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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柏沙

  「不……」史詠虹悲傷的看著紀菱,漂亮的眼中儘是淚,但依然堅決的搖頭。

  「好!既然你也不想說,就當我一個人在發瘋,全是我在發狂,而你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我這個姐妹,西貢事件更是完全不存在,這樣你們總該稱心如意了吧!」想要追求真相的心,使紀菱憤怒的撂下話後,便奪門而出。

  「小菱,不要走,你聽我解釋……」史詠虹急忙的要拉住她。

  「解釋?哼!我什麼都不想再聽,你和展桓都是撒謊的騙子!騙子!」吼完,紀菱一扭頭奔出屋子,跳上汽車駛回自己租賃的公寓。

  ☆ ☆ ☆ ☆ ☆ ☆ ☆ ☆ ☆ ☆ ☆ ☆ ☆ ☆

  回到家後,紀菱實在遏抑不住憤怒,全身氣得發抖,理智全被憤怒所吞噬。

  接下來的幾天裡,紀菱完全沒有再回到史展桓與史詠虹的家,恰巧史展桓那一星期因一個重要的工作而忙得不可開支,並且每天留宿在太空中心,所以根本不知道紀菱與史詠虹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那一天,在傷心、絕望與氣憤下,紀菱回到公寓,一進到家中胃就一陣難過不適,她奔進浴室把胃中所有東西全部吐了出來。怒氣、反胃,還有猜忌折騰了她一個晚上,讓她簡直快發瘋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化解心頭的那些結,詠虹失常的反應更是教她胡亂的猜測,思緒猶如一團雜亂的棉絮,理也理不清。

  原以為這些不舒服是心情惡劣的影響,但每天持續的嘔吐,使紀菱開始正視這個現象,算一算日子,這個月的生理期已晚了許久,加上每天早上規律的嘔吐與體力不支,她震驚的聯想到自己是不是懷孕了。

  這個猜測使她欣喜得不能自已。

  懷有展桓的寶寶,一個他與她的生命共同體。這是多麼讓人雀躍的事啊!

  明天到醫院仔細的檢查一番,等確定懷孕的答案後,一定要趕快告訴展桓與詠虹這個好消息,就這麼辦吧!

  紀菱欣悅不已的計劃著,而這個喜悅已將先前的不快一掃而盡,甚至忘了要去追問西貢事件的答案,此時任何的傷心痛苦與猜疑都已拋到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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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下午,紀菱向雜誌社請假前往醫院檢查,當醫師向她賀喜並告訴她確實已懷孕六周後,她高興得暈陶陶,彷彿喝了一罈陳年的美酒般沉醉在這令人歡愉的喜悅中。

  她輕快的步出醫院,準備直奔史展桓家告訴他們這個天大的喜訊。走出醫院,發現原本灰濛濛的天空開始下起雨,夾帶著隆隆的打雷聲與交錯的閃電,但這對此刻的紀菱而言,絲毫沒有影響,不管是雷雨交加也好,白雪紛飛也罷,都影響不了她的快樂心情。

  「好稀奇,休士頓的一月居然下起雷雨。」她在車內望向幽暗的天空,自言自語地道。車外的氣溫近五度,她扭開汽車裡的空調,暖氣驅散了一車的寒意。

  汽車在滂淪大雨中緩慢的前進,紀菱跟著收音機裡的音樂哼著輕快的歌曲;由於視野惡劣、她花了比原本還多一倍的時間,才將車駛進史展桓家中的車庫裡。

  一路踏著輕快的腳步進到客廳後,紀菱叫喚史展桓與史詠虹的名字;上到二樓,史展桓的房間空無一人,她又朝史詠虹的房間走入,裡面也是一片幽暗。

  就在此時,天空打了一道閃電,刺眼的閃光透過玻璃窗戶竄進房間裡,在這瞬間的照明中,她隱約看到房間裡有人影,她觸摸到壁上的開關按下,光亮霎時取代了房間的黑暗。

  就在這燈亮後的一瞬間,紀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腦中一片空白。

  在史詠虹的床邊,史展桓雙膝跪在床下,頭髮紊亂、鬍渣狼狽,臉色慘白的呆望著床上的人,他跪在那裡猶如一座已基立千年的雕像,一動也不動。

  而史詠虹躺在床上,她全身斜躺著,身上的衣服是整齊的毛線衣與毛料長裙;她的右手放著一把史展桓的手槍,臉是仰著,太陽穴旁邊有一大攤暗紅的血濡濕了她的頭髮,她的臉色雪白,緊閉著眼瞼,緊閉著雙唇,靜靜的躺在床上。

