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情感一直深埋在他心中,一來是因為他的身份地位,雖然紀龍開待他如親人,但是他們一家人仍是紀家的奴僕;二來是他對自己的想法感到畏懼,她才十四歲,而他竟像迷戀偶像般的眷戀著她,他只能強抑自己的感情,生怕會嚇壞她,所以總是在遠處靜靜的凝視她的一舉一動,默默的守護在她身邊。
紀菱感受到有道熱烈的目光正注視著自己,於是將視線從遠山的迷霧中收回,轉而落在史展桓的臉上。當與他的綠眸交會時,她開動濃密的眼睫,給他一抹羞澀的微笑。
史展桓合上書本,起身走到她身旁的草坪坐下。「畫好了嗎?」
「快好了,還剩一點點。」她微笑著,繼續手上的工作。
「畫得真好。」他讚美的注視著她快完成的素描。
她的確有繪畫的天分,僅用幾筆就能勾勒出一張生動的圖畫。
「真的?你喜歡的話送給你。」紀菱有些靦腆,對他靠得太近。注視自己的溫柔眼眸而害羞,她不太確定這是否就是愛情,只是每當史展桓靠近時,她便會不由自主的臉紅,心跳如小鹿亂撞般,難受卻依然渴望他的親近。
「你花了這麼多心思又畫了這麼久,送給我好嗎?」他感到欣喜若狂,不只是因為她要送他一幅畫,更因為他已不只一次發現紀菱注視自己的眼光有所不同,他幾乎能確定紀菱對他也有一樣的情栗,只是他不敢貿然去證實。
「只要你喜歡,我都可以送給你。」她微笑著低頭繼續修飾未完成的畫。
史展桓有些暈陶陶的,他的手臂橫過她的後背,嗅聞她身上的幽香。
「啊!好無聊,我要先進屋去了。」在一旁與貓咪嬉戲的史詠虹伸了個大懶腰,拍拍身上沾到的草,便和貓咪一前一後的追逐著進屋裡去了。
見她離開,史展桓告訴自己要鼓起勇氣去證實,若不去證實這段感情,他做任何事都無法專心,也無法平息心中的渴望,他告訴自己,今天必須有所行動!
「紀菱,呃……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他收回放在她身後的手,口乾舌燥的開口。
「好啊!」紀菱用愉悅的口吻回應他。
「將來……你有沒有想過要當誰的新娘?」他小心的措辭,不想嚇壞她。
「我、我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麼會突然這樣問?她像被人說中心事般地紅著臉低下頭。
「如果,我是說如果可能的話,你有沒有想過當我的……新娘?」天!他終於說出口了。
紀菱仍低頭沉默著,垂下的髮絲掩蓋住她像顆熟透紅蘋果的臉。
「我……我不是要嚇你,如果你不討厭我,如果你還有一點點喜歡我的話,呃……我不是說現在,等過幾年你長大了,你願意當我的新娘嗎?」該死!再難的數學方程式他都可以輕易解開,為什麼簡單的幾句話,卻說得結結巴巴?
見她一直不語,他實在不知該怎麼辦,一定是他的話太唐突了!
當史展桓在心裡自責時,紀菱倏然抱起畫冊站起,一扭頭便跑離他身邊,又驀地停下腳步回身、抬起因羞澀而漲紅的臉,帶著無限嬌羞、喜悅的說:
「我不告訴你!」
接著她一轉身就衝進屋裡,留下史展桓一人在草地上呆望著她的倩影。
她沒有生氣也沒有罵他,更沒有驚嚇的逃開,喔!不,她逃開了,但是她臉上有著羞澀,還用盈滿笑意的明眸回望著他,這——表示自己有希望?
史展桓愣愣地想著她,想她嬌笑中所隱含的暗示,直到天色暗了下來,他依然定定地坐在原地,腦海中一直縈繞著她剛才的話語。
☆ ☆ ☆ ☆ ☆ ☆ ☆ ☆ ☆ ☆ ☆ ☆ ☆ ☆
當晚,紀菱用完晚餐後,信步來到後花園的斜坡散步,發覺史展桓仰躺在草坪的一隅,雙臂置於後腦下,注視著滿天星斗的夜空。
晚餐時她沒有看到史展桓,難道他自傍晚後就沒離開後花園?連晚餐都沒有吃?
