消了沒?」

  在她預想中,黑風堂該氣呼呼的回應,而不是笑,黑雪君很平靜的回答,「還沒。」

  「要再打一掌嗎?」黑風堂指了指沒挨耳光的臉頰,「來呀!打到你氣消為止。」

  他在搞什麼鬼?黑雪君疑惑的想,身子反而後退一步,加強戒備,「你以為我不敢?」

  「你敢,沒什麼是你不敢的。」黑風堂深深吸口氣,「所以你打吧!」臉上沒有懼意,只有得意。

  哼,就算山有虎又如何?她還是會打上去,「好,就打個痛快。」衝了過去,右手揮拳,黑風堂竟又不躲?

  「二嫂,不要!」白霂英在遠處吶喊,試圖掙脫白父的掌握。

  黑雪君沒打算「不打」,只是急轉直下,提膝用力頂了黑風堂的肚子,再一肘擊向黑風堂的後背,就要抓起黑風堂的頭,啪啪兩巴掌甩去。

  「二嫂不要啊!」

  是誰抓住她的手?眼角一瞥,是白永健。黑雪君一甩,揮開白永健,又要打那老頭。

  「二嫂,他要死了呀!他頂多再活半年而已。」白霂英嘶聲大喊。

  什麼?!

  黑雪君驀然住手,低頭瞧著手下那張蒼老的臉龐。他要死了?那個曾經意氣風發,不把她當人看的黑風堂要死了?他終於……要死了嗎?

  不!她不相信,這一定又是黑風堂的詭計,她不會輕易受騙的。

  「胡說八道,你以為我會這麼笨嗎?」她咬牙對上黑風堂的眼眸。

  「真的,二嫂!這些天來,我陪爺爺去美國醫院作檢查,我親耳聽到醫生說的……」

  「小英,別再說了。」黑風堂喝止白霂英,平靜的對上黑雪君的眼,「阿雪,你不會相信的,我打賭你不會,你沒這麼笨。」

  她是不想相信,也不願相信,但她想起半年前的他和現在的他……身體消瘦太多,身形憔悴太甚,就算吃素,也不至於減肥得這麼有效。

  更想到阿土曾經跟她報告過,「老大,大爺最近變得很奇怪,食慾變得很差,連最愛的龍蝦都不吃了……」原因是因為……他病了?

  心一痛,為什麼?因為她還在乎黑風堂?把黑風堂當爸爸嗎?

  不,黑風堂沒資格當一個父親,尤其是她的父親!沒有父親會把自己的女兒當作妓女,當作生殖的母馬。

  黑雪君的嘴角上揚,冰冷地出口,「黑風堂,這是你的報應。」

  黑風堂臉色一白,可瞬間恢復,「可不是嗎?是我的報應,生了那麼多個孩子,只剩下你一個,現在竟然連我都……唉!是報應。」蒼涼的歎息中帶著多少過往的懊悔,及許多力有未逮的遺憾。

  但對黑雪君來說,都只是作戲。

  那她為何鼻酸?為何感到震撼和不甘?

  她想起黑風堂對她做過的種種,無法不記得為了對付黑風堂,她捨棄了當一個正常的女人……

  這一切的一切,她都打算一一藉由打倒黑風堂,看到黑風堂臉上將會顯現的驚愕和懊悔來做補償,最好黑風堂是因為她的「存在」、她的「傑出」而鬱鬱而終,含恨歸天,這才是她此生最想要的。

  但老天卻打算用他的「死」來奪走她此生僅剩的快樂?不!她無法接受。

  「你--該--死--在--我--手--上!」黑雪君咬牙一字一句的道,滿腔恨、多年仇,如今該向誰索討?上帝?

  黑風堂臉上掠過痛楚,「丫頭,你就這麼恨我?」

  她為何不該恨?

  「我是你唯一的親人。」

  就是因為唯一,才更不可原諒。明知她孤苦無依,卻還是背叛她,欲把她逼入絕境。

  「我可不記得跟你有什麼親。」再也忍不住,她扼住黑風堂的咽喉,一寸寸鎖緊。黑風堂掙扎,是無力還是不想,竟無法擺脫她。

  黑雪君看著那張蒼白的臉顯露出痛苦,她該高興的,但為何心口填的不是復仇的快感,而是痛?為什麼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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