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深吸一口氣,驚訝於自己突然的怒氣,沒察覺兩人的距離在縮近。 「也放任自己對女人盲目於討好的男人的行徑不能認同吧!」
「原來你是個女權主義者!」他沒有因她嘲諷的話而不高興。
「那倒也不是。我贊成的男女平等是指兩性之間的權利相等,但相對擔負的義務也應該相同,不是指一味要求假平等,工資要求相同,一旦工作的難度較高時,便推給男人做,或外出吃飯時要求男人付帳等等。其實兩性之間的體型與體力先天上就有落差,不可能事事都平等的。」黎珉兒一口氣說出她的看法,情緒控制自如。
「我同意你的看法。」嚴朗的嘴角微微向上牽動。「女權的提倡是有助於男人思考近幾個世紀以來獨力掌握這個世界的一切變局,究竟是更好或更壞,加入女性的柔性管理似乎也是一樁好事。畢竟剛與柔、陽與陰才是這個世界和平共處的中庸之道。」嚴朗原本就很認同女人在工作上的才能。
「不過……女人如果能稍微控制一下情緒,或許才能真正進入所謂男人的殿堂。」他又補充道。原來拉近說話距離的身子又往椅背一靠,手指有節奏地敲打桌面。
嚴朗最無法忍受女人起伏不定的情緒變化,只要稍微一嚴厲,女人馬上變成一攤水——泣不成聲。
「我認為——這要怪你們男人。」黎珉兒對嚴朗的評論很不以為然,但態度仍維持著冷靜、自制。
嚴朗停止了手指的動作。 「怎麼說?」他看著她清新又富有生氣的臉龐,等著她的答案。
「當女人不太堅強、不輕易表露情緒時,你們男人會說她是個女強人、一點女人味也沒有。若是女人充分展露女性溫柔、親切的本能,你們男人又有話說,說什麼這女人一點能力也沒有,缺乏大將之風,不適合做高階主管!」她說著,便想起男人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臉。 「你們根本沒有準則可言,只要女人隨你們男人善變的情緒來做調適,至於陞遷管道,就像一面玻璃牆,看似有機會,說穿了,真正的主宰權還是在你們男人身上。」
嚴朗眼中露出欣賞的表情,不過他仍故意抬槓說:
「你們女人不該被男人輕易定型的,應該按照自我,努力展現自己的能力,去贏得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不是輕易放棄——」
黎珉兒不耐地打斷了他的話。 「別傻了!」你眼睛看到的還是個男人的世界,打分數的還是男人!尤其這個社會還有拋不掉的傳統包袱,一遇到婆婆生病了,孩子發燒住院,都是女人放棄工作去照顧的,有哪個男人辭掉工作來做這些事?幾乎沒有!」
黎珉兒盯著嚴朗,他仍氣定神閒地聽她發表高論,突然覺得有必要緩和一下語氣,於是說: 「不過這也是女人的天性,女人往往把家庭的美滿置於其它事物之上,即便事業也是排在後面。」說完,她聳聳肩。
「這我就無法辯駁了!」他雙手一攤表示認同,英俊的臉上還帶著迷人的笑容。 「我只能說,女人是推動男人成功背後的一雙手。我相信,如果女人的工作能力沒有被埋沒,現在恐怕是女人的世界了!這也是男人心知肚明,對女人百般挑剔的原因吧。」
「那我該慶幸有男人的百般挑剔,才能造成女人的快速進步嘍!」黎珉兒對他的恭維會心一笑,表情柔和許多。
「男女戰爭似乎還有得打,不過,我們暫時休戰?」他神情愉悅地凝視她。
「你投降了?」黎珉兒俏皮地看著他。
「誰說的?不戰而降可不是我的作風。這是第一回合,下回再戰。」他送她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招手請服務生送杯酒來,也幫黎珉兒點了一杯果汁,不過他遲疑了—下,又改叫雞尾酒。
黎珉兒看著他的舉動頗為好奇。「你為什麼幫我點了果汁又換成雞尾酒?」
嚴朗打量著她。 「看你的外表很年輕,該喝果汁,但聽你犀利的言辭,又覺得你很成熟,似乎該喝點調酒。我決定尊重我的直覺。」他頓了一下。「你究竟幾歲?」
「身份證上是二十二歲,不過我老得快,心境恐怕有三十歲了。」黎珉兒率直地指指自己的心臟部位。
「很少女人會坦白自己的年齡,甚至老化自己,你是第一個。奇怪!女人不是希望自己年輕又貌美嗎?」嚴朗盯著她潔白無瑕且不施胭脂的光澤皮膚,突然有個衝動想伸手摸摸看,是否觸感也同樣地好。