  詠虹舉槍自殺了。

  原有的喜悅與血色瞬間自紀菱體內抽離,她腳步踉蹌的衝到床邊,雙腳癱軟的跪在史詠虹的身邊,淒惶的抱住她的身軀,哀號的尖叫:「詠虹、詠虹……」

  史詠虹的身軀已冰冷而僵硬,她淚流滿面、雙唇戰慄的發抖,當她抬起頭時,史展桓依然如石膏像般跪立著,她繞過床撲在史展桓肩上。

  「發生了什麼事?展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詠虹為什麼會自殺?你說話、你說話啊!」她搖晃著史展桓,但他卻像沒有靈魂似的愣愣的跪著。就在此時,紀菱看到史展桓的身邊散落兩份信紙與一卷錄音帶。她拿起那兩張信紙,史詠虹的字跡映入眼簾——

  哥  哥:

  若是當年的西貢事件是我們三人都不能避免的痛苦與悲哀,那麼,這悲劇的苦酒,就由我一個人喝下吧!

  我會帶著這個悲劇連同事實的真相,永遠的長眠黃土之下。

  詠虹絕  筆

  小  菱:

  我永遠的好姐妹,原諒我對你隱瞞真相,因為我實在沒有勇氣告訴你,但我必須為西貢事件所帶給你的不幸負責,所以我只有用這個方式向你贖罪。

  希望我的死,能滌清我所帶給你的不幸與痛苦。

  你曾經對我說過,知道事件的真相才能跟哥哥追求幸福,但我卻可以肯定,不知道真相,才是真正的幸福。

  用我一生最深摯的祝福,祝福你與哥哥,永相隨,誓死不分離。

  詠虹絕  筆

  「詠虹,你為什麼這麼傻!」紀菱悲不可抑地欲摟住史詠虹的身軀。

  忽然,史展桓的手臂一揮,阻止了紀菱的動作,大喝一聲:「滾開!」

  「展桓?」紀菱被他的咆哮聲震懾住。

  「你為什麼要如此的執迷不悟!」史展桓狂吼,聲音暗啞、眼神凶狠,雙手粗暴的把住她的雙肩。「為什麼一定要追根究柢的查出事實真相,為什麼要如此逼迫詠虹?是不是要有人以死付出代價,你才肯罷手、才肯放過?」

  「我沒有逼迫詠虹,我沒有!沒有……」

  「沒有?」他咬牙,用力的晃著她薄弱的雙肩。「這卷錄音帶已經說明一切,你還要對我說謊、還敢對我狡辯嗎?」

  「錄音帶……錄音帶說了什麼?」她哽咽的看著他。

  「你逼詠虹找心理醫師用回歸催眠讓她想起西貢事件的真相,你知道這真相對她而言是多麼殘酷與可怕嗎?」

  「我……」

  「當年,西貢淪陷的那一天,她被三個越共……輪暴了!」他苦澀的吼著,「後來在精神錯亂的狀態下,詠虹搶走了槍,將他們都射殺了,其中包括誤殺我的母親在內!」

  「天哪……」一陣青天霹靂的消息震得她臉色慘白,淚水霎時滾落。

  「我早說過,不要逼問詠虹事情的真相,為什麼你不聽我的勸告?」他咄咄逼人的直對著紀菱狂吼:「你一定要弄得詠虹為此付出代價,才肯罷手?為什麼你就是不放過!為什麼你就這麼殘忍!為什麼……」

  「我完全不知道詠虹發生了什麼事,早知道……」

  「住口!」他怒不可抑的咆哮,額上的青筋清楚的浮現。「我從不知道你那美麗的外表下,竟然隱藏了一顆冰冷、無情、殘酷的心!」

  「不是、不是!展桓你聽我說……」她困難的說,喉頭緊繃得發疼。

  「夠了!詠虹已經被你逼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你還有什麼話說!」他捏緊了她的胳膊,力氣大得幾乎想把她捏碎。

  「不要這樣對我,展桓,我沒有要逼死詠虹,沒有啊!我只是想到如果知道了真相,我們之間的心結就可以打開。你要相信我,我沒有要詠虹死,沒有……」她不能自制的顫抖著,用力咬著下唇搖頭。

  「真相!你要真相?好,我就給你真相。」他死命的盯著她,像一頭面臨絕境的野獸,眼中佈滿絕望,惡狠狠地說:「真正殺死你父親的不是詠虹,是我!」

  「不!展桓……」

  「聽好這個真相!」他的話自牙縫冰冷的迸出,「當年,你父親就是死在我的槍桿下!你滿意了嗎?」

  「不!不!你說謊、你說謊……」她駭然的連聲喊著。史展桓的話像一把尖刀直直地刺進她的胸口。

  「我沒有說謊。」他的聲音大而響亮,大得蓋過了雨聲、蓋過了隆隆的雷聲,像巨雷般的劈打在她身上。「是我殺了你父親!詠虹並沒有殺你父親,她只是為我背負這個罪過,我才是帶給你十二年來痛苦與折磨的禍首!讓你從幸福的雲端跌至冰冷深淵的元兇。你可以為你父親報仇了,現在,你可以一併的向我討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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