紀菱心疼地看著史展桓揪緊的眉頭,他一定是有煩悶的事,可能是傍晚時她轉頭逃離,而他認為她在生氣。嗅!自己是害羞啊!想當史展桓新娘的念頭,時時刻刻都出現在她的腦海與每個甜美的夢中。
「誰?」史展桓聽到腳踩草地所發生的聲,他撐起了手肘。
「是我。」紀菱躊躇了片刻。
「過來坐在我旁邊好嗎?」他向她伸出手臂。
「你在生我的氣嗎?所以晚餐才沒吃。」她將手放入他厚實的手掌,讓他緊握著。
史展桓沒有回答,只是一手緊握著她的手,一手墊著後腦勺繼續仰望星空。
見他沉默不語,紀菱心急的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問我的那個問題因為有些唐突,我一時不知怎樣回答你才好,其實我……我很高興你這麼問的,我很想當你的……你的……」說至此,紀菱的聲音已因靦腆而細如耳語。
「什麼?我聽不見,再大聲一點。」史展桓故意扯著嗓門道。
「我……我想當你的……你的新娘啦!」紀菱紅著臉,頭低垂得快及胸,輕聲的說出。
突然,史展桓冷不防地一個大翻身,將紀菱壓倒在草地上,摟在懷裡開懷的說:「你終於說了,真是折磨人。」
「你好壞,故意假裝生氣來博取人家的同情,結果是在捉弄人!」紀菱撒嬌地槌著他的胸膛,不依的嘟起小嘴。
「你剛才甩頭就走,讓我傷心難過了大半天,還以為你討厭我,害我茶不思、飯不想的在這裡餵了好幾個小時的蚊子。你說,到底是誰壞啊?」他輕點了她小巧的鼻尖。
「是你要在這裡當傻瓜喂蚊子的,還說人家害你。」紀菱雙頰羞紅的細語著。
她第一次與史展桓這麼貼近,他的男性氣息自他的胸膛傳來,不敢直視他明亮的綠眸,她嬌羞的移開距他幾寸之隔的臉頰。
「紀菱……」他執起她的下顎讓她直視自己,煙煙眸光向她傳達強烈的愛意,他們就這樣靜默的凝視彼此,彷彿時間在這一刻停住。
然後他緩緩的移動唇,向她紅艷欲滴的嫩唇靠近;此刻,這靜謐的後花園裡只剩兩人熾熱狂亂的心跳聲。
當兩人的雙唇快貼近時,遠處忽然傳來有人走近的腳步聲,史展桓瞬間僵住,隨即離開紀菱坐起身。「紀菱,你還是快進屋去吧!」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紀菱撐起手肘,不解地望著他正襟危坐的嚴肅臉龐。「怎麼了?」
「有人走到後花園來了,若是被人發現,又要被搬弄是非了,我們還是避嫌的好。」史展桓有所顧忌的注意著腳步聲,心中卻無奈的歎一口氣,鬱悶的爬了爬頭髮。
「你不要去理那些下人們的閒言閒語,要說就由他們去吧!我們又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他們只是愛嚼舌根,我不在乎的,展桓。」
對於傭人譏笑史展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話,她早有耳聞。
而他私生子的身份更是下人們譏諷的笑柄,現在看到他為了此事而緊蹙眉頭,看來傭人們譏諷他的言詞可能比她所想的更為難聽。
「別忘了,我也是下人。」史展桓苦澀的輕扯嘴角,「況且我不想讓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與你的名字串連在一起,你是紀家的小姐啊!」
「那又怎樣?難道紀家的小姐就沒有選擇愛人的權利與自由嗎?」紀菱氣憤的拔起草地上的小花丟向遠處。「他們愛說就讓他們去說個夠好了,我才不在乎呢!」
「我在乎!紀菱。」史展桓激動的低吼出聲,「你是紀家的掌上明珠、大家的寶貝,怎能因為我而受到這樣不堪入耳的言詞侮辱,我不允許!」
「展桓……」紀菱定定的注視著他真切而激動的臉龐片刻,忽然一古腦兒的投入他的懷裡,雙手緊緊圈住他的腰,閉上眼滿足的喟歎。「你知道嗎?此刻的我覺得好幸福喔!因為你總是無時無刻的守護著我,為我設想周到,我愛你!」
「我心亦然。紀菱,早在森林中第一眼看到你,早在那次的落水意外、那將我們的命運纏繞在一起之前,我就深深的愛上你了。」他擁著她小巧的肩膀,親吻她散發幽香的頭髮。
「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你都會永遠守護著我嗎?」紀菱靜靜聆聽他平穩的心跳聲,心滿意足的微笑著。
「是的,不管時空怎樣轉變,或發生任何事,我向上天起誓,我將會永遠的守護你,我心愛的紀菱。」他捧著她美麗的臉,望入她慧黠的明眸誠摯的說。
「展桓,我們再也別管別人怎樣說了,誰都不能阻止我們的感情,即使是反抗爸爸,都不能阻隔我愛你的心,我要向爸爸要求……」
「夠了!紀菱,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史展桓按住她的唇瓣,阻止她說下去。「就算我再受到任何的屈辱,只要想起你這句話,就一切都值得了;但是紀先生有恩於我,我不能這樣對他,而且現在的時機也不合適,等將來我要娶你為妻時,一定要在紀先生的允許與祝福之下,我不能這樣傷害他,不能忘恩負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