「我覺得活在當下、活在實際比較好。我甚至認為珍惜每個階段、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比你不斷追悔過去或是寄望未來更加重要。」她停頓了一下,見她不說話,以為他不瞭解,又再開口解釋: 「許多孩子小時候希望趕快長大成為大人,真正長大後,卻又希望能重回童年的時光,或者老了以後,又期望回復年輕的模樣。許多該享受當下美妙的生活,卻不斷浪費在追悔及懷想過往的人,我覺得那些人很傻,也很沒意義。」
嚴朗瞪著她,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句話。
「你真的只有二十二歲嗎?」
「別被我的外表騙了。可能……你可以考慮叫我一聲姊姊!」黎珉兒笑嘻嘻地瞧著他。
嚴朗一聽,馬上伸手揪她的辮子。「小毛頭,別以為唬一唬我,就可以佔我的便宜。做我的女朋友還差不多!」
女朋友?她不屑地搖頭。
「別傻了!又多了一個臣服在你腳下的女人?我可不會自找死路。」
「要登上這個寶座,可得大排長龍——」聽到的拒絕有點不是滋味,他還不曾遇過像她這樣狂兮兮的女人。
「你是不是還要說,得經過五度五關,再加上獎金五萬?」黎珉兒快速地接上他的話。
「不!十萬。」嚴朗正色地說。
「嗄!?」黎珉兒一下子轉不過來。
附贈獎金十萬。」他幽了自己一默。
黎珉兒愣了一秒,想到他會如此回答,接著「噗哧」—聲,整個人埋進沙發裡笑得喘不過氣來。
嚴朗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帶著些許純真,竟有絲絲暖意悄悄地滲入他的心房。
這時服務生送來威士忌及雞尾酒,嚴朗拿起酒杯說:「笑得口渴了吧?來,敬你!」
黎珉兒坐了起來,臉孔因剛才的用力而顯得紅潤,她微笑著端起酒杯。「嗯!敬什麼呢?」
嚴朗透過杯中澄黃的液體盯著黎珉兒,她白裡透紅的臉蛋看起來竟是如此迷人,他不禁看傻了。「嘿!敬友誼,好嗎?」
黎珉兒的聲音驚醒了他。 「好!敬友誼!」為了掩飾自己心中異樣的感覺,他迅速地喝乾杯中的酒。
黎珉兒看了他一眼,很不贊成他的喝法,說道:「別喝這麼急!你一向如此表達你熱忱的友誼嗎?」
「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此榮幸。」他懶洋洋地笑著,神情中多出一分專注。
「好臭屁!」黎珉兒皺著鼻子,搖搖頭。
「這是事實。」他仍是一臉迷死女人的笑容。
「你知道嗎?你實在有夠狂妄!」
「不!是很自信。」嚴朗閒適地靠在沙發上,慵懶而自在的神情中隱隱散發出自信敏銳的篤定神采。
第三章
黎珉兒還來不及說什麼,就看到章震走了過來,他旁邊還跟著一位高挑優雅的女子。
「阿朗!原來你在這兒,我找你找了好久。」她一個快步向前,親呢地拉著嚴朗,章震的目光正射向黎珉兒、嚴朗兩人。「我來介紹,他就是嚴朗,泛亞集團的總裁,也是這次幕後的大力推動者,若沒有他的慧眼,恐怕也不會有今天這麼棒的成果。當然,也因為章震在服裝秀裡表現得非常出色,將我的作品詮釋得如此生動有活力,使得這次的展出獲得空前絕後的熱烈迴響。阿朗,你說是嗎?」她滔滔不絕地說著,注意力早就從一旁的章震轉移到嚴朗身上。
嚴朗緩緩地站起來,先前慵懶自在的神情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靜沉著的表情。
他高大的身材與章震旗鼓相當,兩人彼此打量著。
「很高興認識你。」嚴朗先伸出手。 「你的颱風很棒,碧雅很有眼光。」
章震也伸手握住他的手答禮。
「謝謝!」章震簡扼的回話。
邱碧雅仍半倚著嚴朗,眼神愛慕地望著他。「剛才好多廠商一直在詢問正式量產的時間,我跟他們說要配合公司的上線時間,你陪我過去聊聊,好嗎?」說完,即不由分說地拉著他走向另一邊。
嚴朗回頭看了黎珉兒一眼,無聲地對她說:別走開,我待會再過來。然後丟下一個迷死人的微笑走開。
黎珉兒一直看著嚴朗,直至他離開視線。轉回頭時,冷不防地對上章震探詢的眼神。
「幹嘛這樣看我?我又沒長瘡。」黎珉兒邊說邊摸著臉頰。其實她知道章震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